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世，萧九衿都未来赏雪宴。各中缘由一概不知。可没有想到，初次到来才发现这局不单单是为了挑选太子妃而设。

似乎，还是为了芳嫔。冯贵妃听着芳嫔的解释，满脸不屑。

这时候，一旁的周晚霜也开口说道：“这芳嫔还真是倒霉！原以为诞下龙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不曾想还是被贵妃娘娘压了一头。”

周晚霜的声音不大不小，不过坐在一旁的萧九衿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啊，嬷嬷干嘛撞我？害的我的酒都洒了！”周晚霜抱怨道。

一杯温热的梅子酒洒在她那柔顺名贵的衣裳上，晕染了衣裳上绣的金丝锦云。

“老奴年纪大了，还望小姐恕罪。”周晚霜身边的老嬷嬷一脸无奈。

如今在宫中，周晚霜竟然还敢大声喧哗。连自家带来的嬷嬷都看不过去了，提点一番。可周晚霜竟然还不知道缘由。

哪怕现在冯贵妃的人不知道，可皇宫本就是不透风的墙。周晚霜说的话，自然会有人告知冯贵妃。

难怪后来周晚霜被冯贵妃盯上了，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冯贵妃举着酒杯，看着战战兢兢的芳嫔，脸一沉：“积雪厚重？可为何满宫的妃嫔以及各家的贵女都早早到了？还是……”

冯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凑上前去说道：“还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诞下龙裔，便可越在本宫和皇后娘娘身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宫人倒的茶还直直向上冒着白气，天气正严寒。哪怕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还有些渗人的寒意。

可芳嫔额头上早就布满了汗珠，她赶紧跪了下来，正色道：“贵妃娘娘恕罪！娘娘乃人中龙凤，怎是臣妾这种云泥之雀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时候，在上头的皇后察觉到了底下的不妥。她看向冯贵妃，有些懊悔：“芳嫔刚生完龙裔，身子虚弱，怎么还跪着？”

“今儿是赏雪宴，大伙儿只管吃喝玩乐便是。哪里需要顾及那么多规矩？”

冯贵妃闻言，只好让芳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芳嫔感恩地抬头望向皇后一眼。

[湛儿还在病中，不知道宫人们有没有好好照料！]

萧九衿再向四周望去，只见周边的人都在自顾自地喝茶谈话。

可耳畔的声音却是这般真实？湛儿这个名字更是熟悉。

是芳嫔！湛儿便是芳嫔的孩儿，如今尚在襁褓之中。

萧九衿心中忽而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难不成，她刚刚听到的是芳嫔的心声？

这个荒谬的想法在萧九衿的脑海挥之不去。想起这几日，她的耳边总是似有若无听到一些声音。

冯贵妃忽而同皇后提议道：“皇后娘娘，这赏雪宴只会喝茶谈心未必有些乏味。依着臣妾所见，不如让人跳舞唱曲儿助兴一番？”

皇后自然应允。冯贵妃喜笑颜开，转而笑着道：“芳嫔的舞姿自然是极好的。从前在陛下面前，臣妾有幸见过几次。”

“只是，自打芳嫔有龙裔以来。臣妾便鲜少看到了？趁着这个机会，不然让芳嫔跳上一段？也好给大伙儿欣赏欣赏？”

众人的目光皆投向了芳嫔。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同情的，但更多也是在准备看戏的。

芳嫔乃舞姬出身，因为舞姿极美有赵飞燕的神韵。庆帝也因此将其纳入后宫之中。

周晚霜啃着瓜子，讥讽道：“芳嫔这下有难咯！这么冷的天气，还要跳舞想想当真是难受。不过也是，谁让她竟然在贵妃娘娘前头先生下皇子？”

说完，周晚霜还打了个哆嗦。原先还有些和煦阳光的天气，如今竟然雾沉沉一片。

晶莹剔透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气中落了下来，增添了几分寒意。

周晚霜刚说完没多久，却捂着胳膊呲牙咧嘴道：“嬷嬷，您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又打到我了？”

她掀开那处被嬷嬷用手肘撞击的胳膊，白皙细嫩的皮肤上赫然红了一片。周晚霜看着红了的那片，小心地吹了吹。

崔嬷嬷黑了脸，低垂道：“老奴年纪大了，头昏眼花的，一不留神就碰到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萧九衿在一旁，看着一头黑线的崔嬷嬷忽然觉得当下人还真不容易。

芳嫔隐忍在宽大衣袖的手不禁揉成了一团，直至指甲嵌入手心中泛红。

她抬头看了看天，雪下得越来越大。不多是，她身上已然被雪花打湿了一片。

芳嫔想着推辞，便看向主位上的皇后一眼。皇后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意，打圆场道：“要不算了吧！芳嫔身子虚弱，怕是经不起这般折腾。”

萧九衿听到皇后的话，也替芳嫔松了口气。

可冯贵妃不依不挠，又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芳嫔乃舞姬出身，想来自然是练的炉火纯青。臣妾不信，这样寒冷的天气芳嫔没有跳过舞？”

萧九衿忽而想起来了。冯贵妃处处刁难，为的就是让芳嫔大病一场。紧接着好夺去尚在襁褓的小皇子来抚养。

听闻，冯贵妃抱了小皇子去抚养以后。却没有尽职尽责，小皇子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而这一切，最惨的还是芳嫔。看着自己的孩儿在她人手下受尽折磨，但却无能为力，每日泪流满面。

萧九衿心中忽而生起了一阵巨大的勇气，她缓缓走上前，跪了下来说道：“民女认为，芳嫔娘娘并不适合献舞！”

满目宾客无不震惊。这是皇家的事，萧九衿一个外人怎么掺和进去了？

春杏和夏芳正欲将自家小姐拉下来的时候，萧九衿又开口道：“冯贵妃娘娘说的确实没错。芳嫔娘娘从前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想来都是日日练舞。”

“可如今已然不同。芳嫔娘娘为陛下诞下龙裔，身子正是虚弱。依民女拙见，芳嫔实在不适合献舞。若娘娘当真想要人献舞，民女倒有人选推荐！”

冯贵妃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她看着面前坚定的女子，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她咬牙问道：“芳嫔不适合，那还有谁？”

“那人便是贵妃娘娘您！”萧九衿挺直腰板，面不改色，“听闻娘娘技艺高超，又是妃位之首。若是赏雪宴要妃嫔献舞，依民女所见自然是贵妃娘娘最为合适！！”

冯贵妃还欲发作，还是身后的宫人拉住了她。如今满座贵女，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还是不大好听的。

恰好，这时候皇后开口：“安乐郡主所言极是！天气严寒，雪越下越大，湛儿也要人看管。芳嫔不若先回去吧！贵妃舞姿不输芳嫔，不若便由贵妃献上一舞吧！”

安乐郡主？原来她就是安乐郡主？冯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看来和传闻中说的一样，无脑愚钝。站队也不会看清楚，自己同芳嫔怎么能相提并论。如今得罪了自己，以后她只怕没有好日子过。

冯贵妃如今只觉得骑虎难下，就连皇后娘娘也开了口。她刚想拒绝，还是身后的人劝说了一番。她才知道其中的厉害。

冯贵妃回过神来，脸上扯出笑：“皇后娘娘也这般说了，臣妾自然不敢推辞。”

跳舞前，冯贵妃还狠狠地盯了始作俑者一言。可萧九衿全当没事一般，她扶着芳嫔缓缓走了下去。

箭在弦上，冯贵妃只好脱掉狐裘，在冰天雪地中献舞。

芳嫔谢恩，感恩地看向了一旁的萧九衿。随后便匆匆离去，生怕湛儿在哭闹。

待到萧九衿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周晚霜又凑上前来开口问道：“你不要命啦？竟然敢公然落冯贵妃面子？”

萧九衿何尝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她已然重活了好几世，既然已然知晓结果如何。那不妨好好做上一些之前从未做过的事。

更何况哪怕她不主动惹冯贵妃。冯贵妃也会主动找上她。

她可记得，冯贵妃极其善妒。只因为自己是陛下亲封的第一个且是唯一的郡主，这都让冯贵妃记上了。

萧九衿喝了口酸甜的梅子酒，梅香四溢在嘴里面爆开滋味。

她转过头去，笑着道：“难不成周小姐以为，自己今日所言没有得罪冯贵妃了吗？”

周晚霜身后的崔嬷嬷很是认可萧九衿的话，深深地点了点头。只留下周晚霜一人一头雾水，她摇了摇头不知所以。

后来的宴会无非就是各家贵女的炫技时候。萧九衿看惯了这些戏码，只找了个借口早早退场。

回到承恩候府的时候，已然是夜晚，墨色的天空闪烁着少的可怜的几点星光，与浩瀚无垠的黑空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一路上，萧九衿觉得自己身心疲惫。从前姑母带着她去茶馆中看戏曲的时候，也看到故事的主人公大难以后竟然有了读心术。

只是不曾想，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也不知是福是祸。

春杏点了宁神香，子衿阁中香烟袅袅。萧九衿则趁着这时候，盘算起了自己的家当。

可还没有开始数的时候，子衿阁外便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萧九衿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了出去：“姑母！”

萧清凝还没有走进来，便感受到了萧九衿的拥抱。她有些不解，只是慈爱地看着萧九衿。

她抚摸着萧九衿如墨一般的青丝，笑着道：“不过几日没有见过姑母，棠棠便这般想念姑母吗？”

萧清凝是去了青灯寺住了几日，主要还是为裴府祈福。

萧九衿在萧清凝怀中点了点头，尽量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待将滚烫的泪珠憋回去以后，萧九衿抬起头，朝萧清凝笑了笑。

笑靥如花，便是这冻结了千年的寒冰见了萧九衿的笑，也会融化几分。

萧清凝在嘴边刚想训斥的话顿时吞入口中。她拉着萧九衿在案几上坐了下来，将荷包里面的平安符递给萧九衿。

这是青灯寺的平安符，最是灵验。萧九衿知晓姑母的心意，便将其好好地放入怀中。

萧清凝看了看萧九衿，揉了揉她的手心，道：“棠棠瘦了！可是近来又没有好好吃饭？”

刚憋回去的泪珠又涌上眼眶，萧九衿转头抬眸，将泪珠擦拭一番摇了摇头。

在这世上，真心实意对萧九衿无条件好的，便只有萧清凝一人。

萧九衿父母双亡以后，是萧清凝执意要将萧九衿带回承恩候府。哪怕宗族的人反对，可萧清凝却一意孤行。

萧九衿便在承恩候府住了十年。如今已然是亭亭玉立，姝色无双。

看着平安长大的萧九衿，萧清凝很是欣慰。她摸着萧九衿的手，笑着说道：“棠棠已然长大了！如今也该找一户好人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