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残酷现实

自从小淼及笄后，她基本就被关在家里，很少被允许出门了，每日只能在家里做女红做糕点，锻炼一切有益于嫁人的技能，她的父母也开始打听张罗着她的亲事。

姜孟齐只能偶尔找到机会，翻墙爬窗偷偷和她说会儿话。姜孟齐告诉她，他在努力攒钱，然后准备承包一个鱼塘，养鱼贩鱼，再租个店面开一个鱼铺，卖河鲜，等一切稳定了，赚了钱，就来萧家提亲。

两个人就这么寄存着希望，又过了两年。

姜孟齐的鱼塘里的鱼苗都长大了，鱼铺的店面也租了下来，一切都在顺利的朝着他们预期的方向发展着。

可是那日姜孟齐在卖完一拨鱼虾，正数着钱朝着家里走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听到了路边洗衣服的妇女们的谈话。

“你听说了没，隔壁县那个刘财主终于给他儿子找到门亲事了！”

“什么！是那个寻花问柳然后被人阉了残废的那个刘少爷吗？”洗衣妇很是吃惊，“他那样的竟然还能找到人嫁给他吗？”

“有钱有什么不能的。”对面的妇女很是不屑的说。

“也是，刘财主家那么有钱，花钱买一个也是能买到的。是说的哪家的姑娘啊，不是什么好人家吧？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呀。”

对面的妇女神秘兮兮的对她说道：“就是县里那个萧家点心铺的小女儿。”

姜孟齐听到这里的时候，脚下直接顿住了，钱袋都直接掉到了地上。

“什么！他们家？怎么会，他们家看着也不那么差钱吧，平时看着人也还好呀，怎么会给女儿许了这门亲事？”洗衣妇惊讶的问道。

对面的妇人不屑的说道：“嗨，也就是看着正派，结这门亲不是为了钱还能为什么。我听说呀他们家这两年没少给女儿挑选好的亲事，就是那种聘礼给的多的。”妇人用你懂得那种眼神对对面的洗衣妇瞥了一眼。

“他们家就是看着还算光鲜，虽然说一直做着生意，可是他们那个点心铺也就是小本生意，挣不了多少钱，听说之前他们还搞了别的生意，不仅没赚还赔了很多，所以呀家里根本没多少钱，现在不负债就不错了。还有当初萧家分家闹得不愉快你也不是不知道，没分到多少不说，兄弟姐妹之间还闹成那样，所以想找兄弟帮衬下也是没戏了。”

“他们家一切都以儿子为中心，他们那个儿子不是喜欢画画吗？为了让他学画没少花钱，请名师，去外地学画，四处游历，那可不少钱呢！”

“哦哦，那倒也是。”

“而且这个学画呀，前路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你就看咱们苍洱才有几个叫得上名字的大画家，更别说咱们平双了，所以啊这以后要靠着画画为生可不容易。”对面的洗衣妇听后不住点头。

“再说他儿子也快到成婚年纪了，这成婚需要用钱的地方就多了去了，又要买宅子，给聘礼，日后生了孩子还得养孩子，哪哪不是钱。本来”

虽然用嫁女儿来补贴儿子的情况在这里并不少见，可是这刘家这种情况真的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可这也不能拿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作陪吧，那刘家可明晃晃就是个火坑呀，他们家女儿我还见过，看着就乖巧懂事，他们这也太狠心了吧。”

“唉，那小女儿确实可怜，可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摊上这么个爹娘，这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嫁过去了。”

“唉，真是可怜。”

姜孟齐听完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既生气又担心，他捡起地下的银钱，就赶紧跑去想找小淼。

等他到了萧家，他趁机偷偷溜到小淼窗前，敲窗。小淼开窗后，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小淼那哭的红肿的眼睛，“小淼，你哭了？”

小淼没有回答，于是他直接翻窗进了屋子，这是他第一次进小淼的屋子，之前都只是站在窗外和她说话。

他拉着小淼的手，急切又关心的问道：“小淼，是不是因为他们给你订的亲事？”

小淼见他已经知道了，眼泪迅速就奔涌到了眼眶，只听姜孟齐继续问：“是隔壁县的刘家吗？”

小淼点了点头，眼泪也随之像断了线一样不住的往下落，她抱住姜孟齐，哭着说：“阿奇，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嫁给他，怎么办？”

姜孟齐见她哭成这个样子，心疼不已，眼眶也红了，轻轻摸着她的后背忙安慰她，“没事没事，小淼，没事，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我来想办法，你别哭了。”

过了很久，小淼才缓过来，抽噎着。姜孟齐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认真的跟她说，“虽然现在我还没有赚到什么钱，但是鱼塘的生意已经上了轨道了，鱼铺过段时间也就可以开了，我马上回家就让爷爷找媒人来上门提亲，求他们把你嫁给我，我给他们下跪怎么都行。”

小淼忙点头，“嗯好，阿奇你快去找媒人，我现在只有你了，我只想嫁给你。”

于是姜孟齐放开小淼，转身离开了，离开前他回头又看了眼小淼，握紧了拳头。

姜孟齐一刻也不敢耽误，先去渡口找了爷爷，等爷爷的船回来，跟爷爷说了小淼的事情，爷爷也是真心疼爱小淼的，即使不看小淼和自己孙子的感情，他也不愿意看到小淼这样跳入火坑，于是立刻和姜孟齐一起去找了媒婆，买了些礼品就上萧家去了。

然而萧家父母不仅不松口，还将姜家爷孙羞辱了一番，赶出了门去。

三水回忆到这里，悲愤不已，看着萧燃他们吼道：“当时我跪下求他们，小淼也跪在一旁哭着求着，就连我爷爷都为了我，为了我们给他们跪下了，只希望他们别将小淼送进火坑，那样会害死她的。可是他们没有人性，他们根本不配做小淼的父母！她一巴掌将小淼打翻在地，恶狠狠的将我们推出了门，还警告我们如果再闹就报官。”

一顿宣泄之后，他的情绪又渐渐稳定了下来，继续讲述，“后来没过几天，刘家就大张旗鼓的给萧家送了聘礼聘金。我实在等不下去了，也终于做了决定。我决定带着小淼私奔，我把计划和爷爷说了，爷爷没有说什么，只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不用操心他。于是那夜，我便偷偷带着小淼逃走了。临走前我们回了趟家，我将鱼铺退租后剩下的一些钱给爷爷留了一些，当初为了承包鱼塘，爷爷将他存的棺材本都拿出来给了我，爷爷真的对我很好。拜别了爷爷之后，我就带着小淼走了，我们打算找到落脚点后，再回来接爷爷一起。后来的事情我们想你们大概也知道了。”

湛子冥看着他，还是继续之前那个问题，“所以为什么会突然改口认罪？萧淼那天去牢里见你到底说了什么？”

三水看着他们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告诉了他们那天他和小淼最后的对话。

对于小淼突然的到来，姜孟齐很惊喜，等狱卒打开牢门，两人快步走到对方跟前，握紧了彼此的双手，姜孟齐忙问：“小淼，你怎么样？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打你？”

小淼忍住眼泪，摇了摇头，“没有，我还好，你呢？你在这里有没有被打？”

姜孟齐也摇了摇头，“没有，县令和狱卒大哥都很好，他们都知道我不是真的诱拐犯，所以没有对我用刑，也都很照顾我。”姜孟齐又急着问，“小淼，你知道我爷爷现在怎么样了吗？他得了风寒，被他们送去医馆了。”

小淼低着头，停了会没有说话，姜孟齐看她的样子，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不自觉捏紧了小淼的手，“小淼......”

小淼也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阿奇，爷爷他现在不太好，所以他不能再回大牢里了。”

“阿奇，我和我父母商量好了，他们答应我只要你认罪，他们就放过爷爷，并且他们会帮忙求情，不会让你重判，所以......阿奇，你认罪吧。”小淼终于将这些诛心的话说完了，这里的每一个字都令她心痛。

姜孟齐听完怔住了，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淼，“小淼，你真的要让我认罪吗？”

小淼看着阿奇受伤的眼神，心痛不已，可是没有办法，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带着哭腔说道：“阿奇，没有办法了，我也没有办法了，看着你们为了我坐牢，我很难过，他们不愿意放过我，也不愿意放过你们，这是唯一能救爷爷和你的办法了，只要你认罪，爷爷就可以立刻被放出来，可以好好治病，过一两年你也可以出来，重新开始，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阿奇，求求你认罪吧。”

姜孟齐悲伤的看着小淼，眼泪也流了下来，“可是，你呢？那你呢？你怎么办？你要嫁给刘家那个残废吗？”

小淼听他问自己，她撇过头去，不敢看他，用手抹去眼泪，回过头去看着他说：“阿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嫁给他的，我偷听到我父母的谈话，哥哥他好像在三川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但是是个孤女在戏班长大，我父母不想哥哥和她一起，打算先将哥哥哄骗回来，给他安排相亲，所以他们暂时没有心思管我。而等到哥哥回来了，我会把一切告诉哥哥，让哥哥帮我，我哥哥一定会帮我的，我不会嫁给他的，你放心。”

萧燃听到这里，突然身子一抖，整个人怔在那里。

姜孟齐听了小淼的话却半信半疑，小淼则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想让他相信。姜孟齐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她，因为在她跟他说的那些关于她哥的事情里，她哥确实不像是会听从父母，拿小淼的幸福换自己未来的人，于是他牵着她的手最后确认，“小淼，你确定你能等到你哥回来，你哥一定会帮你对吗？”

小淼坚定的点了点头，“嗯，你放心，一定会的。”

于是后来小淼改了口供，姜孟齐认了罪。

三水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小淼最后跟他说的话，以及她那悲伤的留恋不舍的却坚定的眼神，她说“阿奇，我不会嫁给其他任何人，这辈子我只会做你的新娘，所以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当时并不知道那一面竟然就是他和小淼的最后一面，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开她的手。当他拼命从雍州服完刑活着回来之后，发现爷爷还是去世了，小淼也死了，他跪在小淼的坟前痛哭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后来他也打听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哥哥确实回来了，可是她的婚事却到她死前都没有被取消，而他们一家却一家团聚幸福的生活着，他恨，他恨极了，所以他要报仇，为了小淼，为了爷爷，为了自己，他要报仇，哪怕他们是生养她的父母，他也不想让他们再好好的活着了。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了，大人，我认罪。”三水最后平静的看着他们认了罪。

湛子冥于是对着后面的衙差挥了挥手，衙差于是上前准备将姜孟齐带回去结案。可是三水突然又开口提了一个请求，他望向湛子冥，他能看出来他是这群人中最有话语权的人，于是他求他，“大人，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请你答应。”

湛子冥于是伸出手让衙差稍候，对着三水说，“你说。”

“我希望在我死后，可以将我和小淼合葬在一起，我们说过要做夫妻的，生不能寝，只愿死而同穴。”说着还用手摸着小淼的墓碑说，“请将我们就葬在此处，她一定不想还待在他们身边。”

湛子冥几乎没有思考，便答应了下来，“我答应你。”

“多谢。”三水对他感谢的笑了下。

衙差上前准备抓人，就在他们站到三水身前之时，三水却突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飞快的割破了自己的颈动脉，鲜血从他的勃颈处喷溅了出来。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连湛子冥和凤翔都来不及阻止。小树惜妍惊声大叫，“啊！三水！”然后飞快的跑到了三水身边，小树用手捂住他脖颈的伤口，可是血液还是不断从手缝中流出，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三水已说不出话，他只是仰面看着天空，笑了，他看到小淼和爷爷来接他了，然后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