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张家那个废物终于被赶下山了。”
“他若识相点,不早就该下山去?回家老老实实做个凡人,该种田种田,该养鱼养鱼,也叫有些意义,好过在这山上徒耗光阴。”
讲话的人一派正义凛然,仿佛当真是设身处地为人着想。
“师兄说的是。”有人应和道,“咱们叩天山岂是任哪个凡夫俗子能轻易上来的?”
引起一片共鸣。
“张......师兄们说的,不知是谁?”见讨论得轰轰烈烈,人群中,有人怯声问道。
“你竟连这也不知?”众人讶异。炯炯眼神之下,那提问的小弟子好险以为自己在回答太阳从哪边升起的时候答了一个“西边”。
这难道是一个什么好有名的人物?
他搜尽枯肠,也没能在近百年出名的与修仙者有关的事件中刮出一个“张”字,只能迟疑着默然点头。
“......师弟莫惊,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此人身上的旧事有些趣味儿,也就常为众人谈资,其余并不值一提。”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缓声道,“倒是忘了,如今正值三年一度开山门之时,你怕是刚刚上山来吧?”
“不知也是正常。”
那提问的弟子向这青年投来感激而敬慕的眼神,只觉果然是叩天山,好一派神仙风骨。
众人解了困惑,便重又七嘴八舌起来。
“不愧是李师兄。”有推崇的。
也有仍心中疑问的。“虽说如今是开山门之时,新一批的弟子遴选却才刚刚开始......这位师弟,你却如何现在就入了山门?”
只见那小弟子抿了抿唇,细声回道。
“......我姓白。”
人群一时静寂。
姓“白”的人并不少,但此处能以“白”回答问题的,怕也就只有“那个”白家。
姓李的师兄笑得愈发和煦,只恨今日筹备不齐,没带了自家那十分能彰显风雅的扇子出来摇上一摇。
最好还是绘着山水的那一个。
“原来是白师弟。”
“我姓李,单字一个‘传’字,如今在翠竹峰上修行。”他拱手,“白家声名赫赫,我等久仰。”
他余光扫过少年,见少年面上流露出骄傲与抗拒交织的复杂神情,心中便有了□□成。于是也不深探究,只想了想,另起了个话头。
“白师弟问的那个人,名为‘张之和’”。
“张师叔......张师叔!”
叩天山,另一处关隘。
张之和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呼喊。
这山上少有人对他这般客气,他一时便有些反应不过来是在叫他,依旧背着自己的包袱不紧不慢地向前迈步。
直到身后人开始明显地气急败坏。
“张之和!!!”
他才恍然停步回头。
快步跑来的弟子他认识,他大师兄——如今的掌门师兄,的弟子之一。有些眼熟,但也不是十分眼熟,是姓马还是姓赵来着?
“张......张师叔。”
等跑到张之和面前,那弟子的表情却又不太自然起来。
那复杂的情绪张之和没怎么看明白,但很熟悉。每次有什么公开场合他也出席的时候,底下总有那么一撮弟子用这种眼神瞅他。
兴许是因为刚才当着他的面叫了“张之和”?
“嗯。”
却是有些离谱。这事儿放到任何一个门派里,一个“冒犯尊长”的罪名都是逃脱不掉的。但他毕竟是张之和。
本人还算平心静气,那弟子倒像是紧张得很。张之和眼睁睁看他沉了一口气,才背课业一般传起话来。“张师叔。这是师父交代给您的玉牌,师父的意思,不论哪一地的门店,招牌上雕一个八卦图样在上头的,俱都受咱们山门的庇护。您在山下游历时,有什么急难事,尽去找他们即可。”
“又或者再有什么不妥的,便托他们捎个口信回山门。”
张之和垂首看那玉牌,顿了顿,伸手接了。
“好。替我谢过你师父。”
那弟子松了口气,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张之和茫然抬头看他。
“师......师叔。”那弟子期期艾艾的,“师叔此次下山,不知要往哪里去呢?”
张之和不明白他问这个的意思。
“没什么目的地。走到哪算哪吧。”
名义上说是游历,但只要是稍微了解些内情的人,又有哪个不知道张之和这次下山是什么意思?
“那师叔,如果您方便的话,不知可否帮我传个信回家?”小弟子搓搓手,“我上山这几年,每年这个时候,家里都会来封信报个平安,今年偏偏到现在都还没个信来......”
“或者是你家中有什么事,耽搁了呢?”
“不会不会,”小弟子愁眉苦脸地摆手,“师叔有所不知。若是往年,兴许还有这个可能,唯独今年,我家小侄子到了可以测骨的年纪,有什么消息,家中断不可能耽搁。如今山门考核都开了,家中还音讯全无,偏偏近日里门中没有到南阳城那边的任务,没法子回去看看,我这心里......”
“无妨,我去看看便是。有什么消息自会知会你一声。”横竖也无处可去,张之和答应得很是利落。
“多......多谢师叔!”小弟子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我家住南阳城西头的城隍庙附近,门口两座石狮子的便是。”
张之和点点头,唇角抿出个淡淡的笑来。
“知道了。”
他绕过那弟子,继续向着山下行去。
山上那小弟子傻了一会儿,脑袋里晃着那个笑,心中不知怎的,更鼓胀起些不知名的情绪来,偏又无处宣泄,连原本的担忧都被冲散了好些,最后只得在山上跳着脚挥手喊起来。
“......师叔进了南阳城,若找不到路,就报‘冯煜’的名字!”
但下山的人已然行远了,也不知究竟听没听到。小弟子兀自低落了会儿,又恍然惊觉,猛力晃了晃脑袋。
我是在想什么呢,居然也敢质疑起师父的决定来?师父还是关怀师叔的,就算......这也是为师叔好吧?
他向着下山人的背影行了个礼,扭身蹦蹦跳跳地回了山复命而去。
却不知下山人远没有他这样复杂的思绪。
张之和:原、原来......是姓‘冯’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张之和:还好没随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