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
“堂堂。”
温柔中带着忧伤的女声萦绕在唐堂的耳边,那个仿佛总是含着泪的声音他熟悉异常,他永远也不会忘掉。
唐堂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女人:“妈妈。”
唐丽浑身是血抱住唐堂,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大声哭喊:“堂堂!堂堂!我可怜的堂堂!”
唐堂站起身,推开唐丽:“妈妈,我没事,没有受伤,这是别人的血。”
站起来后,唐堂的全身便展露无余,才教人发现唐丽身上的血都是从他身上沾上的。
唐丽看着冷静得不像个孩子的唐堂,眼泪却更加汹涌了:“堂堂!堂堂!可怜的堂堂!”她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和脸,模样可怖:“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母子俩!”
她的声音稍微平静了一点,但又开始哽咽:“到底为什么啊……”
“咚”
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唐堂听到了几个陌生人的声音:“怎么回事?”
明明是陌生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熟悉感。
很不好的熟悉感。
说害怕,算不上。说讨厌,也算不上,但这些让他莫名感觉不舒服,心底涌现的奇怪感觉让他不想看向他们。
其中一个男人走到了他身边:“01,怎么回事?”
那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也很年轻,他站在唐堂旁边,唐堂竟然还不到他的腰,看得出来,这是个很高的男人。他和其他闯进来的人都穿着白大褂,似乎是什么科研人员。
唐堂看着其他人按住还在乱闹的唐丽,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被按住的不是自己的母亲:“没什么,妈妈又发疯了,请你们安排一下吧。”
按住唐丽的人中又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她听到唐堂的话,很惊讶地看了唐堂一眼,随后又看向唐丽,怜悯一般,下手明显轻了一点。
“吴小姐。”唐堂冷声道:“你用力了吗?如果妈妈跑掉了,或者发疯时出了什么事,呢付得起责任吗?”
女孩听到这话,手狠狠地抖了一下,看了眼唐堂又看了眼唐丽,最后还是咬咬牙使了劲。
男人轻笑一下,拍了拍他的头:“不错,非常冷血。”
唐堂不置可否。
狠不下心按住她只会让她伤的更重,不如下手重一点。
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妈妈也逃不出去。
能活着就很好,不用奢求很多。
做人的尊严,所谓的自由。
“01,有时候你的理性总是会惊到我。”男人的声音很轻,穿透力却很强,而且很熟悉。
和对其他人的熟悉都不同,这种熟悉来源于他在哪里听过。
唐堂的声音同样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且穿入心房:“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这次在场的人都惊讶了,看向年幼的唐堂。
此时的唐堂是真的年幼,看上去也就五六岁,别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大概还在幼儿园玩你拍一我拍一吧。
“啪啪啪”
鼓掌声传进唐堂的耳朵,他准过头,果然,是他身边的那个高个男人。
“看来你不但很理性,而且异常聪明。”男人的语气中只透露出两个字:满意。
非常的满意。
唐堂点点头:“谢谢夸奖。”
男人拍了一下他的背,示意他跟他走:“你下午可以休息一下了。”
唐堂很干脆地拒绝:“不必。”
男人仿佛早就料到他的回答,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为什么?你不想休息吗?”
“我现在不累。”唐堂摸了摸脸上的血:“并且……”
他偷偷看了眼旁边还在竭斯底里的唐丽:“并且我没有受伤,可以继续。”
男人又笑了一声,只是这次的笑声让唐堂听出了一丝阴冷:“不累?没有受伤?”
不好的预感从唐堂心里泛起,但他的表面没有任何异常。
“01,你还是太小了,没有学会影藏好自己。”男人道:“其实你只是想让你妈妈过的更好一点吧。”
那一刻,唐堂的心脏好像要骤停了一般,手不自觉地握紧。
随即,又很快松开:“是的,我就是想让妈妈又更好的待遇,不行吗?她毕竟是我妈妈。”
男人看唐堂竟然没上当,更加满意了:“当然没问题,理性并不代表着无情,我们是支持孩子与母亲之间的感情的。”
毕竟没有感情的实验体怎么会有弱点呢?
没有弱点,他们怎么控制他呢?
可惜年幼的唐堂还没能想到这一层意思,他只是在听到男人的话以后抬起了头,想看向男人的脸。
不知是不是因为背着光,男人的脸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但唐堂莫名觉得,这张脸应该会让他很熟悉。
唐堂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似乎说了三个字,应该是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称呼。
是什么称呼?
他是谁?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梦境结束,唐堂睁开了眼睛。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果然,六点整。
不知道为什么,唐堂的生物钟一直很准时,早上六点半准时醒来晚上八点的时候准时犯困。
考核的时候肯定不会如他所愿,所以晚上会多熬一会,但第二天仍然会雷打不动的六点起床,并且考核结束后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还有刚刚奇怪的梦。
说奇怪,也不奇怪。
唐堂八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三天三夜才退,病好后就失忆了,八岁以前的所有记忆都没有了。刚才的梦,很有可能就是他八岁以前的记忆。
唐堂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解开上衣的扣子,将衣服脱下丢到马桶盖上。
如果现在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感叹他幼小的身躯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伤口大多是刀具所致,也有枪伤和其他的上,其中伤口最多地地方,还是腹部。
唐堂无视了这些狰狞的伤疤,侧过身对着镜子,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左臂外侧。
他左臂上肩膀下一点的位置,有一个特殊材料印上去的“01”。
01,和梦里男人叫他的称呼一模一样。
那他叫男人的称呼又是什么什么?
唐堂揉了揉太阳穴,细细回想了一下,希望能回想起什么。
然而,回想失败。
别说以前的事了,就是刚刚梦境里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了。
唐堂叹了口气。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什么01,也没有科研人员,那些对于他来说都太遥远了。记忆里所存在的,只有普通的小男孩唐堂,动不动就以泪洗面的妈妈唐丽和经常家暴妻儿孩子的继父白仁义。
曾经面对继父惨无人道的家暴,唐堂也想过报警。但每次他一有报警的意思,唐丽就会疯了似的死死抓住他,让他千万不要报警,一定不要报警,让他永远也不要和警察产生任何交集。
唐堂虽然不明白也不理解,但时间久了,他也就不再想着报警一事了。
刚开始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唐丽恋爱脑舍不得白仁义,虽然离谱,但好像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唐丽压根就不爱白仁义。别说爱了,可能连感情都没有。就算有,也只能是恨与厌恶。
现在有了这个梦,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复杂。
唐堂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亮堂堂的太阳,思索了一番。
他不是在思索自己的身份或过往,而是在思索自己到底要不要追究自己的身份和过往。
就像梦中的男人所说,他是个异常理性的人,不可能仅仅为了所谓的真想或记忆就放弃些什么。
他还没思索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千捷:“堂堂快出来吃早饭!你江远哥哥有新发现啦!”
千捷的声音将唐堂拉回了现实,他愣了一下,随后回到:“等一下,千捷哥哥,我正在洗漱!”
千捷都醒了?
唐堂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已经思索了很久了,虽然也没到平时江远和千捷的起床时间。
唐堂快速收拾好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的新衣服穿上,刚刚的思索也的出了结论。
答案是,不值得。
那个梦,那些记忆,不值得他追究。
妈妈是白仁义害死的,自己为她报仇了。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好,他有了很多哥哥姐姐,他们都对他很好。而且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上层公民并且掌握实权了,没有追究过去的必要。更何况是在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的情况下。
现在唐堂的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事情要做,比如去听听江远哥哥的新发现,比如和三个哥哥一起吃早饭。
门外,千捷终于等到唐堂开门了,拉着他就往食堂走:“快点啦,堂堂。你平时不是一向起的很早吗?怎么今天出来的这么晚?”
唐堂倒:“坐噩梦了……江远哥哥有什么新发现?”
“做噩梦呀,那可影响睡眠了,小心黑眼圈!”千捷道:“小远昨天逮到个人,这人来头可不小,而且一问竟然问出了一条大线索!”
游轮食堂中,江远和蓝秋寒面对面坐在餐桌上,旁边还坐着个男人——就是昨天那个在宴会厅朝江远开枪被江远逮到后差点被枪杀还被挂在镰刀上到处乱跑的倒霉NPC。
江远在那一边戳着面包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总是就是这样了,我竟然在这种一条路走到黑的走廊里把一个人给跟丢了!”
蓝秋寒耐着性子听他废话,看到千捷牵着唐堂来了,拍拍身边的空位:“艾布纳,来啦,坐。”
千捷小跑过去坐在蓝秋寒身边,唐堂也坐在江远身边:“江远哥哥,你有什么新发现?”
江远将戳的千疮百孔的面包一下塞嘴里,口齿不清道:“窝嗦不勤,还素样他盖素泥们吧(我说不清,还是让他告诉你们吧)。”
唐堂:……
“小远,吃慢点。”蓝秋寒转向旁边的男人,声音冷了下来:“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男人看着蓝秋寒,颤巍巍地咽了口唾沫,开口:“咳,咳,是,是U国派我们……派我来刺杀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