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筝没反应过来，卡了一瞬后再次问道：“谁？”
“林老师。”
“半小时前就到了，现在正在里面坐着呢。”
周夏指了指门内：“怕让人在外面等着会被记者拍到乱写，所以我就让他们来休息室等你了。”
对于林翊燃的突然到访，别说周夏一头雾水，连秦挽筝本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下意识地整了整为了配合采访所以没有换下的戏服的领口，又扶了一下头上的发包和首饰，秦挽筝先低声交代周夏不要让其他人过来——如果被别人撞到林翊燃忽然出现在她的休息室里，秦挽筝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两人的流言蜚语出现，然后换了个表情，推开门进去。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秦挽筝笑着看向沙发上坐着的林翊燃，“小夏跟我说你来了的时候还吓了我一跳。”
林翊燃穿了一身休闲装，白色T恤外面搭配了一件蓝白配色的棒球服外套，看上去和大学校园里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别无二致。
秦挽筝一身水蓝色的古风长裙，臂弯还挂着一条浅紫色的丝绦，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
仿佛两个属于不同时代的人，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地在时空罅隙中碰面了。
“刚好有点事要回沪城处理，就顺路过来看一下秦老师。”林翊燃懒懒抬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又是“刚好”，又是“顺路”。
饶是坐在一边的明锐都听不下去这蹩脚的借口了，秦挽筝又何尝察觉不到其中的微妙？
但有些问题，她不能问，也不敢问，生怕打破两人之间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的平衡。
于是秦挽筝避开他的话题，坐到梳妆镜前拿起自己的手机：“刚好，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大家都在，叫上孙哥和艾姐一起吃个饭吧，我请。”
“孙哥今晚有什么其他安排吗？”秦挽筝看向夹在两人中间，被这屋里的诡异气氛压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明锐，勾了个恰到好处的笑，“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他？”
不是。
您二位神仙在打什么架？为什么要殃及他一个可怜卑微的娱乐圈打工仔？
明锐看了看对面笑得粲然艳丽的大美人，又偷偷扫了一眼从前天晚上起气压就很低沉的林翊燃，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这个电话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去外面打吧，我有点事和秦老师单独聊一下，”一直靠在沙发背上的林翊燃缓缓直起身，看了明锐一眼，“顺便去订一些咖啡和小点心，给大家加个餐。”
“以秦老师的名义。”顿了顿，他补充道。
“哦，哦，好。”明锐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起身出去了。
“钱都让你花了，名声都让我捞了，”秦挽筝撑着下巴，透过镜子睨他，没话找话地打趣，“做慈善啊林老师？”
“这不是秦老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了吗？”林翊燃撇撇嘴，哼笑一声，却平白让人听出一点委屈和不满。
秦挽筝轻叹口气：“让人再搞到网上去不好。”
她试图找出一个让人听起来无法拒绝的原因：“新戏男主角天天和无关人士上绯闻热搜，梁导能乐意吗？”
话音落下，房间里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静到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被听见。
“到底是梁导不乐意了还是你不乐意了？”
林翊燃忽然起身，朝她的方向大步走过来。
秦挽筝直觉不妙，站起身想避开他，椅脚在地上摩擦，发出低哑又刺耳的声音。
去路被人拦住，秦挽筝单手撑在身后的化妆台桌面上，上半身后仰，极力想要躲开他的气息所笼罩的范围，但那股熟悉的木质气息还是避无可避，将她毫不犹豫地包裹起来。
秦挽筝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耳边出现逐渐变得不规律的心跳声。
“而且，谁说你是‘无关人士’了？”林翊燃低头，视线牢牢攫住她。
向来在她面前开朗阳光，又带着些与年龄不符的体贴沉稳的林翊燃头一次展现出富有攻击性的一面。
“啊，对……咱们是合……”秦挽筝嘴硬地还要接话，但很显然，这时候“合作伙伴”这种词汇说给他听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林翊燃很想敲开她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的回路和构造。
“秦挽筝。”
林翊燃沉着嗓子，一字一顿地念她的名字。
“你该不会以为，我所有面对你时的表现，全都是演出来的吧？”
秦挽筝打小就长得漂亮，站在人群里永远都是最出挑的那一个，从小到大没少被异性追求，哪怕后来进了帅哥美女云集的娱乐圈，向她示好的男人也并不算少——至于那些人里到底有几个是真心的就另当别论了。
以往被人表白，秦挽筝都是端着一副冷脸将人拒绝，虽然也有不死心的，但架不住她油盐不进，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打消了那点旖旎心思。
可偏偏这一次，面对林翊燃，秦挽筝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如果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是没有让人感觉到我的感情。”
此刻的化妆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且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极近，因此林翊燃说话时的音量并不大。
但不知为何，秦挽筝却觉得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炸开在她耳边，遮住了周遭其他所有的声响。
“那我现在认真地当着你的面说一次。”
林翊燃顿了一下，垂着身侧的手紧握起来，掌心也隐约渗出了薄薄的汗水。
“秦挽筝，我喜欢你。”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
*
所有人都觉得今晚这顿饭的氛围很奇怪。
周夏看了看表情凝重地咬着一口玉米烙的秦挽筝，又看了看慢条斯理剥了只虾放进秦挽筝面前的盘子里的林翊燃，再看了一眼盘里堆了好一阵秦挽筝从始至终一口没动的林翊燃亲手剥的虾，总感觉在她守在休息室门口的那段时间里，房间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在桌下悄悄踢了明锐一下，朝他挤了挤眼睛。
明锐回了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林老师照顾，我们哪有机会接触到《空城》呢？这杯酒，我替我们家挽筝敬林老师和孙哥一杯啊。”方艾端起酒杯，面朝林翊燃和孙景源的方向，不等对面回应，率先一口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孙景源笑呵呵的：“这说的都是哪儿的话呢，咱们不都是自己人嘛，用不着这么见外。”
坐在中间的秦挽筝累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在孙景源看向她的时候，扯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怎么了？感觉你今天不在状态。”方艾凑近她耳边，小声问道。
怎么了？
秦挽筝幽幽抬眼，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摇了摇头：“没事。”
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所有人，林翊燃，两小时前，突袭《惊鸿》剧组，还在休息室里向她表白了吧？
“你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方艾做了她这么多年的经纪人，对她的脾气性格可以说是十分了解，半开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撞邪被夺舍了呢。”
确实有人被夺舍。
但那个人应该是另一位。
秦挽筝小幅度地转了下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安静吃饭的林翊燃。
她从来没觉得和他在一起吃饭这么煎熬过。
“之前你提到的，关于让两位艺人逐步解绑切割的事情，我这边没有什么意见。”
两边团队难得有时间凑到一起，饭桌上自然离不开工作话题，孙景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翊燃：“你说呢，翊燃？”
“我也没什么意见。”林翊燃一边说，一边擦了擦手指，而后伸手转动桌面转盘，将秦挽筝喜欢的菜缓缓转到她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和秦老师合作得非常愉快，秦老师这边如果有任何要求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见到过太多cp解绑时恨不得撕得昏天黑地只为了将cp粉提纯成某方唯粉的，这么好说话的男艺人团队方艾还真是第一次遇上，一时间笑得见牙不见眼。
“秦老师的新剧应该也快进入前期宣传了吧，放心，我们肯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孙景源想到秦挽筝目前正在拍摄的是部古装仙侠偶像剧，再联想到方艾主动联系他商量解绑的事，自然以为这是秦挽筝团队为新剧宣发提前做的准备。
都是为了工作嘛，他懂。
“那倒不是。”
方艾还没来得及开口，沉默了半场饭局的秦挽筝忽然出声接过了话头。
“嗯？”孙景源下意识地看向秦挽筝。
林翊燃也停下筷子，偏过头认真地看着秦挽筝的侧脸。
感觉到左边传来的视线，秦挽筝有些后悔自己下意识地反应——
她和他们说这些干嘛！反正误会就误会啊，刚好可以让林翊燃打消一点心思。
要解释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又被吞了回去。
秦挽筝夹了一块鱼肉，一边剔刺，一边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惊鸿》的宣传期没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