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月假之前，秦泊淮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台上的丁香，说:“我们放假这两天，它该不会渴死吧？”
杜仲哭笑不得:“死不了的，用不着天天浇水。”
江逾白趴在窗台上，轻轻地扒拉了一下丁香的绿叶子。
秦泊淮赶紧把他整个人扒拉回座位。
“你别碰它，我怕你把它碰死。”
“哎哟，你别这么小气嘛，你看我的水仙不也没事儿吗？”江逾白指着丁香旁边的盆栽说。
秦泊淮有印象，这是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江舟送给江逾白的礼物，也不知道江逾白怎么养的，水仙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我的丁香明年能开花吗？”秦泊淮问江逾白。
江逾白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不知道，不过如果照你现在这么个浇水频率来说的话，应该活不过下个月。”
“哈？”秦泊淮一脸紧张。
江逾白无奈地耸了耸肩:“哎哟，你放轻松，丁香喝不了那么多水的，现在这个季节，你就算十天浇一次水也没关系。”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也是。”
“我的水仙春天就能开花，你的丁香得夏天才开花，我的花期比你早。”江逾白一脸骄傲地看着秦泊淮。
秦泊淮不以为意，他一脸怜惜地看着丁香，说:“不管它什么时候开花，我都喜欢。”
“真受不了你。”
回到家之后，秦泊淮发现后屋的菜长势喜人，站在门口望去，绿油油一片，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虽然秦泊淮不太认识这些菜，但他估摸着应该有已经成熟的了，于是他把杜仲叫了过来。
“这些绿的菜都熟了吗？”秦泊淮问杜仲。
杜仲不确定地点点头:“应该吧，我问问奶奶。”
奶奶给出了最终答案，小白菜和空心菜都熟了，其余的还需要生长一段时间。
秦泊淮兴冲冲地对杜仲说:“正好趁着月假，咱们今天摘些菜去卖吧。”
杜仲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他找来一个大的竹编背篓和一把镰刀，走进菜地收割。
秦泊淮紧跟其后，学着杜仲的模样，扯出一颗颗小白菜，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大背篓里。
“这么多应该够了吧？”秦泊淮看着满满一背篓菜，心满意足。
方菊奶奶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满满的背篓，说:“这太多了，你们背得动吗？”
秦泊淮刚想说他们有电瓶车，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想起电瓶车被杜桢骑走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得背着这个沉甸甸的背篓一路走到菜市场去。
方菊奶奶说:“小仲，你跟我去找两个小背篓，我给你们分分，一人背一点。”
“好。”
方菊奶奶和杜仲上了楼，她的手机落在收银台旁，并且碰巧响了起来。
秦泊淮看了一眼来电人，那串电话号码看起来像一串乱码，像是诈骗电话，他没多想，下意识左滑挂断。
可方菊奶奶的电话碰巧是左滑接通，秦泊淮一不留神接通了这个所谓的骚扰电话。
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里的女人便冷漠地叫嚣了起来:“你是杜林的母亲吧？上次的通话我可是已经录过音了，杜林要是再不还钱的话，我就上法院告他。”
秦泊淮愣了一下，他再次确认了一下来电人号码，随后想也没想就挂断了。
这年头的骗子为了骗老人的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编造什么杜仲爸爸欠债的谎话。
等等，杜仲爸爸欠债？
秦泊淮想到了杜林上次问杜桢和方菊奶奶借钱的事情，他既然能想到问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借钱，那为什么没可能会向别人借钱？
可就算如此，催债的人为什么会给方菊奶奶打电话？
方菊奶奶的手机没有密码，秦泊淮删除了通话记录，把那个电话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他上网查了一下那个号码，网上说这是一个平台催债人员专用的号码。
网上还说，这个平台的利息相当高，逾期不还的话，利息会滚好几倍，最后远远超出本金的数目。
秦泊淮有些心神不宁，这毕竟不是一个正规的借债平台，他们既然能找到方菊奶奶的电话号码，还能查出杜林和方菊奶奶的关系，那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毕竟网络是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
如果他们真的找上门来，方菊奶奶一个人在家，该怎么办？
秦泊淮甩甩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想了太多，不过是一个电话而已，他怎么已经想到这样事上来了。
秦泊淮以为，杜仲父亲的危机已经过去，可他万万想不到，所谓危机，其实才刚刚开始。
不一会儿，杜仲拿着两个小背篓从楼上下来了，他把大背篓里的菜分装进两个小背篓里。
秦泊淮暂时将刚刚的疑虑抛诸脑后，开始帮着杜仲干活。
杜仲面前那一篓装得满满当当，顶部冒出一个小尖，反观另一个背篓，空出一小半来。
秦泊淮不服气地从杜仲的篓里捧了一些菜出来，说:“我这个背篓还没装满。”
杜仲无奈地笑了笑，说:“我怕你背不动，太沉了。”
“能有多沉。”秦泊淮好说歹说把自己的篓也装满，“你少瞧不起人了。”
杜仲只好妥协，任由秦泊淮搬走了一大捧菜。
二人决定遵循就近原则，去小广场摆摊。
路上，秦泊淮问杜仲:“你说我们卖多少钱一斤比较合适？”
杜仲想了想说:“小白菜一块五一斤，空心菜的话，卖两块钱一斤。我听奶奶说过，市面上差不多都是这个价格。”
“行。”秦泊淮心里有了数，今天的目标就是卖光这两篓菜。
两人挑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把事先准备好的蛇皮袋摊在地上，随后摆了些菜上去。
周末广场上的人不少，秦泊淮还记得，当时自己在广场上闲逛的时候看到了穿着玩偶熊服揽客的杜仲。
那时候秦泊淮心里想，杜仲真是一个勤劳肯干吗小伙子，摊煎饼的手艺很不错。
但自从杜桢去工厂里上班之后，煎饼车就闲置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用扁担挑着两个竹筐的大爷在二人旁边停住了。
大爷乐呵呵地问二人道:“你们两个小伙子怎么出来卖菜了？”
秦泊淮笑着答道:“正好放假，我们出来摆摊赚点零花钱，这都是自己家里种的菜，没有打农药的。”
“你们这空心菜怎么卖的？”大爷指着地上的空心菜问。
秦泊淮说:“两块钱一斤，多买的话可以便宜一点。”
大爷直爽地说:“那给我来五斤，两块钱差不多，不用再便宜了。”
“好嘞。”刚摆上就有了生意，秦泊淮心情十分愉悦。
杜仲称了五斤空心菜，还顺手搭了一颗小白菜送给大爷。
秦泊淮看着大爷竹筐里的柚子问:“大爷，你这个柚子卖吗？”
大爷说:“卖，怎么不卖，我就是干这个的。”
“那给我拿三个吧。”秦泊淮大气地说道。
大爷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好嘞，我这是沙田柚，自家种的，可好吃了。”
大爷给秦泊淮挑了三个个大饱满的，秦泊淮没吃过农家自种的柚子，当即麻烦大爷帮他开了一个。
秦泊淮掰了一瓣下来，剥好皮后递给杜仲，说:“你尝尝好不好吃。”
杜仲笑了笑，接过柚子尝了一口，眼神里闪过一丝忧伤。
“怎么了，不好吃吗？”杜仲不说话，秦泊淮有些紧张。
杜仲摇摇头:“很好吃，我只是想到了我爷爷和我曾祖父。”
秦泊淮轻轻地拍了拍杜仲地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杜仲接着说:“以前住乡下，院子里有一棵柚子树，也是沙田柚，和这个味道一模一样。不过我们搬走以后也就没人管那棵树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秦泊淮知道杜仲想爷爷和曾祖父了，也想从前院子里那棵柚子树了，当然他最难以忘怀的当然还是童年时无忧的回忆。
秦泊淮抿嘴一笑，安慰杜仲道:“过年放寒假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回老家。”
“嗯，一起回去。”杜仲的声音有些哽咽。
出来买菜的大多是大爷和大妈，他们见秦泊淮和杜仲两个小年轻摆摊卖菜，免不得要和他俩聊上一句，问问他们今年几岁，有没有上学，在哪里上学，成绩怎么样。
当他们听说杜仲常年位居年级第一的时候，都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后夸奖他几句。
杜仲面对叔叔婶婶们的夸奖时会有些难为情，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闷着头帮他们装菜和称菜。
至于秦泊淮，他只说自己成绩还不错，能考上重点大学，他甘当绿叶，只为衬托杜仲。
这样卖菜的效率很高，不过两个小时，他们的菜篓子就见了底。
秦泊淮把篓子里最后一点菜装进塑料袋里，送给了路边拾荒的老奶奶。
今天的卖菜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等到下次放月假的时候，棚子里剩下的菜也该成熟了，到时候再来摆一回摊。
秦泊淮觉得之后的假期里他还能和杜仲一起来摆摊摊煎饼，能多赚一些是一些。
“今天一共卖了121块钱。”杜仲清点了一下今天的收入，手里的钞票零零散散，握起来有一大把。
秦泊淮很高兴，短短两个小时，他们就赚了一百二十块，方菊奶奶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吧。
秦泊淮突然有些腹痛，他让杜仲等他十分钟，他要去公共厕所解决一下。
还好广场拐角处正好有一间公共厕所，虽然脏了点，还臭了点，但事已至此，秦泊淮已经不挑了。
十几分钟后，秦泊淮回到和杜仲约定好的地方时，却不见他的人影，就连两个背篓都不见踪影。
奇了怪了，秦泊淮转了好几圈多没看见杜仲。
难道杜仲先回去了？不会吧，他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秦泊淮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问一下。
“秦泊淮。”
还没等秦泊淮按下拨号键，杜仲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他背上背着一个背篓，右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先回去了。”秦泊淮松了一口气
“去给你买奶茶了。”杜仲把背篓递给秦泊淮。
秦泊淮低头一看，背篓里放着一个袋子，秦泊淮认得，那是一家全国连锁的亲民奶茶店。
“哈？怎么突然想起要给我买奶茶？”秦泊淮又惊又喜。
“之前说好的。”杜仲无奈地说，“但是店员说不能加十份珍珠，最多只能加一份，所以我给你买了一杯三拼奶茶，里面一共三份珍珠。”
震惊之余，秦泊淮的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想到之前随口说的一句话，杜仲竟然一直默默记在心里。他原以为杜仲什么也不在乎，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在杜仲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谢谢你，杜仲。”秦泊淮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杜仲。
杜仲宠溺地拍了拍秦泊淮的背，温声说道:“好了，快趁热喝吧。”
秦泊淮用吸管戳开了奶茶，照例把第一口喂给了杜仲。
长这么大以来，秦泊淮喝过不少奶茶，但今天这杯是他喝过所有奶茶里最甜的一杯。
杜仲给方菊奶奶带了一杯无糖的果茶，给杜桢也买了一杯她爱喝的果茶。
回家的时候，方菊奶奶正坐在收银台旁发呆，就连杜仲和秦泊淮走到她跟前，她都没有反应。
秦泊淮想到了刚才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在愉悦情绪中起伏不停的心脏突然沉了下来。
“奶奶，奶奶。”秦泊淮在方菊奶奶面前轻轻摆了摆手。
“哦，你们回来了呀。”方菊奶奶这才回过神来，“怎么样，卖完了吗？”
秦泊淮炫耀似的把两个背篓拿到方菊奶奶面前，说:“你看，一颗不剩，生意可好了。”
“卖了一百二十一，我花了二十一，还剩一百，你收着吧。”杜仲把一把零钱塞进方菊奶奶手里。
“好嘞，两个孙子真厉害。”方菊奶奶把零钱归类放进了收银台里。
秦泊淮看着方菊奶奶眼神里化不开的愁绪，心里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