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是一位如同坚冰的女人,沉默如同雕塑。穿着一袭黑色的晚礼服,却让人忍不住幻想她穿着盔甲时是怎样一番场景。
“您好。”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林安走上前。
女人看向林安,良久开口,“你好。”
可以对话?林安惊讶,“您还是第一个回应我的人。”
女人微不可见的摇头,“……有一次,我梦见彼此竟是陌生人。”
“醒来时,才发现我们本是亲密无间。”
还是设定好的文本,林安只是继续问,“我觉得你有些面熟。”
“我不懂这心为何静默地忍受煎熬。它是为了那不曾要求、不曾知晓、不曾记得的小小需求。”
“你又为何而来?”林安问。
“当武器胜利之时,他自己却失败了。”
女人牙齿发出令人颤栗的声音,听者听得牙酸。
女人又开口了,“你对我微笑着,沉默不语。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候很久。”
唇齿间,隐见血色。
“谢谢您。”林安拍了拍女人的手。
女人又变回沉默的雕塑。
回到布鲁斯身边。
“飞鸟集。”他说。
“或许是吧。”林安忍不住回头看了女人一眼。
“发现了什么。”布鲁斯没有回头。
“熟悉感。然后她的话透露了一些信息。”林安奇怪的看了看布鲁斯,“通常来说,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验证一下。”
“大概意思是她跟之前的我属于统一战线,她想告诉我一些事情,酒店里有多股势力。盲猜一下上个人提到的神,神的使者,酒店掌事人,反神者?”
“她身上有硝烟味,手上有一些不算新鲜茧子,很显然她属于武装人员。”林安解释了一嘴,刚刚为什么碰她。
“不过,茧子有点奇怪,她好像不太习惯,下意识用手蹭了蹭茧子。”
“不错。”布鲁斯解释,“这个世界构成很简单,你说的神,神使,人,反抗军。”
“第一个女人属神使,紧接着反抗军,下一个……”
“是人?”林安分析。
“看看就知道了。”他说。
布鲁斯看着眼前奇特的场景——他在看他自己和林安交流、分析。
那个人有着他的外表和习惯,却并不具备他的思维,只是一瞬的功夫,他就变成了半透明的“灵魂”。
系统面板挂着待出局几个字,下面一行小字解释道,只要被怀疑,就会被顶替。
布鲁斯回忆了一遍今天所有的细节,只要是他和林安相处的片段都似乎受到了干扰,所有试探的手段拙劣的仿佛过家家的戏码。
摆明了让林安怀疑。
那两人还在继续。
林安盲指一个方向,睁开眼是一只绿色鹦鹉站在金色的笼子里。
“哇哦。”
“您的羽毛真漂亮。”林安夸赞。
鹦鹉歪头看了看她,口吐人言,“人类。”
“我们见过吗?”林安问。
“没有。”
“在场的不都是人类吗?”林安拿起一块薄脆饼干,放进笼子里。
“哼,讨好。”鹦鹉用爪子抓起饼干,咬了一口。
“他们是人,又不足够是人。最后一个问题。”鹦鹉居高临下的说,“问完这个就给我滚蛋。”
不足够是人吗……林安控制住没去看身后的布鲁斯。
想问的问题有很多,那就把问题抛回去好了。
林安思考了一会,“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伸手摘下监听器,捏碎。
“讨巧的小姑娘,可惜这小把戏对我没用,最后一次机会。”鹦鹉晃了两下小秋千。
“真正的布鲁斯在哪?”林安不假思索的问道。
从进餐开始,她就觉得布鲁斯有点不对劲,玩“游戏”也是,丝毫没有掌握主动权的意思。
随着问题提出,站在不远处的布鲁斯,面部如同橡胶一样溶解,最后变成一张空白的脸。
林安盯着看了几秒,那张空白的脸蠕动几下,慢慢有了五官的轮廓,瞧着眼熟,正是她的脸。
林安挪开了视线。
“哦!”鹦鹉发出快乐的鸟鸣,“好姑娘,恭喜你,距离真实的世界又近了一步。”
随着鸟鸣,布鲁斯面板上的待出局变成了血红色的出局。
另一边,林安看着鸟笼里快乐摇晃秋千的鹦鹉逐渐变成一个带着粗糙色彩的塑料鹦鹉。
“真实。”林安讽刺的笑了笑。
她准备离开大厅,躲开人群,刚踏上楼梯的瞬间,所有的交谈声、悠扬的管弦乐戛然而止,转头看向众人。
所有人的脸都变成光秃秃的假面,深情且急迫的望着林安的方向。发出嘈杂而统一的期盼声——脸,我想要一张属于自己的脸!!
林安挪开眼,加快脚步。
唯一的目光离开,大厅的灯光不知何时也消失,只剩下黑暗里沉寂的人群,期盼的看着楼梯。
再多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我就能长出来脸!
黑暗里笼中秋千凭空摇晃起来,一下比一下荡的更高。
布鲁斯又回到韦恩庄园,检查一下,其他几人身上的定位器显示断联,也没有其他手段能联系上他们。
布鲁斯毫不怀疑,以林安被点亮的怀疑心,下一次见面众人就会被出局。
第二局游戏显然已经走入死局。
正担忧之时,阿福敲响了门。
“老爷,”阿福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放着一封信和一个小盒子,“这是安妮小姐托我交给你的。”
与此同时。
迪克和杰森正跟在服务员身后,如同猫一般落地无声。眼前出现了岔路口,服务员选择右边,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一左一右。
迪克选择右边。
服务员脚步微不可查的停顿一瞬,而后继续向前。
不像之前一直是无边无际的走廊,右拐之后,走廊尽头挂着员工休息室的牌子。
借着开门的一瞬,迪克像羽毛一样从门上方滑进去,借力躲在门上方天花板角落。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伏天花板上,像一只黑色的蜘蛛。
面罩上夜视仪发挥作用,层层叠叠的幕遮挡了视线,门口正对幕布,右侧是舞台才会用到的演员化妆镜。
趁着开灯的一瞬,迪克躲进幕布后面。
心跳一瞬间拉到峰值!
一排穿着服务员服装的模特躲在幕布后面,层层叠叠一眼甚至数不清有多少个。塑料模特有点年份久远缺胳膊少腿,颜色也带了古朴的黄。
顾不上分析更多,迪克撩开一道缝观察。
服务员坐在化妆镜前,目光痴迷的抚摸着脸,细细品味了一会。
闹钟响起才打断了他。他也不烦躁,拿起桌上的护肤品,一层层细致的铺上脸。
放下护肤品,他又拿起画笔,轻轻的改动五官,原本一张普通年轻男性的脸,变成了眉目清秀的女孩。
细看之下和林安的脸有几分相似。
“唉,什么时候才能有新脸,我已经看吐了这张脸。”服务员拍拍脸,五官慢慢变了回去。
“快了。”幕布另一端回应。
迪克汗毛直立,幕布之后除了他就是假人,哪来的其他人?
仿佛回应他的疑惑,一只手掀开了另一端幕布,露出声音的主人——一个不曾见过的服务员。
是人,迪克敛起呼吸,绷紧肌肉,随时准备进攻。
他不确定自己的动作有没有引起那人的注意,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二个服务员站在第一个服务员背后,也同他一般自恋的抚摸起脸庞,即使那是一张丢进人海就消失的毫无记忆点的脸。
“新进了四张脸,倒叫别人横插一刀!”第二个服务员冷脸,“那么多人等着用呢,连个人你都守不住?”
他伸手拍拍身前人的肩膀,“那这张脸你也不配用。”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坐在那的服务员只能做出来惊恐的表情,原本的脸一点点消失不见,变成塑料模特一样空白脸。
迪克瞪大眼睛,不等他做出反应,身后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迪克顾不上隐藏,就地一滚,掏出卡里棍。
两个服务员并不看他,尚有脸的服务员伸手开身前的人,坐在凳子上,仔细的搭理面部。
无脸服务员站起来,沉默的走进幕布里。
深色的幕布挡住了一切视线。
迪克的和他们的。
手心出汗,迪克试探性后退,慢慢挪向门口。
理智回笼,脑子里浮现起酒店的地图,他们走过的路线完全和酒店不符,之前他们完全失去了判断力!丝毫没有升起该有警惕心。
那杰森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迪克想。思考再多无用,他得试试能不能去救杰森。
服务员仍不加阻拦,只是从镜子里面看着迪克的倒影,嘴角扬起。
迪克拉开门——
迪克转头看向门口——
迪克和服务员撞上视线——
服务员笑容高高扬起,“Suprise!”
门里门外是相同的景色,迪克站在门口,荒诞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所以这是你们策划好的?”迪克努力冷静。
“嗯哼。”服务员愉悦品味着迪克的情绪。
“真棒,我好久没尝到这么有滋味的了。”他感叹。
咔——
玻璃碎裂开。
迪克挪开棍子,那本该攻击到服务员的,却只砸碎了化妆镜。
镜子里服务员的笑容依旧刺眼。
“再见,客人。”服务员挥挥手,从镜子里消失。
碎裂的镜子反射出侧面的场景,那本该是沉默的幕布抖动起来,迪克发觉自己的身体无法移动,只能通过镜子看向身后。
幕布被什么东西扯住发出裂帛声——
迪克良好的想象力让他可以完美构想出幕布后面的样子,无数双惨白的手挣扎着伸出,努力触摸到幕布——
终于,幕布轨道不堪其重,轰然落地,带起一团灰尘。
迪克瞪大眼,幕布背后是——
尘埃落定,迪克眼里反射出一张略带惊恐的脸。
那是,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