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案中有案
小树惜妍听后皆是一惊，毕竟对三水的怀疑真的只是来自那一点感觉。
凤翔接着汇报今日查询到的信息：“我按照木姑娘给的地址，去了河下村，可是我并没有找到三水，问了村子里的人也都没有一个人认识叫三水的人的。于是我回到县衙查找了河下村的户籍档案，即使是曾用名中也没有，所以三水是个假名。”
接着凤翔又从身上拿出了一份档案，交给湛子冥，湛子冥接过翻看，凤翔解说：“但是我在查询档案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份和萧家有关的案件资料。两年前，萧家小女儿萧淼被人诱拐，后被官府解救，诱拐的犯人被羁押流放。”
说道萧淼的时候，小树惜妍均想到了刚刚小树所提出的假设，她们既意外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们仿佛发现了其中隐藏的联系，小树试着开口问道：“所以那个诱拐犯是？”
凤翔看着她回答：“姜孟齐，河下村的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河下村？”小树重复着这个地方，并通过疑问的眼神试图从凤翔那儿得到确认。
“所以三水其实是姜孟齐？”惜妍紧跟着问出了口。
凤翔未来得及回应，湛子冥就先一步将案卷资料往前递过去，他指着书页上的那副人物画像，问小树，“这是三水吗？”
惜妍小树都侧头看了过去，小树拿起档案，看着上面的人物，点头确认，“对，是他，是三水。”
“所以三水两年前诱拐了萧家的女儿，当年那个案子有什么疑点吗？他真的是诱拐犯吗？”听到惜妍的问题，湛子冥回答了她，“有。萧家的女儿最初曾否认是他诱拐，但后来又翻供，所以姜孟齐最终被定罪判处流放之刑。根据判决，他应该是三个月前服刑结束后才回到的丽州。”
“如果当初他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现在回来找萧家报仇也确实是有可能的。”惜妍跟着说道。
小树却默默念叨着他们的名字，“萧淼，三水。”
几人听完其实心中皆有了一个猜想。
湛子冥站起身说：“走，去找县令问一下当年的案情。”并率先走了出去，剩下三人也纷纷跟上。
县令书房中，他看完两年前的案卷资料，然后看着眼前的几人叹了口气。平双县令是个慈眉善目的中老年人，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个两个小孩我记得，他们和我小女儿同龄。”语气不无惋惜的对着众人说着当年的事情。
“两年多前，萧家夫妻突然来到衙门报案说是自己的女儿被姜孟齐诱拐了，不见了。诱拐少女是大案，而且当时看着他们焦急的样子，我片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就组织衙门里的人去找人，可是那两天四处都找了也没找到人，萧家父母信誓旦旦的说就是姜孟齐欺骗诱拐了女儿，还说是他祖父指使的，指着对方就破口大骂，而当天也确实有人曾经见到过姜孟齐和萧淼一起出现在河下村姜家，他祖父也承认他们走前来看过自己，自己还给了他们银钱做盘缠，所以也是迫于无奈我们只能先将姜孟齐的祖父抓了起来，并张贴了告示，希望能逼他们出来。可怜他祖父本就年迈，又经这种波折，后来没多久就病故了。姜孟齐这孩子呢也是有孝心的，所以一看到告示便到官府自首，希望放了他祖父。当时他是和萧家那个女儿萧淼一起来县衙投案的，但是两人否认是姜孟齐诱拐，萧淼说自己是自愿跟姜孟齐走的，并求我放了姜孟齐和他的祖父。”
“所以他们其实是私奔？”惜妍说。
县令点点头，“嗯，他们是两情相悦，看那眼神就能看出来。”
“既然如此，那后来萧淼为什么又翻供了？”惜妍接着问道。
县令想着当时的情形无奈摇了摇头，“唉，具体什么原因翻供的我不知道。但是那日他俩来县衙投案之后我便让人通知了萧家父母。他们过来之后情绪就非常激动，一来就冲上来打姜孟齐，衙差赶紧拦下了，他们还让我严惩他们祖孙二人。萧淼那个小姑娘当时哭着给她父母跪下了，求他们放过姜孟齐和他爷爷，说她自己是自愿的，求他们放过自己，成全她和姜孟齐。萧母听后更是气愤难耐，当时给给了那小姑娘一巴掌，说她不懂事不听话，自己被人骗了还不知，当时那小姑娘就被打懵了。然后他们就跟我说她年幼，最近又生了病脑子不清楚，然后就强行给萧淼带回了家，并且要求我严惩姜孟齐，还拿出了一份萧淼的婚书。”
“什么！萧淼定亲了？”惜妍惊讶的问道。
县令仿佛回想起了什么难堪的事情，闭上了眼轻轻摇了摇头，“唉......”
“那门婚事我也多少知道一些，邻县有一个财主姓刘，他有一个儿子早些年在烟花柳巷得罪了人，被人伤了命脉，不能人事，性格也变得愈发古怪暴戾，辱骂殴打下人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名声在我们这里也是臭不可闻，所以根本无人愿意将女儿嫁过去。看着儿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古怪，这刘财主也是很着急，本地是找不到了，于是就到周边花重金寻亲。然后这萧家也不知是怎么的，竟接了这门亲事。”
“什么！他们真该死！这明摆着的火坑，稍微有良心点的家庭都不愿送女儿去，他们竟然.......”惜妍听后气得不行。
“唉，所以我看到那纸婚书的时候其实也就大概猜到了姜孟齐为什么要带萧淼逃走。可是没办法，清官难断家务事，萧淼是他们女儿，又有婚书，我只能将姜孟齐先收押，后面想着再怎么调停和解了。”
“萧家是坚决不松口，一口笃定是姜孟齐祖孙诱拐。这牢房毕竟阴暗潮湿，姜孟齐的祖父毕竟年岁大了，在牢房中感染了风寒，纵使我让人请了大夫，可是牢房始终不适合养病。后来没两天，萧淼一个人来到县衙找到我，虽然只是过了两三天，但是看到她那形容枯槁的样子还是令我一惊，一个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少的姑娘竟然变成了这样，我当时挺心疼的。她求我让她见见姜孟齐，我答应了。后来不知他们在牢中说了什么，第二日，萧家父母便带着她一起又来到了县衙，萧淼翻了供，姜孟齐认了罪，将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萧家父母也一改之前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的样子，表示愿意谅解，希望我能从轻处罚。于是便有了那份判决。”
“再之后，姜孟齐被流放离开；姜家祖父可能还是受到了打击，再也没能好起来，没多久就病故了；而萧淼后来也听说也生了重病逝世了。”
县令说得沉重，一旁听得人也听得沉痛。尤其是小树，两年前曾听萧燃寥寥数语提过的小妹妹竟然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而那一句重病逝世竟包含着这样残酷的真相，她不自觉的想知道这些事情萧燃是否知情。
湛子冥又开口问县令：“姜孟齐祖父的坟在哪里，你可知晓？”
县令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当时县衙也有帮忙收敛。我明日让人带你们过去。”
湛子冥点点头，不置可否。
第二日，他们等萧家出殡完，小树、惜妍、湛子冥三人先去了萧家。
萧燃正在家中收拾桌椅，看到来人，忙打招呼，想请他们坐下喝茶却被湛子冥一个手势制止了。
萧燃于是抱歉的说：“昨日真是抱歉了，你们想要了解些什么，请说，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们。”
湛子冥淡淡应了一声，然后问道：“我们想先四处看看，方便吗？”
萧燃忙让开，伸手请他们随意，然后带着他们参观了整个屋子。萧家的房子是商住两用的房子，一楼是点心铺加客厅饭厅，二楼是卧室画室，厨房杂物间则在后面的院子里，客厅和后院隔了一个过道，所以在客厅看不到后院的情况，所以当时小树和萧家三人在大厅时，也看不到后院的情况。后院院墙不算特别高，外面是条小巷，没什么人来往。湛子冥看了后院和厨房，因为这里是投毒场所。厨房不大，一目了然。萧燃解释说：“因为案件没有破，所以官府让我们尽量还是不要动里面的东西保持原貌，所以除了易腐烂的食物扔了，别的都还和那天一样。这几日丧事开火也是借用的邻居家的厨房，整个后院我也按照官府吩咐几乎没人来过。”
湛子冥点点头表示听见了他说的，继续查看，在院墙下的一株茶花旁边，他发现了一枚脚印，不算特别清晰，但是有些特别，前两日平双下了雨，泥土还有些许湿润，而这枚脚印也因为其特别所以还保留了痕迹。其他就没有再查到什么新的线索了。
查看完之后，几人又回到了大厅。湛子冥依旧是一副冷厉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惜妍也冷着脸，脸上不乏愤懑，小树的眼神则复杂些，似乎想透过萧燃的眼睛看透些什么。萧燃觉得气氛有些冷又有些奇怪，于是主动开口问：“你们还想了解些什么？”
湛子冥状似随意的问道；“我刚刚看楼上的房间，好像只有你的卧室，你父母的卧室以及你的画室，我听说你还曾有个妹妹，她的房间不在吗？”
萧燃似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提到妹妹，有些吃惊，但想到萧淼，脸上又不禁流露出哀伤，“哦，妹妹的房间原本也在二楼，可是两年前她突然离世之后，我父母说看着她的东西会不免难过，于是就将她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放在了杂物间，然后把她的房间和画室打通了，一并做了画室。”
惜妍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小树听到这里也很失望。
萧燃不明所以，但也察觉到了异样，“你们不是查我父母的案子吗？怎么会问起小淼？她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湛子冥并未回答他，只是说，“你知道姜孟齐吗？”
萧燃茫然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有听说过，他是谁？”
惜妍又冷冷“呵”了一声，双手环胸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小树则失望的看着萧燃，问他：“萧燃，对于你妹妹你究竟了解多少？两年前她真的是病死的吗？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萧燃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感到莫名，他皱眉，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小染两年前确实是病死的，我亲眼看到的，这难道还能有什么吗？你们为什么突然提小淼，她到底和我父母的死有什么关系？”
小树上前走到他面前，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萧燃，两年前你妹妹被你父母逼迫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败类，于是跟姜孟齐私奔想要逃走，结果被你父母报官抓了回来。结果姜孟齐被告诱拐流放千里，姜孟齐的祖父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与世长辞，而你的妹妹萧淼突发重病猝然离世。”小树说出的每个字都字字泣血。
萧燃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直扑的往后倒退两步，险些跌倒，一时不知如何消化。过了会只听他低头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可能是这样？”
“萧燃，你曾经跟我说你的妹妹从小被父母带在身边，所以你和她相处不多，不甚了解。可是，她毕竟是你嫡亲的妹妹，你怎么会真的就对她经历的事情一点不知呢？甚至连她的死，你都没想过问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得了这重病吗？!”小树越想越替萧淼感到可怜，父母拿她当工具，哥哥对她毫不关心，为了救爱人亲手将他送进了牢房，她的眼眶红了。
“我......”萧燃语塞......
“还有你那父母，说什么看到她的东西会难过，于是就将她的东西都丢弃在杂物间，把她的房间给你做画室，他们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到底是怎么样的父母，会在女儿死后，立刻毁灭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惜妍义愤填膺的质问。
“也是，在你们这样的家庭里，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只是攫取利益的工具，他们的孩子从始至终只有你，他们的宝贝儿子。”惜妍继续讥笑道。
萧燃被这一句句真相打击的直接瘫坐在了板凳上，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突然想起了小淼临终时的场景，她躺在他的怀里，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用着最后的力气轻轻的跟他说，“哥哥，如果你一直在这里，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他当时其实是察觉到的，只是他选择了忽略，他选择了当时最利于做自己的选择，他想她可能只是希望哥哥能留在家，能陪着她，保护她。于是他没有刨根问底，没有真的去了解她的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相信父母跟他说的，她之前在山中遇到了歹人，受了惊吓，抑郁而终了。
萧燃面色痛苦的抬起头看着他们无力的问道：“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惜妍冷笑不再说话，小树眼眶有泪也不忍再说，只有湛子冥始终冷静。他只是淡淡的看着萧燃，问了句：“你妹妹的坟墓在哪儿？带我们去看看。”
萧燃又回到了墓地，四人站在一座简单的坟茔面前，不远处是萧家的祖坟所在，萧父萧母今日刚刚被安葬其中。
湛子冥蹲下身查看了下坟茔，摸了摸周边的土，“这坟上的土是新土，应该是最近新翻过的，我想萧淼现在应该不在这里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萧燃惊讶的也去查看了下坟上的土确实如湛子冥所说是新土。他问湛子冥，“是谁？是谁撅了我妹妹的墓？湛王爷，你知道对吗？”
湛子冥看了看他，只是静静的对他说：“你不是想知道你父母究竟是被谁害死的？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跟我来吧。”湛子冥说完也不等他应答，便转身离去，惜妍和小树也跟着走了，萧燃也赶忙追了上去。
马车上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说了句，“王爷，到了。”于是四人陆续下了马车，没走一会便看见了屋旁等着他们的凤翔。
凤翔快步走了过来，对湛子冥行礼后禀报，“王爷，人就在下河边。”
湛子冥点了点头，“嗯，带路吧。”
于是一群人又来到下河边，他们远远便看见河边的姜孟齐，他跪在树下的两座坟墓前，正在烧着纸钱。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朝他们看了过去，对着他们笑了，是一切终于到头了的释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