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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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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礼王府送来帖子,邀雷阳过府一叙。

雷阳接了帖子去了王府,捱到晚间,直等顾安着人催问三四次才回。

醉眼朦胧,怀里抱着一沓子书,脚步虚浮进了院子。

顾安正瞧见,从廊下穿过,掀了帘子进去,皱眉轻声道:“还好么?”

说着,转头吩咐小厮煮解酒汤来。

雷阳坐炕上,扶额闭眼,低声道:“无事。”

顾安坐炕上另一侧,见小炕桌上一沓书,随手翻了翻,问:“怎这么多海图?”

雷阳吐了口浊气,道:“王爷送的。”

顾安疑道:“怎还有游记?”

雷阳盯着游记道:“王爷叫我来年多寄些沿途趣事风景予他,我说我不会,他便送我这些叫我学些写。“

“海图……游记……”

顾安眸色莫测,不知在想什么。

一面却问:“雷哥不是不会写字?”

雷阳理了理书,道:“可以代写。”

顾安忽觉出不对来,从进门到现在,这人就未抬头正视他。

好以整暇理了理衣袖,挑唇笑道:“雷哥,送给王爷的书信,请人代写,若出了事儿,怎么办?”

雷阳疑惑地嗯了一声,这才抬眼。

顾安手支炕桌上撑着下巴,眸光脉脉含情,面如冠玉,袖子滑下,露出莹润手臂来。

雷阳火烧一样又低下头去。

似那手臂扎他眼睛。

顾安眸光一闪,笑道:“他是今上太后最宠的王爷,若真出了何事,岂不叫代写的受牵连?且若代写那人心思不正,信里夹带什么,一面信口哄你,你又当如何?”

雷阳这才醒神,他愿打仗,愿冲锋,偏不愿动脑筋。

“要我说,不论好坏,不谈长短,雷哥自己亲写,才显得和王爷情感深厚,也才是亲近王爷的意思,只有自家人,才不惕于将缺点现于自家人看。”

顾安顿了顿,又道:“且王爷念在雷哥为了写信寄他,特特学了写字,再想到写信给他时,雷哥一笔一划描画的样子,定是十分感动。像他们这样高位之人,最不缺的是荣华富贵,最难得的,却是真情真心,雷哥亲写,也才是重视王爷的意思,这样,王爷才更承你的情不是?”

顾安抿了口茶,接着笑道:“所以,必要亲写才好,不会么,就学。”

雷阳眨巴着虎眸,学,怎么学?

顾安笑道:“哥哥,我教你呀。”

雷阳抬眸,顾安的声调,顾安的眸,顾安的笑。

像极了圆圆。

纯澈,干净,爽朗。

一晃神,雷阳竟点头应了。

等喝了解酒汤,躺床上后,才陡然惊醒,虎眸圆睁,心内羞赧羞耻自我厌恶感混杂,直懊丧地半夜未眠。

又次日,已小年,诸事皆罢,顾安笑眯眯提着笔墨纸砚进了屋子。

雷阳坐榻边,脸色黯沉冷淡。

顾安眉眼上翘,笑道:“雷哥,你前儿四书都念过么?”

雷阳摇头,声音无悲无喜:“只零散认识几个字儿,看得几本书。”

顾安勾唇一笑:“既如此,咱们从《三字经》开始?”

饶是雷阳没正经上过学也知道,那是给三岁孩子启蒙用的。

眼皮耷拉着,懒怠得很。

只嗯了一声。

顾安愣是听出了委委屈屈不情不愿。

像垂头搭脑的阿呆,可怜兮兮的。

顾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雷哥,安心,咱们不学那个。”

雷阳还是没精神,随顾安走至桌案边。

顾安笑道:“雷哥,你会认已是不错的了,写字儿这事,练一练就熟了。”

说着,铺开宣纸,拿笔,沾饱墨,落笔,和他秾艳长相不同,大开大合笔墨间却是刚劲骨气。

“雷阳”二字如古松般苍莽虬劲。

“来,试试。”顾安放下笔,侧身相让。

雷阳过去,四指齐握,攥起笔。

顾安低笑。

雷阳低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去。

顾安走近,莹白的,骨节分明的手,附雷阳手上,矫正他拿笔的姿势,温声道:“食指拇指捏这里,中指放这儿……”

雷阳眼神黑沉沉的,抿唇,盯着顾安的手。

拿好后,顾安右手并未离开,扶着雷阳右手,拿定笔,在纸上行走起来。

写的什么,怎么写的,雷阳完全没注意,只那头顶隐隐约约的香,顾安身上的气息,那行云流水的手,勾走了他全部心神。

顾安抽走“雷阳”大字,重展宣纸,青玉镇纸压上,又带着雷阳写起“顾安”。

一横一竖,一提一勾,一撇一捺……雷阳认真勾勒,逐渐投入,专注。

写罢,顾安眼尾上翘,眸光流转:“好看么?”

雷阳心神陷进他水眸里,点了点头。

顾安松了手,指尖不经意蹭过雷阳手面。

雷阳手瞬间捏紧,身体绷紧。

顾安一手揽袖,一手提墨,磨了起来,仰头道:“先临着,回头我找几本字帖你练。”

含情的眸,薄红的唇,皓白的齿,精致的喉结,在眼前不过半寸。

暗香不断钻入鼻尖。

衣袖挥动间拂过雷阳腰间,暗香陡然浓烈。

雷阳闭了闭眼睛,咬紧牙关,凝神,静心练字。

不多久,扫墨来叫,道楼里掌柜的找他去合账,顾安才出了门。

没了顾安,雷阳方能正经静心写起字来。

写了四五张,笔画颤抖如毛虫,墨粗,横长,点大,撇歪……勉勉强强认个字形。

雷阳懊恼烦躁起来,又想起钱娘子的事儿来,又有前儿陪礼王怀念往昔时想起的营里的杂事儿,自我厌恶感达到顶峰,没了耐性,心浮气躁摔了笔。

长长吐出口浊气,盯着窗外出神。

方方正正的窗,方方正正的院儿,像个牢笼。

顾安,是瘾。

忽近,忽远,忽乐,忽悲。

碰不得,惹不得,沾不得。

晚间,顾安查他今日功课,坐炕上灯下,对烛细瞧。

屋子里只闻纸张翻页的声儿。

“不错,第一次写成这样,很是不易。”顾安笑道。

雷阳扣着掌心厚茧,闷闷嗯了一声。

“这是我午后找的帖儿,照着摹,每日十张,拿给我瞧,如何?”

雷阳点了点头。

如此,每日忙碌,时间过得也快,晃眼间,已至除夕。

除夕夜,雷阳受邀去团圆宴。

正厅大堂内摆下几十张桌椅,杯盘碗碟成套,小厮侍女穿梭来回俨然无声。

席上,除顾家人外,多了一批商贾打扮的中年人。

雷阳在顾老太爷右手边坐了,不久,人齐开席。

两道菜过,顾安站了起来:“在座诸位皆是我们楼里的老人儿了,从祖父那辈儿起一直鞠躬尽瘁,尽职尽责。顾安在此,感谢各位为楼里所做的一切!”说罢,举杯饮下,道:“开席!”

又上了几道菜,顾安举杯冷道:“各位皆知,我二弟年轻不懂事,被小人引诱哄骗做下错事,里外勾结,偷卖古方儿,连带楼里生意一落千丈,遇仙楼百年的名声差点毁于一旦。遇仙楼毁了也就罢了,在座各位都是有本事的人,不愁遇仙楼这口饭吃。可结党营私,却是人头落地连坐亲友的大罪!亏得今上仁慈,听礼王说只是小人哄骗,才饶我们一命,否则,此刻的我们,早已命丧黄泉!”

巷子里,噼噼啪啪鞭炮声轰然炸了一声。

有那胆小亏心的,骇得跌落椅子。

还有的,正拿帕子不断擦虚汗。

顾安又笑道:“叔伯们不必惊慌,灾祸已然过去,咱们还在这儿共度除夕呢不是?何其幸运,遇此明主,逢此盛世!所以,这第二杯酒,敬圣明之君与礼王爷!”

说着举起酒杯,敬东北方向。

众人齐举。

顾安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道:“叔伯们,腊月里合账时,各位都在,也都看到了账上情况,不知叔伯们有何法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雷阳瞧见有那么几人一直瞥向顾老太爷和顾老爷。

顾老太爷只顾喝酒吃菜,招呼雷阳喝酒吃菜。

顾老爷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不敢,低头躲避视线。

顾安冷眼一一瞧去,声调却舒缓哀伤:“叔伯们,这几年下来,遇仙楼入不敷出,前儿的那这个积蓄,都用来补近几年的账了,账上赤字,如何是好?按理说,这话要放初五再说,可祖父说了,咱们顾府得为大家考虑,趁年上,大家一起再合个账,看各铺子账上能再拿出多少来,给大家包个大的,确保大家过个好年!来年,遇仙楼还得仰望大家尽心尽力才是!”

下头窃窃私语喜上眉梢,连声应和,也有那经年的老人,已听出了话音儿,眉头紧皱。

从遇仙楼开始,到下面儿各粮铺子、油醋铺子、肉铺子……大小掌柜的捧上账册,顾安心算斟酌,给在座的各掌柜送上红封。

他头戴天鹅绒头围,紫貂鹤氅,手揣白貂暖捂,身姿颀长挺拔,立正堂中央侃侃而谈,计算数目丝毫不差,只听得后头十几个账房噼噼啪啪算盘声起伏迭起,却赶不及顾安心算的快。

顾老太爷咳了声。

雷阳惊醒,垂眸饮酒。

远虑深计,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气势。

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这,就是顾安么……

“上菜!”

顾安言罢,回身倒了杯酒,从顾老太爷开始,一一敬酒。

场面热闹起来。

拿了红封的,无不感谢顾安,酒也喝得热络。

只个别老练的,目目相视。

沉稳的自顾喝酒吃菜。

也有的,小声议论:“初五……不对吧,这就行了?没了?那……”

“是啊,不对吧,那些个勾结外人吃里扒外的,大少还留着他们做甚?”

也有那得了红封喜上眉梢,见他们小声议论,得意道:“得了封就行了,说什么呢,要我说,东家真是青年有为,大有前途!”

另几人面面相觑,眼神意味深长。

……

也有些看雷阳坐主桌,来找雷阳敬酒,雷阳一一接过。

酒至三更,宴席方散,有几人,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大席罢了,家宴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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