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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耶稣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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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拜峰台离开,我们跟随当地藏民翻越了一座山坡,山坡阴面没了阳光直射,透骨的寒凉,厚重的防风镜很快就被呼出的热气蒙上一片霜雾,我踩着松软雪地,听着他们的声音,在一片白茫茫中前进。

下方谷地,是座牧场,沿途向下,我们经过许多坑洼,它们被积雪填平,鱼目混珠,哥哥不小心踩空一脚,瞬间失衡扑倒在地。

干净蔚蓝的天空下,风不动,云也不动,一切都如此安静。

骤然响起的爽朗笑声,惊扰了牧场的羊群,趴卧在羊圈两侧的牧羊犬因为这一阵骚动,威风凛凛地起身巡视。

休息片刻,我们再次启程上山,路上哥哥很小心,可跟在身旁的少年,总是坏笑着引他下坑。

哈是是牧场主的儿子,会说汉语,得知我们要前往杂拉山口,兴致盎然得要为我们带路,一路他都在叽叽喳喳,在他的描述中,我看到了春天的牧场,空中冷气,也因为哈是的话变暖。

在一道惊呼中,我转头,看见了那座刺入云霄的山峰。

我想我们很幸运,竟然能一睹从来都是纱雾蒙面的南迦巴瓦。

雪白的山尖泛着粼粼金光,它摘了面纱,距我不远不近,像一个不经意露出全貌的神,平静的俯视山下为它哗然的信徒。

它是神秘的,美丽的,桀骜的,却也是孤独的,寂寞的。

无数人与你诉述衷肠,却都在祈盼你的庇佑,你孤零零坐落群山,等远山旷野传来的风,为你带来日思夜想的惦念,风起时,云雾再次遮挡你的面容,悠悠空谷响起哀鸣,而你又在为谁悲怆……’

一道长长的吸气声后,男人仰头靠着椅背,沉沉呼出一气,桌面上摊开的文摘中,附着一张女孩眺望雪山的背影照。

杨卓琛揉着眉心,他难以想象,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女,会为一座山有感而发。

曾老师说的很对,汪媛在这篇文章中的感情太饱满了,他似乎能从每一个字里,看到属于汪媛的难过,而究竟是怎样的压抑,才会让这个只见了一次雪山的姑娘,认为雪山同她一样孤独,一样悲伤呢?

“汪媛在这篇文章发表不久,因为一支自创舞蹈,被上京舞蹈团看中,能找到这支舞蹈的原视频吗?”

窦瑞恒垂着双目说完,杨卓琛便看向了沙发上排排坐的几人,看了眼挂钟,他抬手抹了把脸,微红的眼睛对上一直等他发话的吕晶,简洁道:“查吧,到十二点必须休息。”

“那支舞蹈名字叫雪山,”昝若将手上有关汪媛的资料打开,放在茶几上,推给一旁的窦瑞恒和董九孺,“很巧啊,正好是汪媛和汪君佑从西藏回来之后的创作。”

窦瑞恒蹙眉,少见得疑惑,看着手中汪媛的人际关系图,目光从魏语的名字上平移,看向汪媛另一侧的秦兮然,“一个乖顺一个张扬,都是她的好友,可魏语却对汪媛的另一面一无所知……”

董九孺瞄了眼窦瑞恒的笔记本,瞥见累极的杨卓琛,抱臂靠着沙发闭目,淡淡开口:“明天见一下这个秦兮然。”

见屋内其他几人没什么异议,昝若抿唇,眉头微挑,拿着手机起身,拍了拍吕晶的肩膀,轻声道:“我去安排,再看看陈郜向前他们的排查进度,你们好了就先看。”

视频很好找,在昝若离开两分钟后,几人就围坐在茶几看起来。

视频中的女孩穿着一身雪白的舞蹈服,随着动作变换,轻柔面料好似没有依靠般,总是轻飘飘悬在半空,随着空灵音乐的渐强,越来越快的连贯组合中,就连缓慢舒展开来的指尖,都能看出女孩拥有扎实的基本功。

而全程,女孩脸上的表情,是悲伤的,垂敛的双目,充满了悲悯,或许因为刚读了同一个作者的文章,杨卓琛不自觉沉浸在那股沉重的情绪,这一刻,他好似能与舞者共通。

疲劳过度,使得杨卓琛后知后觉的头重脚轻,后脑突然抽痛,他克制不住抖了一下,在那瞬间,他闭上双眼,脑海中那双本该充斥悲戚目光的眸子,忽然变成了惊惧与害怕。

突如其来的画面,惊得杨卓琛猛然睁开眼睛。

视线定在女孩脸上,杨卓琛眼睫微颤,他急促地小口喘息,试图打消周围几人的注意,可吕晶早已按停视频,跑去接了热水。

温热掌心压在杨卓琛后心,他回过神,看到董九孺掌心躺着三颗白色药片。

见杨卓琛从他手中拿过药,董九孺连同放在人后背的那只手也收了回去,“对不起,忘了你还有旧伤,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探监,我们可以晚些再去。”

“就是,头儿,身体要紧。”

杨卓琛端过杯子,将口中苦涩压下,微微转头看向盯了他许久的窦瑞恒,哪知对方竟立刻躲开他的视线,他轻笑一声,仰面靠着沙发,抬起另一只手搭在董九孺肩上,打了个哈欠,摇头。

“说十二点,就十二点,我总觉得今儿应该还有进展——”

嘭——!

说时迟,那时快。

昝若推开门,大步走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陈郜。

“醒醒神!有一条重要线索!”

昝若声音落下,陈郜将怀里的电脑放在茶几上,单膝跪地,啪一声,按动视频。

“2号晚上,七点至十一点间,在乐华区所有通往废弃工业区的交通路段监控里,我们找到了这台可疑车辆,津Aj435,车主是南湾区人,叫廖鹏。”

董九孺突然伸手,将电脑拽到手边,看到了对比图。

夜晚视频监控清晰得很少,可黑色轿车经行路段恰好有瓦数极高的照明灯,于是车牌便被清楚地照下来。

“廖鹏?!”吕晶大惊一声,瞪眼看向陈郜,仔细核对,“廖敏的哥哥,武漫的舅舅。”

陈郜颔首应下,面色严峻,“没错,就是这个廖鹏,而且我刚才让咱们区里的民警查过,廖鹏这台汽车,确实没有在廖鹏几个住所出现,这台车是□□的可能性很小。”

“开车的人能确定吗?”杨卓琛凑上前,径直放大画面,却只能在几张模糊照片里看到驾驶位的黑色身影。

“照到车牌的这张,角度原因看不到驾驶室,其他能拍到驾驶室的,也只能看到一个黑色人影,看不到脸。”

陈郜快速解释着,换了条腿支撑在地上,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现场几位,“杨队,昝支队,董科,我的想法是,联系南广,在当地和津海市,分别下放廖鹏的搜捕令,廖鹏的车在案发时间段经过案发现场附近,有很充分的作案时间,再加上廖鹏在齐中海案子中还有嫌疑,所以,廖鹏应该被重新列为113案的重点嫌疑对象。”

陈郜的提议,正中杨卓琛和董九孺下怀。

两人对视一眼,杨卓琛立即颔首,身子向前,右手肘撑在膝盖处,向周围人表达自己的见解,“我同意,两地协作,需要局长亲自出面沟通,明早我给司局打电话,但针对113案嫌疑人的搜捕,不能大张旗鼓,其一,未免造成民众恐慌,其二,是不打草惊蛇。”

十分钟左右,办公室里的人,该撤都撤了,吕晶东西多,被落在最后。

杨卓琛脱了夹克,口袋里的药瓶被他随手放在桌面,橱柜里抱出一床厚实棉被,转身,就见吕晶抱着电脑准备出门。

思及白日里在鸿达中学遇到的曾继申,杨卓琛叫住对方打听,“那个曾老师,后来找你有什么事儿?坐。”

吕晶顺势坐在单人沙发上,柔顺马尾卷起一个自然的弧度,贴在她的颈间,对方似乎也时困惑,蹙眉回道:“他找我,就只要了我的联系方式,但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点事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关于汪媛。”

“只是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杨卓琛一脚蹬在茶几上,左手搭在膝头,不停转动着打火机,低声道,“一见钟情?”

“那不可能。”

咚咚——

半开的房门被人推开,窦瑞恒放下手,看着屋内两人,轻声开口:“他看吕警官的频率,反复、多次,伴有回忆与沉思,没有感情上的流露,倒像是在确认,或许他认为他曾经见过你。”

吕晶点头,迎上杨卓琛的视线,一本正经地回答:“确实是这样,临走前,他问过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我,上个月有没有去过新和世纪。”

窦瑞恒慢腾腾挪进来,隔着茶几,站在杨卓琛对面,两手插兜,看到对方不解的神色,适时解释,“鸿达集团在津海的连锁商厦,叫新和世纪。”

杨卓琛点点头,放下腿,擦了擦茶几,偏头看向吕晶,“除此之外,他没再说别的?”

得到吕晶的答案后,杨卓琛立刻打发人去休息。

房门关上后,窦瑞恒从兜里掏出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药瓶,躬身放在玻璃茶几上。

“这个药副作用不大,安神助眠,可以在睡前吃一粒。”

窦瑞恒说完就准备离开,但刚转身,就被杨卓琛从身后拉住,温热的掌心贴合在他的腕骨,他没挣扎,但却觉得手腕有些发烫。

“杨队长,还有事?”

杨卓琛站起身,双眸紧盯着面前人,视线划过窦瑞恒的眉骨,低声说着话,与对方的目光相接。

“悖德狂实验,也会存在误差,根据人格心理学的观点来看,人格具有稳定性。所以,实验会不会出现特殊案例,比方说,这个人接受过实验,可他所产生的副人格,并不会因此而变成一个恶魔。”

杨卓琛在对方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绪,而对方也只是很平淡地打量着他。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杨卓琛在窦瑞恒的注视下,张了张嘴又闭上,须臾后,他抬眸,打出直球。

“我以为,因为我并不了解案子背后的深浅,你才会疏远我。”

甚至,就连窦瑞恒会来乐华区分局担任临时顾问这件事,也都在他意料之外。

而窦瑞恒现在已经可以以正当身份接触113案,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就此终止吗?

“不是,最近家里有事,”窦瑞恒收回手,面色有些难看,目光放在杨卓琛垂在身侧的手上,“我们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在,保持距离比较好。”

“那在你办公室,为什么你突然就像变了个人?”

杨卓琛质问的语气并不好听,窦瑞恒抬头,目光带着薄薄怒意,直视对方,冷声道:“杨队长,其实照您的意思,交易已经结束,那是不是接下来,我们可以回到彼此该有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杨卓琛压低声线,沉下脸色,双目幽幽盯着窦瑞恒。

窦瑞恒毫不畏惧,轻笑一声,“杨队长是聪明人,散伙这两个字,一定要我亲口说吗?既然有了顾问这个身份,也就不需要再——”

话没说完,窦瑞恒就被杨卓琛揪着衣领按倒在沙发上,挣扎间,窦瑞恒被气笑,颊边充血,直勾勾盯着杨卓琛,在对方怔愣间屈膝,猛一下撞击杨卓琛的小腹,在得到片刻自由时,抬腿将没有任何准备的杨卓琛,一脚踹到地上。

窦瑞恒起身整理衣物,睨着单膝跪在地面的人,直等到两人视线相接,他才开口。

“杨卓琛,疯,要有个限度。”

“窦瑞恒!我他妈干什么了!”

窦瑞恒侧步,走到空地,平复了呼吸,余光注意到杨卓琛站起身,才将心中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

“知道吗?我这个人很讨厌欺骗,不够坦诚的人,在我这里,可有可无。而你,既然选择了为叶冲隐瞒,就不该拉着我一起查案,你心里也有了答案和选择不是吗?张主任和你的立场一致对吗?甚至连上京董科长都保持缄默,你们现在,又在做戏给谁看呢?”

*

夜深人静,饮水机突然咕咚一声冒了个泡。

这道声音,也将沙发上的人从神游状态下拉回来。

交叠的双膝之上,放着薄薄一沓文件材料,窦瑞恒指尖抿动,掀过一页后,快速浏览着文件记录的内容,视线一顿,想起某个夜晚,杨卓琛亲口说过的话。

——‘我十一岁的时候,有一对失独夫妻领养了我,他们年纪很大,对我特别好,特别特别好,所以我总是会把妹妹带回家。’

——‘第三天早上,我们家门响了,我妈才一打开门,外头就冲进来一个小炮弹,嗵一下就扑到我身上了。’

——‘那天她抱着我哭,哭得可狠了’

窦瑞恒阖上手中文件,两手压住他亲自找人查来的资料,闭上眼。

他曾经遇到过一个少年客户,这个少年的记忆与他父母的记忆明显存在着一定偏差。

通过催眠,他在少年那里得到了答案。

童年的记忆会随着人的成长而逐渐淡化,原本清晰可见的事实,会变成零碎块状,而这时,人如果想要找到那段记忆,就会根据零碎的片段进行修补。

主体的修补,又会受到一些因素的影响,比如本身的心理诉求、或者外界的误差信息,这都会导致主体在修补记忆时,与原本真实的事件产生偏差。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记忆,早就因为时间成为了主体本身自认为的事实。

而被时间湮灭的过往与真相,往往会伴随着血淋淋的伤痛。

被主体篡改的记忆,何尝不是他的自救。

那么你呢?汪媛,是什么样的过往,让你变成一个拥有两面性的人呢?

你在为什么挣扎,又在为什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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