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曜知道宋向燃最近想直接公开，但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因为刚跑完400米，他还有些喘。
宋向燃在确保台上那些人都能看清他们接吻之后就退开。
“又是第一。”
观众不止那些学生，还有终点处的老师。
但凡今天是一对男女在这接吻，他们都可以直接转送德育处。可今天的主角是两个男孩子，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种行为。
只能满脑子疑惑不解震惊地办完接下来的工作。
江曜跑完这个再没有别的项目了，和宋向燃牵着手回到观众席，周围五米都没人靠近，只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
即使这样，两个人的手也没放开。
“你猜咱俩会不会去德育处？”
“感觉一定会。”
“那在进去之前现在脑子里想想要怎么说。”
“我们又不是去坐牢。”江曜攥着他的手稍微用了些力。
他的恋人真的很会鼓励他，背后的嘈杂的声音抵不上少年的一个轻弱的单音节，只要宋向燃在他身边，只需要这一个条件，他就可以无限次叠加无敌buff。
二班的综合成绩还是第一，班级里欢呼的声音在宋向燃和江曜两个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这都是在计划范围内的反应，所以宋向燃也没觉如何，照常回到座位开始学习。
现在整个高三的学生都在因为自己的情感而思想混乱，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他高考岂不是直接少了小两千的竞争对手，稳赚不赔。
这么恶毒的一想，他学习就更有动力了。
消息有的时候都不是长腿到处跑的，是直接飞一样的传播。
隔天第一节课，数学老头看两个人的眼神都在明晃晃地通知宋向燃：现在全校上下已经全知道了。
他们还是照常过两个人的生活。
刚到中午休息时间，江曜看了眼手机消息，开始笑。
“什么喜讯这么开心？”
“许哲，还记得吧。”他捂嘴尽量控制自己，“之前住院他没告诉他妈是来我们学校找事被打的，撒谎说是遇到混混了，他妈嫌弃他一回来就找事。”
“嗯，他不会最近又闹什么事了吧？”
“重新入学准备了几个月，前一阵子才入学，现在已经谈女朋友了。”
“你等等，咱俩不也是认识一学期就开始谈恋爱了么？”
“那不一样，他绝对没咱俩好，”江曜在线驰名双标，“而且他妈一直都不让他早恋。”
“给你美坏了，那他现在是被发现了？”
“嗯，好像是不分就再给他送走。”
“这么惨啊？”
“是，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正在别人的痛苦上建立自己的快乐，从外面回来的邢夏过来敲了敲两个人的桌子。
这是除开宋向燃收英语作业产生的必要接触之外，班上同学第一次主动到两个人跟前。
“德育处找。”事实是这也不是主动的。
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很害怕进德育处，尤其是情侣，可邢夏在他们两个人脸上看不到一点慌乱。
“好，马上。”回答也是慢悠悠的，好像只是进去喝杯茶。
他们无数次因为各种大小违纪面见老窦，嵌在较深眼窝里那双刻满浓厚岁月感的眼睛总是清明的，带着对学生的期望。
这次再见，无框眼镜好像起了雾，映的什么都是模糊的，看不真切。
“老师好。”宋向燃蛮久没这么客气过了。
“过来坐。”
老窦的办公室永远有几个专门给学生坐的塑料凳，和他谈话坐着就可以。
宋向燃这次表现得格外乖巧。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趾高气昂，无畏别人的目光。
但是在一个遇见就会问你最近怎么样的暖心老头面前，他要承认他这次做的是错事。
“最近老师听说了一些事情，老师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
“那……”
“是真的。”
“我和江曜在谈恋爱，这件事是真的。”
老窦这辈子没听过男孩子和男孩子谈恋爱，思想被迫刷新。
“我运动会在操场亲他了也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我们两个本本分分没干过那些事。”
宋向燃交代完没了下文，只能看着老窦面上不显什么神情，但抓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用力。
老窦是在宋向燃最低迷的时候认识他的，那阵看着本该活力四射的少年死气沉沉地来找他开申请辍学的材料，在他知道宋向燃的遭遇时人的同理心让他开始心疼这个孩子。
除了江曜，没人知道现在的宋向燃的真实来历，他算是一点点看着宋向燃变欢脱，成绩变好的。宋向燃是从他办公室出去后表现得最好的学生。
高中时候的孩子确实很容易早恋，德育处一个礼拜至少来个两三对，这是第一次来了两个男孩子。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宋向燃以为这次的谈话要崩了，老窦才重新开口。
“啊……老师知道了，知道了……”
宋向燃对这些都是有准备的，拿出口袋里叠的方方正正的纸。
“这个给你，老师。”
“啊，好，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好，谢谢老师。”
一场不到5分钟的谈话，以宋向燃花了一个多小时写的那封冗长的信做结。
“还紧张么？”关上门就在江曜肩膀上拍了拍让他放松。
“后劲有点大。”无敌buff开着，耐不住他见得少，受不住这阵仗。
“希望老窦能稍微理解一点。”
“会的。”江曜可是看着宋向燃写了不下5遍的文本，最后还工工整整地誊写一遍，他写作文都没这么认真过。
想要一个这个时代的中年人自己想明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宋向燃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他理解，或许在别人那里这点都是奢望，但是那是老窦，一个在他眼里很优秀的人民教师。
“你觉得学校会怎么处理我们两个啊？”
别的学生被抓早恋，一般都是联系家长再写检讨，再过分一点的也就是请回家三四天。他们两个轰动全校的“异类”，宋向燃实在好奇学校会怎么处理。
江曜眼神裹着各种复杂的情绪砸在地上。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自问自答，心里谋划未来。
“没事，我和我爸妈都说了这个事。”
宋向燃才知道这个事情，“你爸没揍你？”
“我妈护着我，他也没办法。”
其实李桉雁不是护着自家儿子，是怕小宋受委屈。
往后一周，学校都没了动静，恋情公之于众之后的两个人的状态丝毫没有受影响，随堂测的成绩甚至越来越好。
环境依旧喧嚣但维持着山雨将至前危险的平衡。
烛火温柔地燃烧，散发一丝温暖。
可屋子的温寒从不是一柄烛火能左右的。
大雨滂沱的湿意会将整间屋子吞没。
宋向燃还没看到那封信的效果，就已经进了校长办公室了。
校长面上看着还是留着小胡子的和蔼胖子的形象，但说出的话都咄咄逼人。
这次的谈话只有他一个人。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适可而止，要不就转学，要不就退学。
学校碍于江曜家的关系不敢退江曜，不代表不敢动宋向燃。
自己说完也没给他留什么反驳的机会。
江曜期间一直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等着。
“看来你得转个学了。”宋向燃想过这个结果，所以只是语气有些无奈。
“你在这等会。”江曜眼神都没和宋向燃有交流就要往旁边走。
“去干嘛？给你妈妈打电话啊？”
就没有不被看破的时候。
“那怎么办？”江曜现在像是丢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一样。
“小事，他说的办法可以的。”
宋向燃把江曜拉到学校后面那棵樟树下面。
11月初的南方天气还算和煦，秋日的光打在不似盛夏那般绿得满溢的叶子上，留下一地斑驳。
“剩了半年多一点而已，你转学，我留在这边。”
两个人并排在路肩上坐着，宋向燃微微欠身和江曜解释。
江曜默不作声。
“嗯？”
“所以，你是早就想到他要和你说什么了，是么？”
“嗯。”
江曜天真地以为他们能像这样过完高中。
“我不想和你分开。”
“哎哎哎，”小宋看他情绪不对，从坐在他旁边变成蹲在他眼前，双手趴在他膝盖上看着江曜耷拉的眼睛，“我们又不是要分手了。”
“就是不想和你分开。”
“那你说怎么办？”
选择了战斗就一定会有损失，宋向燃有些后悔了，他欠考虑导致了现在这个结果。
江曜没了下文。
“他是让你转学吧，按他说的办。”大脑迟钝也能反应过来现在转走是更有利的选择。
留在这边的人剩下的时间还要受那些人的诟病。
“这个没得商量，你乖乖转学，我心理素质比你强，在这边还有邹任，一样能风生水起，你转走好好学习，再往上带带我。”
说的越听越像要分别，江曜又要掉小珍珠了。
以前还没这么严重，现在江曜真的不想和宋向燃分开上学。
宋向燃已经快要成为他高三快节奏生活里的精神支柱了。
“都20的人了，再哭丢大人。”
“没哭。”
“那一起回去上课。”
铃声早就响过了。
他们在教学楼传出来的老师好的声音里牵着手，走在蒸腾着夏日余韵的操场上。
即使是微弱的烛火，也有期待它光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