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管家一早去谢景昱房间叫他，敲了两下门没听见回应，正疑惑谢景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扭头看见谢景昱揉着太阳穴走过来。
“大少？您……一夜没睡？”莫管家皱着眉走到谢景昱身边，“是担心二爷吗？就是担心也不能一夜不睡啊，二爷那边我已经派了涟漪去了，近来事务也不繁忙，您赶紧回去睡一觉。”
谢景昱的精神的确不是很好，也懒得解释自己不是担心谢景煦到睡不着觉，只嗯了一声叫莫管家找到人后跟自己说一声，手搭上房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扭头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莫叔，我记得，我同阮家嫡女是有婚约的？”
正两边忧心的莫管家一愣，慢慢点了一下头，第二下点头的时候恢复自然：“是有一个口头婚约，还是老家主定下的，大少素来不关心也不耐理这事，所有人也就不当回事，一直搁着呢。”
莫管家回想昨天自家大少稍微有点奇怪的举动，觉得自己猜到的那个可以让自己很开心的事情可能有盼头，试探道：“大少这是想同阮家提一提？”
谢景昱垂眸，犹豫了一会儿，摇头开了房门：“不用，只是随便问问，莫叔忙去吧。”
莫管家站在门外仔仔细细回味了十来遍自家大少的犹豫，觉得这事大概算不了。
就是不知道那阮家小姐会不会为了衣服过来，若是来了，那大少的终生大事应该就有眉目了。
……
谢府的占地面积很大，门前还立着两只石狮子，在皇朝被推翻之前，谢府门前的牌匾上还是临川王府四个字。
阮家的车停在谢府门前稍微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阮软下车后把单手提袋子的动作改成了双手提，光是站在那儿就像一道风景。
来谢家这事阮软也是临时起意，并没有通知谢家，故而香禾在快到谢府门前的时候小跑了几步，对着守门的两个兵卫行了一礼：“二位军爷，我家小姐前来拜访谢都统，劳烦通报一声。”
两个守门的兵卫往阮软哪儿瞧了一眼，其中一个恰好是昨日跟着谢景昱出去的，对阮软有点印象，边眯眼看阮软边侧头问香禾：“你家小姐是不是阮家那个，那个嫡女，昨儿我们都统救的那个。”
“正是。”香禾点头。
“稍等哈，我去通报一下我们都统。”这兵卫眼咕噜一转，跟边上不明所以的弟兄打了个招呼，直接就开门往里面去。
莫管家慢悠悠从小洋楼出来，迎面碰到小跑进来的兵卫：“莫大管家！有，有人找都统！”
嗓门大得跟什么似的。
莫管家想起一夜没睡的谢景昱，赶紧摆手叫来人声音小点：“哎呦小点声，别扰着大少休息，不然有的你好看。”
兵卫噤声，朝小洋楼里看了看，用特务接头才用的超低音量询问：“都统今儿还没起？”
“昨个处理事情。怎么了大呼小叫的。”莫管家自己也不太知道谢景昱怎么就一夜没睡，所幸他也不需要跟下面的兵解释。
“哦，是阮小姐来了，不过都统在休息的话，您看要不就说都统不在？”
“谁？”
“就都统昨夜救的那个阮小姐来了。”兵卫重复了一遍。
莫管家：“……”
愿望圆满地太快，莫管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莫大管家？”兵卫见素来办事利落的莫管家居然出了一会儿神，只能再开口叫一声。
莫管家回神，没什么力道地踹了兵卫一脚：“愣着干什么，去，把阮小姐请进来，客气着点，我去叫大少。”
“啊？都统不是在休息？”兵卫没把那一脚当回事，主要也是习惯了。
“你管大少休不休息，叫你去就去。”莫管家作势还要补一脚，那兵卫在一脚过来前麻溜转身跑开：“得嘞。”
莫管家没控制住，脸上出现笑容，转身匆匆回小洋楼。
他家大少身体好，夜都熬到现在了，干脆再晚点睡也行，他得在他家大少睡着前把人叫起来。
跑进去的兵卫不到五分钟就匆匆跑出来，附耳在另一个兵卫身边说了什么，随后谢府大门大开，两个深蓝色军装的兵卫一人站一边，对着阮软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景昱其实并没有那么困，他坐了一整夜，但到底是在夜里想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身体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疲惫，洗漱完后更是连本来零星的一点睡意也没了。
不过他最近的确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了，洗漱后人也有些慵懒，便打算给自己放半天假。
谢景昱穿着柔软的睡衣，单手拿着毛巾随意擦着头发站在书架前挑打发时间的书看。
“大少？睡了吗？”莫管家只敲了一下门，站在门边不算大声地喊了一句。
谢景昱轻微皱眉，但很快就舒展开。
没什么要紧事莫管家不会来打扰他。
谢景昱把擦头发的毛巾放在一边，先去开了门。
莫管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应，都要以为谢景昱睡了，看到人还算精神的时候微微松气：“大少没睡就好。”
“什么事？”谢景昱没错过莫管家松气的表情。
“大少，阮小姐来了，要见一下吗？”莫管家恢复精明大管家的姿态，低头回了一句。
谢景昱愣了一下，还算镇静地点头：“把她带到楼下客厅，我换身衣服下去。”
“是。”莫管家点头，嘴角又露出笑意。
他就说这事算不了。
……
明皇朝被推翻已有十来年，外来文化的侵入却远不止十来年。但整个国家像谢府这样现代化程度较高的小洋楼却不多。至少阮家是绝对没有的。
阮软并腿很是规矩地坐在还算柔软的沙发上，不动声色地观察这里的一切，在看到玻璃窗边一株盆栽时定住了目光。
盆栽很普通，只是这里的布局有几分像阮软曾经住了几百上千年的“家”。
现在还是早上，阳光若和而不刺眼，落在盆栽上像是温柔的抚摸。
谢景昱下楼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正好看到阮软端坐着侧头看窗子的模样。
她看着还是如初见时那样单薄，白色洋裙在沙发上铺开，侧边绣的银杏栩栩如生，长发扎成辫子垂在身侧，光里细碎的尘埃飘动，不明显地闪着光，更显她温柔又纯净。
像是一副暖色调的美人图，叫人单是看着就心生欢喜。
谢景昱对阮软的感觉很奇怪，他同她分明从前没有见过面，昨夜见她危险时他却感觉到了一阵猛烈的心慌，身体是下意识地去保护她，甚至没控制住自己的怒火直接对京师的一个参将开枪。
现在看着阮软他还是会有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喜欢，下意识想要靠近，想要把她拢进自己的羽翼里，还有一种没由来的无理想法——这个人就是属于他的。
“大少？”莫管家站得离楼梯近，先发现谢景昱出来，也发现他迟迟没有动，扶着栏杆好像失神地看着楼下的阮软。
这虽然对莫管家来说是好事，可被人家姑娘发现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谢景昱回神，阮软也回过头，见谢景昱一身严肃的军装扶着楼梯扶手下来，起身屈膝行了一个礼：“谢都统。”
谢景昱到沙发的另一边站定，面上没多少表情地对起身的阮软点头：“阮小姐。”
莫管家眼含不易察觉的期盼等着谢景昱的下文，可他除了一声阮小姐就什么都没有了。
莫管家等了五秒，开始失望并尴尬。
好在阮软没有太尴尬，淡淡瞥了香禾一眼，后者拿起阮软身侧不远处放的精致袋子，递到阮软手上，阮软拿着袋子再行一礼：“阮软冒昧前来，一是感谢谢都统昨日救命之恩。”虽然谢景昱不来阮软也有把握躲开。
“二是，”阮软把衣服递过去，“归还都统的衣物。”
谢景昱扫了一眼袋子，里面整整齐齐叠着的确是他的外衣。
莫管家见谢景昱没动，第一时间面带微笑上前替谢景昱拿过袋子。
谢景眸光一闪，刚预备抬起来的手收了一下，没有动。
“劳阮小姐跑一趟，顺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谢景昱垂眸回了一句。
本来救临川百姓就是谢景昱该做的，对阮软虽然略有不同，但也没有想她一直记着。
阮软猛地抬头看了谢景昱一眼，见他神情淡漠，很快又低下头：“总归是救命之恩亲口谢了才好……”
阮软抿嘴，突然就不是很想继续呆在谢府了。
“谢都统事务繁忙，阮软便不多打扰了。”阮软又行一礼，不过比起前两个显得随意了很多，礼毕也是直接转身往外走，“香禾。”
香禾应了一声，也不敢回头看谢景昱，匆匆跟上。
莫管家：“……”
莫管家都来不及阻止。
“大少，你……不喜欢阮小姐？”莫管家纠结着问了一句。
谢景昱站在原地，眉宇间有些懊恼和不解：“她生气了？”
莫管家：“……”
“大少这是喜欢？”
“为何？”谢景昱扭头问。
莫管家：“……”
“大少方才的意思不是阮小姐过于殷勤？”
“没有那个意思。”谢景昱皱眉，“那是我应该做的，她不必那么客气。”
莫管家：“……”
莫管家深深叹气，接着扬起标准的职业微笑：“阮小姐大抵误会了。也不要紧，若是大少对阮小姐没有想法，误会了也还，若是大少有想法，不若我去同阮家提一下我们两家的婚约？”
谢景昱抿嘴，眉头皱得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
莫管家：就我们大少这样的，真活该没老婆
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