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庆帝微弱的气息在安静的宫殿中很是明显，皇后站在萧九衿面前，似笑非笑。

先前听到姜怜两字的时候，皇后眼底的惊讶被萧九衿尽收眼底。她知晓，想来皇后定然很在意这个人。

皇后盯着萧九衿，笑着道：“就算你知晓姜怜的事情，可那又如何？本宫对你恨之入骨，你要本宫如何不杀你？”

提起姜怜两个字，恍若隔世。皇后想起了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少女，耳畔似是又响起了少女轻唤自己的声音。

不过，如今早就是物是人非。她已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可姜怜估计已然化成白骨。

皇后已然全然将从前慈悲为怀，宛若观世音转世的面具扯了下来。萧九衿与皇后相距不过三尺左右，她能明显感受到皇后对她的恨意。

在来的时候，她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告知皇后，当初天欢城一事并非是她认为的那样。

然而在见到皇后的时候，这个念头便被打散了。皇后已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眸，再怎么说，也只是无济于事。

除非，能找到当初天欢城百姓，实则是被他们的君王姜王下旨陪葬的证据 。否则，再怎么说，皇后也不会相信她的。

萧九衿长舒一口气，她扬起下巴，犹豫一番后才说道：“姜氏一族当年曾丢失过一个嫡女，经过数十年的找寻，后来才在槐东找到。只是，找到姜怜以后，民间都盛传这个找回来的姜怜与姜家人一点儿也不像。”

“安乐也曾听闻这个传闻，但原以为不过是人们胡诌的罢了。直至在天欢城回来后，这才知晓皇后娘娘与大周的因缘。皇后娘娘这般在意姜怜，可是因为夺了姜怜身份而产生的愧疚？”

“至于娘娘如今是真姜怜也好，假姜怜也罢，这些已然不重要。安乐想要同娘娘做个交易！

交易？皇后微眯双眸，上下打量萧九衿。只见她言辞诚恳，看样子似乎并不是在诓骗她。

“我替皇后娘娘找到姜怜。皇后娘娘要举全国之力，力保大璃！”

在皇后的旨意下，将士们无心恋战。前方频频传来战事告知的消息，皆是战败的消息。

哪怕群臣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没有皇后的意思，谁也不敢冒然出征。

萧九衿在天欢城之时，虽然不曾经历战场，但看到跟随宁青辞的将士们死伤的样子 ，让她的心看得很是难受。

让皇后保证大璃的安危，实则也是无奈之举。她只愿宁青辞能找到突破点，成功逆转局势。

许是听到什么可笑的消息一般，皇后的笑声打破了养心殿的宁静。悠扬的笑声在养心殿回荡，不知怎么的让人听到感到有些发冷。

笑声戛然而止，皇后顿了顿 ，问道：“如若本宫不肯呢？”

当初她大周受过的苦痛，为何就不能让大璃的臣民试一试呢？为何，她大周的百姓能遭受这份痛苦，而大璃的百姓就更加金贵，受不了呢？

更何况，她还要改朝换代。她要大璃在水深火热之中，看到天降神兵。届时，她会让拿着大周旗帜的军队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改朝换代乃民心所向。

她要让庆帝亲眼看着，他的臣民背叛他，抛弃他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君王。

萧九衿知晓，光是姜怜这一筹码，定然不足以让皇后这么做。

她笑了笑，又道：“那安乐再加多一个筹码！替皇后娘娘找寻当年所诞下的双生子！”

许是因为皇后深居宫中，人人皆以为皇后不曾诞下皇嗣。久而久之，人们倒忘记了多年前皇后曾诞下皇嗣的事情。

双生子？

皇后愠怒，“荒唐！什么双生子？”

皇后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情，当初她获得盛宠，宠冠后宫。庆帝甚是喜欢她，皇后不过入宫数月，还没有诞下皇嗣，便被庆帝封为皇后，一时之间风头无量。

就连落寞许久的姜氏一族也因着皇后的盛宠，而被皇帝重视起来。那时候，人人皆说帝后琴瑟和鸣，让人羡慕。直至后来，皇后诞下的孩儿夭折，帝后渐行渐远。

无人知晓到底她与庆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皇后只记得，自己诞下的是一个男胎。何来什么双生子。

“娘娘如今手握大权，如若当真想要知晓，自然能查得到。”

恰逢此时，宁青辞不顾崔鹄的阻拦，闯了进来。

看着萧九衿平安无事，宁青辞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皇后站在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青辞也不避讳，他对着皇后说道：“儿臣已然想明白，先前母后给儿臣点的两条康庄大道。”

皇后给的两条康庄大道，宁青辞很是清楚。

“第一条，成为大周的皇帝，让你父皇亲眼看着他多年的心血被亲子改朝换代！”

“第二条，亲手将皇帝杀了！本宫尚且留太后在静心观颐养天年。否则，便让他们母子在泉下相会！”

这两条康庄大道，在宁青辞脑海中挥之不去。

宁青辞眸光寒凉，无奈道：“自古忠孝两难全。儿臣做不到弑君杀父，更不愿看到皇祖母遭受伤害。儿臣选择第一条路，成为大周的皇帝！”

……

裴月茹赶到仁惠堂的时候，只见萧九衿看着很是疲倦不堪，见到裴月茹来的时候，也只是从脸上挤出浅浅的笑意。

春杏夏芳得知自家小姐平安无事以后，在跟着虞太医义诊结束以后，便又回到了仁惠堂。

天虎教的目标不是她们两人，在那时候萧九衿往她们手中塞了石灰粉以后，她们也算有惊无险。

春杏给裴月茹倒了杯茶水，见她们两人似是有话要说，便拉着夏芳跑到偏殿。

余漾楹已经跑去萧清凝的书院中，现在偏殿也没有人。

裴月茹寒暄问道：“表姐，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看着这般憔悴？”

萧九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在养心殿听到宁青辞的话的时候，萧九衿更是觉得身心疲倦。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这般狠毒，逼着宁青辞杀君弑父。

只是更让她觉得身心无力的时，宁青辞竟然选择同皇后为虎作伥。

秋天的风很是寒凉，一阵风吹来，将萧九衿的发丝吹得凌乱。她将发丝撩到一边，问道：“月茹前来可有何事？”

裴月茹看到萧九衿这般憔悴，话到嘴边本来是不忍心同她说的。

只是既然来都来了，她也不愿萧九衿被蒙在鼓里。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道：“想着长兄心情不佳，近些时日我便想着给长兄做些吃食，看看能不能哄他欢喜。”

到底是兄妹一场，看着裴祁暮这般颓废。裴月茹说真的心里也不好受，再说了，如今裴府也只剩下他们两人，裴月茹实在不忍心看着他继续沉沦。

裴月茹轻轻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我想着近来天气干燥，便想着给长兄送些汤水滋润一番。当我进到青竹阁的时候，却发现长兄走路都要扶着廊庑。我原先以为或许是因为在打仗的时候，长兄受了伤。”

“直至我将汤水放在案几上的时候，长兄似乎才发现我的到来。明明汤水就在他面前不远处的案几，但他似乎看不见一般，还是婉娘将汤水递给他。”

她觉得很是奇怪，要是换做平时，长兄又怎么会这样。

再联想近些日子以来，长兄是如何对萧九衿的，裴月茹觉得事情蹊跷。这才跑来仁惠堂 ，同萧九衿说上一声。

“月茹的意思是，祁暮他看不见了？”萧九衿不敢置信。

可似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那时候她跑去青竹阁的时候，他手上虽说是拿着书籍，然而书籍似乎像是拿反了一般。

再加上，他的态度忽而变得不一样，更是让萧九衿觉得不可置信。

难不成，是因为不想牵连自己他才这样做？

裴月茹还想说些什么，只见萧九衿像一根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地跑出了仁惠堂。

路上行人稀少，走去裴府的路萧九衿已然走了无数回。可不知怎么的，这一次，她却觉得走去裴府的这条路格外地远。

街道上行人稀少，人人生怕被天虎教掳走。连同一向热闹的长宁街开张的商户也少了不少。

寒凉的秋风猎猎，直直往萧九衿身上钻进去。不知跌跌撞撞了多少回，萧九衿这才跑到裴府。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裴府，刚踏进门便看到裴祁暮俊俏的脸上双眸被蒙上了一层白布。

昏黄的灯火映在那白皙的布上，更是让萧九衿撕裂的心再受重创。

她顾不上朔风的阻拦，走了上前，将裴祁暮指节分明的手放在脸上。

因着一路被冷风摧残，萧九衿的脸格外凉，与裴祁暮温暖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婉娘和朔风相视一眼，知趣地走了出去。

闻着熟悉的寒冽的青竹香，萧九衿的脸上已然是两行清泪滑落。她蹲在裴祁暮身边，顾不上一路奔波风尘仆仆。

滚烫的泪滴落在裴祁暮的手上，灼热了他的手，更是灼热了他的心。

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幽香，他多想亲手为她拂去眼角的泪花，柔声安慰他。

然而，理智却告诉他，他不能这般做！

他将手抽离出来，似是厌恶一般，又从怀中拿出一条洁白的手帕，将萧九衿的泪擦拭干干净净。

哪怕是隔着一条白纱，他依旧能感受她的苦楚。

他冷冷地说道：“郡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死缠烂打的？我记得，我和郡主已然说清楚。我两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