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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83-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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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卫王在殿外恭候觐见。”

时间已至平城的夜晚了,而皇宫书房里的依旧灯火通明,而皇帝面前的那一摞公文就像是一辈子都批不完那样堆得老高。尽管内侍禀告的声音清晰洪亮,但皇帝却依旧低着头看着的那些展开的奏章,时不时地批注两笔放好后又从旁边那堆没批过的里面抽本新的接着看。

终于,皇帝好像从其中一封公文里回过神那样看了刚刚前来禀告的内侍一眼,用一句话打消了内侍纠结了半天的要不要再禀告一次的烦恼。

“让他进来吧。”

皇帝说完后又继续埋首公文了,而殿外则进来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男人看起来约莫比皇帝小上几岁,典型的胡人贵族的浓艳长相。同皇帝一样,远超普通人的腿长和臂长让他看着就给人一副武艺高强的印象。

“臣弟拜见皇兄。”卫王在离皇帝的书案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当即跪下行了个汉人式样的大礼。

“起来吧,坐。”皇帝抬起眼望了一眼身前的卫王后就又继续批公文了,“说说看,这次又上哪了?”

得了皇帝允许的卫王起身,一旁的内侍马上送上一个华丽的胡床,卫王很自然地就坐下了。

“去了平州的贺兰部那里一趟。”

“又去打猎了?”

“嗯,这次遇上只北方下来的老虎,被我一箭射穿了脑袋,这畜生的皮毛品相极好,我让人扒了皮制好了呈给宫里给皇兄做垫褥子。”

听了这句话的皇帝只是哼笑了一声:“堂堂卫王的弓只拿来给我射老虎皮子吗?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全天下都知道卫王善射,要不也不会大街小巷都在传唱那句“卫王的弓,桓王的矛。”可是即使大家嘴上都传着这句话,却依旧不知道卫王到底善射到什么程度。

比如拿汉人里最有名善射的飞将军李广来说,李广一向被说是身高臂长,整个身材极其适合开弓,但那是以汉人的体型来比较的。而卫王则是以胡人里都很罕见的身高臂长,皇帝已经是普通人难以望及的高度了,卫王则比皇帝更高一些。

只有那些跑丝路的西域行商求见卫王时曾经夸过,他们只在遥远的西方大秦国里见过差不多高大的人,那是连他们的皇帝都头痛的那里的北方人中才有的高大的体型。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先到西方大秦再去北方,那差不多就等于是在大地的尽头了,不管真的有没有那种人,但总归卫王的身型算是绝对的异于常人。

这样身高臂长的卫王用的弓当然也是特制的,当年李广用一把五石弓已经能一箭射穿石头,而卫王的弓全开时足足有将近十石的力道。这种非人类用的强弓让卫王真的全力一箭出手时普通人连箭影都看不见。很多倒毙在卫王箭下的猎物也是没有丝毫逃跑的迹象就被一箭贯穿脑袋,而卫王通常还要控制自己射箭的力道以免箭枝穿透猎物坚硬的头盖骨破坏整张皮子的完整度。

只可惜这样的强弓却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而是频繁地出现在了猎场之上。于是皇帝借机调侃了一句,可是皇帝的话能这样说,卫王的话却不能这样接。

“能为皇兄分忧就不算大材小用了。”

听到卫王谨小慎微的回答,皇帝终于从自己的公文上移开了注意力。他抬着眼看着卫王一语不发,直到把人看到坐立不安从椅子上起身又要下拜,皇帝才露出个轻松的笑容挥了挥手示意卫王不必紧张。

皇帝从那一摞公文里抽出三本递给面前的卫王示意他好好看看,卫王只大致扫完第一本就吓得整个人跪趴到了地上。

“怎么了,看把你吓的。”

“皇兄明鉴,臣弟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我没说你有这样的心思,这三本又不是你上参的。”

皇帝这句话说得不咸不淡,卫王揣测不准圣意,只好唯唯诺诺地趴在地上点头。

“你看看,写这几本的可都是部落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啊,开宗明义都是祖宗传统,胡部大义,以这几位的文采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佳作了。”

“嗯?怎么不说话,这些胡部长老们要孤立你为‘皇太弟’,你不喜欢吗?”

“臣弟何德何能,‘皇太弟’什么的想也未曾想过,皇兄春秋鼎盛,齐王堪当大任,怎样都轮不到臣弟的。”

刚刚皇帝的这句问话几乎等于把卫王架在火上烤了,卫王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一边磕头一边猛表忠心。

“可是我胡人一向讲究兄终弟及而不是父死子继,这么看来的话,那几名长老也没说错啊。”

卫王已经这样磕头了,但皇帝的表情里却没有什么动容,他轻轻勾起一边嘴角看着卫王急迫的样子,黑色的杀气沿着他的周身进出缠绕。

“那是因为先前咱们还未入关,大小战事太多,战事之中不好交接才会有弟弟暂代兄长行族长之位的传统。现在我们占了中原,也学了汉人礼教,自然就不该继续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传位方式。何况齐王如今也已长成,我等做叔父的只需要在一旁帮衬着就行了,皇兄实在要立,也该立齐王为太子才是。”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臣弟所言,句句出自肺腑,还望皇兄明鉴。”

“你会这样想,难道不是因为当着我的面吗?毕竟你的弓再强,也强不过我的刀,但是你当着嗣儿的面也会这样想吗?”

“臣弟当着谁的面都是这样想,兄终弟及名分大义上都太容易出问题了,这一点上汉人传承多年,他们选择的继承制总是更有道理些的。”

“但愿就像你说的那样吧,好了起来吧,别再跪了。”皇帝挥挥手让卫王起身重新坐回他的位置,然后他抬起头靠上自己胡床的椅背,脸上露出一种怀念的神情,“仔细想想的话,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什么二十多年了?”卫王不知道皇帝指的是哪件事。

“当年你我兄弟二人并肩作战,对手是咱们的那位叔父不是吗?”

卫王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难看起来,他就知道皇帝不会这么轻易的因为几句话就放过他。

“本来帝王家就亲情淡漠,胡人比汉人还更甚,咱们俩手里都沾着自己亲人的血。不过那时草创,国内各处动荡不安,我们也是不得已。如今靠着你我这般努力,总算是替孩子们撑起了一片还算安稳的天下。所以啊——”

皇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里难得露出了一点真诚。

“孤是真的希望,嗣儿不必再和他的叔父为了王位大战一场,纵使孤坚信他同孤一般,能战胜他的叔父也是一样。咱们齐心协力都不一定能打下汉人的天下了,又何必自相残杀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臣弟明白了。”

“明白了就退下吧,那张虎皮记得早点呈上来,你辛苦射的,我这个做兄长的总是喜欢的。”

卫王恭敬地行礼告退了,而全程皇帝都没再看他一眼。

84.

那天在夏口城商量完之后谢灵运和阿拓毛小豆他们两拨人决定分开行动。家大业大的谢灵运当天就雇了艘快船顺流而下,当做是在外玩累了回去干两天活这样。而毛小豆和阿拓自然是按照一般老百姓的方式坐着普通的客船去的姑孰。

没有谢灵运那种一条船直达目的地的便捷,阿拓和毛小豆一段段地换乘下来,等到姑孰时已经到了江南的梅雨季节了。而这是身为鲜卑人的阿拓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居然可以这么的“湿”。

旅程的最后一段是从长江支流里进入姑孰的护城河,再到城门码头这里下来。此时的两人搭着一条小的摇橹船,船家正在船尾操船,边摇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话和他们介绍附近的景色。

阿拓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摇橹船低矮的船舱里,南方小船的结构用褒义词来说叫灵秀小巧,换成贬义词就是狭窄逼仄。而对于身型高大的北方胡人阿拓来说,现在感受到的完全是贬义词的那一方面。而这种狭小加上因为梅雨而潮湿浓重的空气给了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错觉。

毛小豆在刚上船后见阿拓那个蔫蔫的脸色就大概明白这是北方来的人水土不服了,所以自觉地拿了把伞去船头站着给他多少腾了点地方。于是现在的阿拓难得可以以一个低矮的角度抬头看着毛小豆。

毛小豆还是穿着那天的水蓝色长袍,手上撑着一把船舱内放着的古旧油纸伞。梅雨的雨滴并不大,只是淅淅沥沥绵绵不停,这些雨滴落在纸伞之上,沿着伞槽汇成更大的水滴,又从边缘掉下来成为更大的雨。毛小豆动也不动地站着,只留一只手伸在纸伞边沿接着上面掉下来的水滴。

文人的手指细长又温润,细看之下的确如同阿拓那时用自己的脊背感受到的那样,并没有什么习武留下的厚茧。先来的水滴落在其上,慢慢在毛小豆的掌心里聚起一个浅浅的水塘;后来的落在了水塘的面上,又四散溅出更细小的水花。可惜天地间的落雨仿佛无限,而毛小豆能用手接住的却又那么有限,两人的眼神汇聚在毛小豆掌心那方浅浅水塘之上,直到雨水满溢,缓慢却坚决地沿着他的指缝流走。

伞并不大,毛小豆为了接雨将伞不自觉地偏向了一侧的身体,于是另一侧的衣袖和下摆不可避免的被雨点打湿,将水蓝色的布料晕成了深水色,却又在江上腾起的水汽遮掩下朦胧了和原本水蓝色布料的界限。

阿拓不知不觉看得出了神,泛潮的背景,破落的船头,古旧的雨伞,打湿的衣裳,这些怎么看都算不上美好形容的各色东西的集合里,偏偏夹着个人,一个阿拓确信可以把任何周围各种老旧破败一起升华的人。

“德衍。”阿拓纯粹只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观点。

“嗯?”毛小豆回过头看向船舱里的阿拓,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前阿拓见惯了的冰冷戒备,只是单纯的疑惑。

江南烟雨,美人回眸。

阿拓在这一刻不但证明了自己刚刚所想,还明白了汉人的那些美人图为什么都要这么留白地画。可惜那些画师的笔力终究有限,留不下此情此景对于阿拓所造成震撼的万一。

“你既然叫了我,有事就要开口。怎么叫了又在那里发呆?”毛小豆看着阿拓那个发愣的表情实在觉得有点好笑,所以说话间不自觉地带起了一点嘴角的弧度。

天地无声,一笑倾城。

已经完全呆了的阿拓不知道自己红了脸颊。而此时的毛小豆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转过身走回船舱收好伞靠近阿拓,他的手伸过来好像要来握阿拓的手。此刻的阿拓完全失去了身体的自控,所以任由毛小豆拉起他的手腕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你晕船了?”

毛小豆的医术实在一般,号了半天也实在号不出什么。正经医家望闻问切,他这个半吊子连蒙带猜。被误以为是病人的阿拓反应过来后又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只能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没事,晕船又不丢人,你这辈子大概也没坐过什么船。”偏偏阿拓的欲言又止又被毛小豆解释成了北方来的以坚硬和冷酷要求自己的汉子不允许自己有这样软弱的一面。

“船家,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怎么也得一个多快两个时辰吧。”摇橹的船家看了看他们的位置后回答,阿拓那个身型南方人里实在少见,所以船家也自然觉得是北方人坐不惯后晕船了。“客人要是不舒服,可以闭上眼躺一会,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毛小豆给了阿拓一个“你看,也只能这样了”的无奈表情,他看了看船舱里的结构,起身坐到了其中一个角落的位置。随后他从身后拍了拍还弓着背蜷着身体的阿拓示意他朝后躺下身体。

“德……衍?”

阿拓无法理解毛小豆要他干什么,或者说他难以想象这是那位喜怒从不形于色的虎牢关少将军能提出来的要求。看阿拓是真的不明白的毛小豆干脆拍了拍自己的腿部。

“就着这个睡一会吧,哪怕睡不着闭上眼睛也能舒服点。”

因为发呆而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阿拓愈加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只是一张脸在那越涨越红,等到脸上烧得他自己终于都有了自觉的时候,毛小豆却觉得他的症状越发严重了。于是毛小豆不由分说地拉着阿拓的上半身强制性地让他倒在自己腿上。

“眼睛闭上。”总算又是那个阿拓早已熟悉了的命令口吻了,所以阿拓反射性地就把眼睛闭好了。

没什么照顾病人经验的毛小豆只能回想着记忆里他爹是怎么照顾他的,所以他开始轻拍在他腿上躺得浑身僵硬的阿拓的身体,阿拓吓得双眼大睁又被他一句闭眼弄了回去。毛小豆锲而不舍地拍着,终于把阿拓那个紧绷到像是要冲出去杀人的身体一点点拍到放松,等到感受到阿拓的呼吸慢慢变得轻而绵长的时候他才渐渐停下了拍打的手。

阿拓自己也没想到那天的自己居然会在那种姿势下睡着,他甚至做了这几年来最美的一个梦。梦里他的娘亲还没有被杀,而那时尚且年幼的他因为睡不着被温柔的娘亲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

作者有话要说:注:

姑孰位于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当涂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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