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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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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路上雨已停了,谢长安与沈客也不必屈居在一伞下。日子渐长,拉远了霞光,这会儿漫天的金红,雨水涤过的街道都闪着光,沈客时而踏高步子,人也跟着一大颠向前,兴致似乎不错。

北城渐远身后,走完泥石子路就到县衙府的范围了。照沈客的话说,一事一时都太过匆忙,许多话不是不想说明白,只是真的来不及。小乞丐们揽去了尾首的尸体,今夜之后,又会有一个人消失尘野,而藏匿许久的密道,会再度向人世敞开。几人心照不宣不再谈论方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目随斜阳,直至县衙府侧门。

来时,孟北临与祁长余坐了马车,由于不知道要耽搁多久,二人下了车就没挽留。这边门进去是府内马厩,还是养了不少马的,沈客大方相赠,两人也不好推脱,便要了一匹。

空气里飘着果香,老远就闻到了。近处廊下朝这望门的小厮见着人来,大声呼喊起弥,院里很快应声,挑马的功夫,廊里就飘来大捧大捧的热气。

“你们回来啦!”弥身后还跟着流樱,弥端着盘子,流樱捧着好几只鼓鼓的纸袋。盘子上堆满了糕点,小拳大的粉球半凝半实,一层糖霜烘出复杂的甜,十分可人。只是两人一近,见沈客这么一身血糊,定好一会儿才被他动手动脚的展示说服,小步子走到人前。

“都打包好了,”弥忍不住又上下打量眼沈客,确定这人似乎真的没事后才换上笑脸递盘,“那些你们带走,这些直接吃,快尝尝!”

盛情难却,实在也香。沈客带头拿一个,余下众人一并伸手。

见他们动嘴,弥满意点头道:“公子说这是今年的头披山莓子,屠凉那一块儿的人都把山莓子和进面点里,做出来的点心可好吃了。也不知道我退步没,我吃着还行,有屠凉的味道。”

“是很好吃,酸酸甜甜的果味儿,原来是莓子。”谢长安搭话,“屠凉?我好像有听过,离这可远了。”

“阿弥是屠凉人。”沈客两口就把手中的吞了,“她应该很久没吃过正宗的屠凉味儿了,我便想起这时候差不多早批的山莓子熟了,就让铭启过来前去屠凉要了些莓子干带来。她听说今天有客人,特意做了不少呢。”

“那我们是沾了福气。”谢长安一脸捡着便宜的庆幸,朝弥笑笑,冷不丁来了句,“公子还挺会哄人开心。”

“当然。”沈客直声应下,又拿了一个,“再说我也不过说句话的事,跑腿的还不是我,何乐而不为?”他含着点心滑笑,稍微走开些,“二位大人,那些装好的都带走吧,我怕大布袋把它们压坏,所以先只装了纸袋,现在马也挑好了,给你们系在上面。”

弥依言从腰间摸出准备好的布袋,沈客和流樱一起将纸袋放好。

孟北临有些为难,“呃……我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

“吃不下的话,可以给连珏他们。”沈客抬头应他,“朱雒他们这么批人马,总不能你们看不见。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走,我猜你们住得近,怕浪费就给他们吧。”

他马上又低头打结,再同流樱一同把布袋系在马上。孟北临反应了会儿才发起愣,还是祁长余推了推他,回神已见谢长安握着缰绳在门口等他们了。

目送人影远去,侧门掩闭。

“沈公子,你……”

“我没事姐姐,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沈客露出宽慰的笑,弥不多说,但流樱担心,“我去换身衣服,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不陪你们了。谢长安,跟我走。”

他又抱一歉笑,拉上谢长安就往里去了。流樱空见着两人背影,弥也拉过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我们也走吧。”

谢长安被拉进了别院,里头路径不深,一大一小正侧两屋,放眼一套石桌凳外,满院紫藤。若不是回头确认过,谢长安也不愿相信这是县衙府内。

院门轻阖,斜阳倚静。沈客一路无话,现下也只拉着他直朝屋去。紫藤淋的正艳,簌簌落进时间,水滴还未安稍,人声一至惊了风,花瓣便欲缠欲引的拂在身畔,步子一快,当恍如隔世了。

“我以前摸过这里的格局,”谢长安终于忍不住,“知道这里没有人住,也总被其他阔檐掩着,便不常来。看来是我摸错了时间,早知道是这样的地方,也就轮不到你了。”

沈客回看他眼,“你不认得这些枝叶?”

“春日大好时光,我总在别处贪花。每次来这里都是灰绿绿一片,懒得细看。”

“那怪不得谁。”沈客笑笑,推开正屋的门,“惊沫,你去坐一会儿吧,我换身衣服。”

“嗯。”惊沫点头轻应,转身往石桌去了。

“吱嘎——”

屋内干净,定有人打扫,靠院支一扇窗,下边是铺了毛垫的长榻,上立小桌,茶盏静置,有紫藤花瓣落在茶壶上,叫人不忍打扰。其余家具具备,沈客关上门就松开谢长安,撩袖跑到盆水边拆起绷带。

谢长安缓缓走近他,“我什么时候开新店了?还在这么热闹的地方。”

沈客大概漏了声笑,继续擦弄着应,“刚才起就有了。”

“批一块地的手续可是很复杂的,你平地起店,不好办呐。”

“你不是黑市头头吗?你想干什么,还干不了不成?”沈客很快处理完,挪步打开了衣柜。

“该走的程序总得走,这些硬规矩,破一次就没威信了。”谢长安走到榻边,低头看眼被血污了大半的上半身,坐下了。“想走快的也行,贿赂我。可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你要什么?”

沈客转过身抛来块东西,谢长安伸手接住,是件衣服。

“换上吧,干净的。”

他头也不回,又从柜子里摸出堆红白衣服块。谢长安瞧着手里的没空理他,没一会儿沈客起了身,抖开了手里的红衣。

要说衣服,谢长安平日的花头也不少,人靠衣装马靠鞍,他知道自己脸子还行,总体也过得去,必是不能白瞎了这一身。所以挑剔,不喜欢的料子不穿,不喜欢的款式不碰。这人长的快,衣服也要常新,久之满意的也就那几个制衣坊。连青冥都知道巴结他不能送衣服,一个不成就惨了。

他倒也不是处处娇气,落阳山小屋粗布麻衣也不会嫌,只是眼下这个,光看着就不草率。

沈客丢过来的是一整套外衣,比靛青更深的色,胸肩是硬料,黯淡星芒刺绣,光下可映光盛现;袖口是对称细银流云纹,夹中硬料,自带束绳,其余整体衣料似乎是这一带的金玉锦;外观立体,可以看出有心设计的层次,乍看是普通稍上的一件,若角度变换,光下星辰潋潋,可算惊艳。

“哟,”谢长安端详完抬眼,沈客已经脱了上衣,“你这衣服,给我的?”

沈客把换下的衣服团一团丢到榻上,血透了太久,身上没一件幸免,他只得全换了。“不给你给谁?那我拿去给惊沫?”

“别啊,我就确认一下。”谢长安贴上好脸,也解开腰带,“你怎么在这里放着这些?”

“应急啊。这里风景那么好,万一哪天想来住,总得有套衣服换。隔壁可以洗,你要是难受,可以叫这里的小厮给你备水,我是来不及了。”

“那住也是你住,这衣服看着怎么也得我这么高才穿得了,怎么指名道姓还有我的份?”

沈客给他个眼色,“你猜。”

轻浮又魅惑,指定没好事。不如先穿上看看。谢长安撇撇嘴,马上习惯透了的奉承笑起,四肢也紧跟抬衣上架,“我没看错的话,这可是金玉锦,落漆独一等,这么大一块——沈公子破费了。”

“穿这么快?你喜欢?”

“还行,小心思不错。”谢长安举起手臂看看,“稍微大一些些。”

“考虑到你这么高也才十九,怕你长身体,太合身一下子就浪费了。”

“嘶,容我想想,沈公子似乎说过会些针脚,这不会是我们公子亲手做的吧?”

“少来,我闲的。”沈客翻他一白眼,“有截袖子是我做的,定了基调,然后嫌脑子疼整个丢给天来坊了。风格我让她们看着来,独特些就好,尺寸我特意报大了些。至于破费,我觉得这个料子好,适合我想要的效果,钱不钱的,跟清籁比起来,差远了。”

说完又一白眼,显极了无奈,然后发现谢长安两眼亮亮的盯着他。人畜无害的傻样子,稀罕极了。

“……你干嘛?”

“你问谁要的尺寸?”

“我懂针脚,那我抱了这么多遍还用问?摸两下就差不多了。”沈客系好里衣带子,又嘀咕一句,“你哪的尺寸我不知道。”

谢长安听见了。但他现在顾不及这些,“沈公子做事向来周全,你看我原先的腰佩,跟这身不搭。”

“……要不干脆给你把头饰鞋袜也配了算了?”

谢长安欣然点点头。

“…………柜子里自己找,最上面那层。”他甚至怕谢长安乱来,赶紧跨到榻边让路。

谢长安看都懒得看他,一门心思扑进了衣柜。

啧。沈客默默嫌弃着,抓紧把自己打理好。那头叮叮咣咣晃起声响,听来是找到了,沈客坐下脱鞋,这裤子也得换,不然不搭。

“不对啊,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他正在提裤子,谢长安忽然来一句,吓的他手一抖,裤子差点掉地。

“……嗤——”

得,被看见了。

没什么好说的。沈客顾自整好,坐下穿鞋,佩上另一副腰坠,擦擦惊沫给的坠子也戴上,全好了才起身,狠狠瞪一眼谢长安。

那人捂着嘴,眼睛弯的不像样,虽然努力不出声,可见笑的起劲。

“笑够没有?”

“咳……你脸好红。”

“……”

“怕什么呀,”谢长安憋笑挨过来,沈客抬手要推,他一把抓住继续挨去,一下给沈客又挨坐下了。“沈公子见着我,满脑子都是这些?”

“……”

这窘迫可谓辣的空气都热了,热得羽毛在心里乱飘,挠的人痒。谢长安俯身一寸,遮羞似的轻下声音,“知道你急着去见人,我不动你。”

“……”

“你这么怕我?”

“你觉得这是谁的原因?”

“可你主动的次数不比我少啊。”谢长安笑着委屈,愈发贱嗖嗖了,“还是昨晚弄疼你了,生气呢?”

这站着看人不舒服,谢长安干脆蹲下箍着沈客。逗他实在有趣,停不下来。

“你就跟那个饿了几个月的狗一样,我明明这么虚弱!”提起来就气,沈客直接骂,“起床都费劲,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那谁让你一碰水就有那种香味?我本来就忍着了,你又那么可怜……”谢长安刻意停顿,“忍不住了。”

“走开。”

谢长安抿住笑,“可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就当你是人多不想扯,这么大个密道我不多问,你就不想问我?”

“确实很想嘲笑你居然不知道。”

“我这不后来弥补了嘛。”

“什么时候?”

“就在前几天,刚跟那些小孩见过。”

“那现在还怀疑我吗?”

“怀疑。”谢长安点头,“只能说解释了一小段插曲,前前后后都是问题。”

“嗯……合理。你呢,孟北临那会儿跑这么快,是不是心虚了?”

“唔……”

“学我没用,我都知道。”

“……你真的都知道?”

“真的。”沈客收了脸色,“你从不主动向我说什么,我也从不纠缠。若事实如此,便无需纠缠。我曾与别人说,你我互相知根却不知底,如今恰好印证了这一点。也好,有趣。”

“你不怕我?”

“你方才还说我这么怕你。”

“你明明知道不一样。”

“那就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谢长安认可似的点点头,松开沈客的手,忽然又孩童般笑起来,“我喜欢这件衣服。”

“那就好。”

“也喜欢你。”

“、——”

“越来越喜欢你了。”

便当他是玩闹,也止不住脸一下烧灼。沈客暗怪自己没半点骨气,很快又想到自己也总这么冷不丁逗弄谢长安,他也脸红,一逗一个准,心下悟到两人这是半斤八两。思绪斗争只在电光火石,脸上烫跑不了,谢长安面相依旧单纯,心底怕是乐得不行。既吃了亏,就得赶紧反击。

可……一下不知该怎么办了……

“……好。”

沈客忽然应了声。连带吐出的笨拙瞬间将尴尬吹满了天,把谢长安都应愣了。

“……”

“……”

“嗤……哈哈哈——”

谢长安彻底笑开了。

沈客也一通皱眉盘活自己在说什么,忘了骂人,由着笑声放荡高亢,好一会儿才照顾似的收敛。

“谢长安。”

“啊?”谢长安坐在榻沿乐,声调还扬着,“干嘛?”

“我的意思是,我也喜欢你。”

没声了。

“不止平常的喜欢,是任何一种喜欢的喜欢。”

意料之中的安静。

“所以,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谢长安的温度依旧在侧边,没有目光投望,也没有应答。沈客望着地板,继续说:“茶壶里的茶我事先调好了,喝一口就会浑身卸力,一口茶,一个时辰。你能不能喝一口,然后就在这儿发发牢骚?我会让惊沫和弥在外面看着,喝酒吃饭洗澡什么的,跟他们说就好了,但不要出这个院子。”

又静好一会儿。

“你,在说什么?”

“我说,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求你了。你喝下茶,我会更安心。”

“原因?”

“不想你和老师碰见。”

“说服不了我。”

停顿之间,又有花瓣拂上壶顶。

“他越早见到安然无恙的你,我就越早失去价值。他早就动了杀心,便早就没有顾虑了,现在在他面前,我才是最可笑的,不过命大罢了。他是太师,无论立场亲缘,我们都是一起的,死一个我,他少不了什么,可我终究是他唯一的囚偶,是他满心虚妄中唯一可以抓握的烛火。可这世上恰巧存活着另一个更好的容器,只要这个容器经过同样的淬炼,一定会更有价值,至少,会比原先的更听话。我不要你听他,我怕,我怕他用一样丑陋的东西折磨你,那些东西好恶心,还沾着好多一样恶心的血,好脏,你不能碰这些。可我怕、可我怕我争不过他……所以求你了,一个时辰也好,能不能不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让他找到你?”

石凳满是水,坐不了,只能挨着站。

身后有风。

惊沫看去,沈客换了身行头,鲜红落在满番稠墨般的紫里,险些突兀了。

“惊沫,他就交给你和弥了,不能让他乱跑,尽量别让他出这院子。我晚点回来。”

“好。”

他便要走。惊沫听着宫铃震响,又叫住他,“你把剑带上吧,万一有用。”

沈客停下脚步,“碎秋珠?”

“嗯,你不是说它好用么。”惊沫提剑一递,“反正已经开荤了,我在这估计也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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