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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倒吊人—元宝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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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正在浅眠的人被偌大响动惊醒,心脏会因为这突然的惊厥而疯狂跳动,双眼迷茫,大脑在那瞬间,处于断片状态。

“杨队!!”

杨卓琛缓缓转过头,对上门口的向前,对方好似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一米八几身形庞大的壮汉,连指尖都是颤抖的。

“元宝找到了……”

*

2000年11月12日。

清晨五点十五。

天色阴暗,像魔术师大显身手前笼罩了一块黑布,遥远天际望不到边,一层一层灰白的云,好似黑布上典雅的蕾丝,添了些庄重肃穆的意味。

毛毛细雨无声无息从天上垂落,带着冰冷的寒气,拍打在岸边伫立的每个人身上。

元宝是被打捞上来的。

同他一起从河里被拖出的,还有一辆没有牌照的救护车。

报案的是顾平鹤的人,他应杨卓琛要求派人查这辆救护车,结果在这里,还发现了一具穿着警服仰面漂浮在河里的尸体。

他们没敢动,于是报了警。

叶冲张河比杨卓琛早来几分钟,亲眼目睹了元宝被打捞上来的全部过程。

“杨队!”

“老杨!”

“杨卓琛!”

在周围数不清的拦截下,杨卓琛终于来到了元宝身边。

或许是见到他狠厉表情下异常的平静,周围人才渐渐放下手。

他赤手站在原地,两只手僵得动不了,但又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想要抓握些东西,于是他悄悄抓住皮衣衣角,冰凉锁链触碰到掌心的那一刻,杨卓琛死死攥紧拳。

他不知道眨了多少次眼睛,但他知道元宝被叶冲亲手装进了袋子,拉链缓缓合上的时候,杨卓琛才敢低头,去看元宝,那张被冷水浸泡的惨白的脸。

元宝要被带走了,杨卓琛快速地扫过元宝的颈子和面部,胶着在原地,视线跟着叶冲手上的元宝走,直到元宝被关进车里,他才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

“元宝,元宝不会游泳……”

向前还能忍着,可吕晶在这句话之后,彻底绷不住情绪,她紧闭双目,咬死了嘴唇,可眼泪就如泄洪般涌出,她轻声哽咽,抬起小臂压在眼睛上,徒劳无功地止着眼泪。

陈郜背对他们,站在元宝的车边,车子即将启动之前,陈郜试探性伸出一只手,半空虚抓了一把,最后无力垂在身侧。

车子驶离后,陈郜缓慢地抬起右手,遮覆在眉眼上,似乎在掩埋悲伤。

留在现场的每个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

分局人其实并不多,算起来,张河的痕检科算是每一个分支里人数最多的,也是和专案组小队接触最多最频繁的。

很多年轻警察和元宝进入分局的时间差不了多少,年纪相仿,话题也多,很快凭着元宝的甜嘴和活泼劲儿,分局里就属他朋友多了,甚至连樊局能记住他的大名。

没有人会为同伴终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做好准备。

即使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们依旧会认为这是一场无法逃离的梦魇。

包括杨卓琛自己在内的所有新一辈警察,在这一天,切身体会到恪尽职守不怕牺牲,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要做好不怕牺牲的准备,害怕牺牲,那就不要来做警察,这是无数前辈翻来覆去讲个不停的话。

而在元宝离开的今天,他们终于理解前辈们口中这句话里蕴藏的情绪,或许也是,突然面对昔日队友尸体时的茫然与愤怒,又或者,是任务中亲眼看着队友离去时的无助和嫉恶。

元宝的离去,彻底让弥漫在津海上方的这团迷障,沉淀下来。

元宝不会无缘无故就拐进一条小巷。

杨卓琛目光突然回转,盯在岸边那辆救护车上。

陈郜走来时,看见了杨卓琛那双眼睛,心底无端发寒,他想,杨卓琛一定已经在暴怒边缘了。

但在疑团重重的当下,杨卓琛又会怎么做呢。

发泄。

是的,他需要发泄。

嘭——嘭——嘭——!

厚重皮肉被重力击打的声响,已经穿过审讯室的大门,传到门外堆着的一众警察耳朵里。

向前吕晶和陈郜纷纷堵在门口,一边驱散周围的警察,一边焦急等待王舒拿审讯室的钥匙。

“快快,这把!”

王舒快步跑回来,脚步踉跄,扶了一把陈郜,站稳后,冲面前三人皱眉道:“我听刘队小牧说,刘队刚才给樊局和司局打了电话,他们应该马上就来。”

向前闻声一顿,正要拿着钥匙开门,房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吕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向前手里的钥匙揣进了兜,装作无事发生。

审讯室门口,男人面色阴沉滴水,额前与发丝上,却是实打实的汗水,皮质外套搭在肩上,上身只着一件薄薄衬衫。

在深秋体感并不温暖的当下,那件衬衫已经被薄汗浸湿,黏糊糊粘在皮肤上。

乓啷——!

房门不受控制的撞到后墙,在众人大气都不管喘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

紧随其后,是审讯室抱头缩在角落处,三个魁梧男人的连声认罪。

“错了错了!我错了!不该打老人不该……”

“不该吸粉儿!不该卖粉儿!我该死!我该死我……”

“我真没看见真没看见对不起对……”

杨卓琛抬脚出迈出审讯室,微微抬眸,扫了一圈,周围的警察都散开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专案组成员。

陈郜敏锐地察觉到,杨卓琛身上那一股怒气平息下来。

“做笔录吧。”

杨卓琛交代完这句话,队员们还没吱声的时候,大厅里就回荡起一句叫喊。

“杨卓琛呢?!”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拐角处,走出两个人影,前一个高些瘦些,后一个矮点胖点。

看到杨卓琛本人,樊重没有再开口,快步走到审讯室门边,就看到了屋内抱头装死的三个人。

“你们仨!抬起头!”

樊重低沉的声音极具份量,话音落下,不见屋内三人有动作,反而是杨卓琛身旁三人齐刷刷抬头,樊重捏了捏拳头,重重一下砸在门上,“我说屋里这仨!”

司正粗略看过几人,没发现脸上有伤,心下稳妥了些,拍拍樊重的小臂,冲杨卓琛问:“监控关了?”

杨卓琛肯定,樊重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盯着杨卓琛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伸出一只手戳在对方胸口,声音不似方才那么高,却也足够令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个警察的样子!”

话里虽然恨着杨卓琛的不争,但却最终还是没有实质性苛责。

樊重听说元宝出事时,血压猛地上窜,临时吃了颗降压药,又听见有人来打杨卓琛的小报告。

接二连三的电话,让樊重直接拔了电话线来到分局,亲自压阵。

局长办公室。

杨卓琛想抽烟,但因为樊重在,他还是没动,坐在桌前,摩挲着拉链。

“你来分局,已经七年了吧。”

杨卓琛无声默认,点了点头。

“人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后头这些年你自己带队,也没靠人,就这么摸爬滚打的上来了,每回有人跟我打听你,我都觉得好像把你这个夜明珠埋在了沙堆儿里。”

“南湾区,平静了很多年,但这份平静,也是很多年前,牺牲了无数条生命换来的。”

“当年你认我师傅,我说的第一句话,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杨卓琛抬头,打断樊重这句有些自嘲的话,“记得。”

一老一少,两双眼睛,却相似的透着正直的目光。

“时刻保持警惕,敌人可以是任何人。”

樊重轻笑,缓缓叹息,“到今天,你经手的每一个案子我都看过,罪犯有上至七旬的老人,也有下至十六的少年,有残疾人、孕妇,甚至还有因为职业高尚,让人难以怀疑的人。”

“但我觉得,最让人害怕的,是你将生命都交付在对方手里的人。”

杨卓琛隐约知道樊重要跟他说什么了,樊重既然选择与他和盘托出,那是不是在元宝这件事上,樊重也有一种和他一样的直觉呢。

“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个师傅,他可比我带你要糙多了,那时候还没那么多条条框框,遇到那些四六不通的犯人,那是该打就打,别让人知道就行,有时候气儿实在不顺了,我师傅还拿我当陪练出出气。”

“那些年乱呐,没有现在这些东西让我们用,就是生生两条腿走、看见人就问,七八月里顶着大太阳在地里,一点点把受害人身上的蛆虫摘下来,那个味道啊,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也是个连环杀人案,受害人是七个少女,每个死状都很惨烈,凌虐侮辱,但找不到犯罪人的体|液,我师傅就随口打趣,说这人不会是个性|无能吧,嘿你猜怎么着,这话说完呢,我们还真就从这一点入手,查到点儿苗头。”

“他是个医生,还是村儿里唯一的一个医生啊,抓他的时候村儿里人都不让动,说得有证据,我师傅脾气爆啊,非要带他走,结果当场和人家村民打起来了,调解了好久,最后是那个医生招了,村民才罢休的。”

杨卓琛点了点头,是的,那个医生招了,但他只承认最后两个案子,前五个他死不承认。

“我师傅觉得不对劲,这人已经是死罪难逃了,他没必要对自己干的事儿不认账,所以这案子里,肯定还有一个人,这医生就是模仿他。”

“那个年代有摩托车的少啊,当时咱们这还不是区是个县,县委书记姓于,于书记呢有个大哥,早年发迹,比今天那位顾董还让人眼红,他有个小儿子,身体不太好,性格也不行,每天骑着摩托四处晃。”

“当时除了师傅跟我关系好,我还有个搭档,进局里认识的,一直挺憨厚,有回我看见他在物证箱那捣鼓什么但没注意,第二天那个车辙印的照片啊,没了。”

“但于书记的侄子确实有嫌疑啊,我们寻思带回来审审,不是他干的还能压着他承认吗?那天我们连枪都没带,直接过去的,那小子瞅见我们立马跑了,追到一片树林里我们就分开了,我耳朵尖,朝着他就跑过去了,快抓着的时候,我后头有人跑过来,我觉得是帮我的,没成想是害我的。”

樊重指了指心口处位置,“从后头扎进来的,差点就没了,要不是我师傅听见动静跑来了,可能我那个搭档就当没事儿人一样,再给我一刀。”

说完这件往事,两人谁都没有出声,就如樊重用这件往事暗喻的一样,杨卓琛默默在心底盘算。

元宝不是愣头青,遇着真事儿机灵的很。

暗戚戚的小巷里倘若真有什么线索,他不会立刻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监控里的元宝丝毫没有戒备,这说明巷子里是他自认为没有危险的人或物。

空荡的街道,阴暗的巷子,或许元宝对巷子里的东西还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元宝信任什么,信任他这身衣裳。

“元宝的案子,你不能经手,分局里的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樊重说。

杨卓琛回神,立刻想到一个人,“师傅,我想让昝若来查这个案子。”

樊重眉头微扬,将电话推到杨卓琛手边,嘴上倒是不留情面,“你是真会用人,人昝若好不容易休个假,你也不让人轻松轻松。”

电话很快被人接听,开了外放,对方那头乱轰轰的动静两人都听到了。

“昝教导员忙吗?”杨卓琛接到樊重的眼神,点头询问,“南湾区出事儿了,可能需要外界支援。”

昝若那头儿交代了几句话,走了几步,关上门,也不知是在屋内还是屋外。

“什么事儿啊让你们用起外人来了?”昝若有些好奇。

杨卓琛见樊重摇摇头,没将元宝的名字说出来,“有一名警察出事儿了,分局内部人员全部需要接受调查。”

对方有些沉默,明白这事儿不是能开玩笑的,于是静了几秒,将她那边的情况说了出来,以示自己不是有意推辞。

“不好意思啊战友,这件事,我真帮不上忙,乐华区这边有个案子,不简单,后面有些势力强压着,找了几个替罪羊敷衍我,真他妈畜牲,涉案人全都是学生……”

见状,樊重和杨卓琛都有些惋惜,两人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昝若,一方面是她正好有时间,另一方面,她是总局的人,有资历有能力不怕事。

“喂,是小若吧,我是樊重。”樊重凑上前,示意杨卓琛不要说话。

昝若有些意外,心下明白杨卓琛找她也有樊重的暗示,于是赶忙站直,诚挚地开口,“欸樊局您好,实在抱歉,辜负您信任了,我现在,分身乏术啊。”

“嗐,没事儿,这谁能想到,你那边要是不好继续干,就找我,我给他们乐华区区领导打电话,让他们好好肃正一下区里的环境。”

“欸那我可就接了您这个金牌了,到时候遇着麻烦,先把这块金牌亮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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