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可柔。

又是她。

秦挽筝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对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天道难容的恶事，然后她带着记忆转世重生来找她报仇雪恨了。

捏了捏鼻梁，秦挽筝对着手机那头道：“知道了。”

“任婧人在国外，想对她提起诉讼需要的流程可能会比较麻烦，她和云可柔的关系是我们猜测的方向，但毕竟不能作为主要证据来使用，”常律师缓缓开口，“我们可以从其他角度下手先展开调查，然后再尝试在这个过程中挖出更多关联性证据。”

他的业务和娱乐圈交集很深，云可柔其人他自然也听说过。那位背后的金主是天宸娱乐的高管，她能几次三番搅弄出事端，靠的是什么，不就是背后人的护航吗。

他们如果真的能够找到关键性证据指正云可柔，对秦挽筝这方来说自然是个最重要的武器，她上次提到的事情也就多一分胜算；但如果不能直接将云可柔和这次的事情完全联系起来，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办法。

“可以，但我现在身上还有一些工作，等我忙完这阵吧。”秦挽筝思索一阵，“两周后，还是上次那个地方，咱们再碰个头。”

挂断电话后。

“小夏。”秦挽筝忽然叫她。

周夏推着小行李箱，因为秦挽筝之前一直在打电话，周夏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微低着头走在落后她两步左右的距离。这时候听见秦挽筝叫她，她加快脚步来到她身边：“怎么了姐。”

“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两人并肩走出机场。

他们登上飞机时，天边就已经有微微的灰蓝色晨光亮起，待落地云京时，早间的太阳已经遥遥挂在前方，即使天上还有一层厚厚的云朵，也无法阻止阳光从云层的罅隙中透出来，铺在天幕里。

周夏一愣，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候问自己这件事。

但她这段时间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放心吧姐，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除非你赶我走，不然肯定是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的。”

*

两周后。

秦挽筝带着周夏和常律师，走进了熟悉的天宸娱乐的大门。

这栋大楼可以说是她这六年里在沪城最熟悉的地方，从刚出道时来公司签约的兴奋、欣喜，到事业不断受挫落入低估后的不甘和委屈，再到习惯了一切后的平和与淡然。

“天宸娱乐”这四个字可以说见证了她从进入娱乐圈到现在一路上的改变。

而今天，她来，是想和这个给她第一次机会、又不断阻碍她事业的公司做一个了结。

前台的行政小姐姐在见到她后，端着得体礼貌的微笑，告诉她十四楼一号会议室已经提前为她留好了，她直接上去即可。

巧的是，半年前，她凭借《她才不动心》一朝爆火，公司决定让她和林翊燃炒cp的时候，约她来谈，也是在这间会议室。

大概这也算是一种天意吧。

但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秦挽筝一行人是最早到场的。

推开会议室磨砂玻璃门，她看着空荡荡的会议桌，毫不意外地挑了下眉。

她拉开椅子，坐的是和半年前一样的位置，只是当时一左一右陪在她身边的人变了——右手边的位置从方艾变成了常律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边行政端进来的茶水已经由热变凉，周夏皱着眉时不时就要往门口望上一眼，却丝毫未见有人进门。

“已经离约好的时间过去二十分钟了，他们还不来是什么意思？”周夏气鼓鼓地抱着手臂，小声嘟囔着。

另外两个人却一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表现出来。

常律师从坐下后就开始翻阅手里的文件，时不时用铅笔在材料上勾画着些什么，抓紧一切时间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而秦挽筝，则是抱着手机用小号刷微博。

“挽筝姐，要不要我再去给你重新倒杯水？”周夏坐不住，想找个借口出去探探情况。

“不用，”秦挽筝摇摇头，朝她晃了下手机，“我刚点了咖啡，一会儿会直接送上来。”

“不用着急，他们晾着我们不过是觉得他们可以拿捏我罢了，”秦挽筝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我现在有的是时间陪他们玩。”

终于，在秦挽筝的咖啡送到后，天宸娱乐的人也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秦挽筝依旧是坐在椅子里没有起身，手中还端着刚喝一口的咖啡，朝走在最前面的经纪部副经理，哦不，半个月前已经荣升天宸娱乐艺人经纪部经理的张焕笑了笑：

“张经理，还没恭喜您高升呢。”

还没等对方说话，秦挽筝将咖啡放回桌上，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丝毫没有看出一丝歉意：“不好意思啊，记性不好，只给自己人点咖啡了，忘记你们要来的事情了。”

“不必了，我们的茶水间里有，”张焕拉开椅子，坐到秦挽筝对面，“秦小姐的咖啡张某是无福消受了。”

两人你来我往话里有话地寒暄了两三个来回，终于是天宸娱乐的人率先坐不住了，张焕双手交握搭在桌上，示意他身侧的人将手里的两个文件夹递给秦挽筝：“废话就不必再多说了，秦小姐不妨看看我们的解约合同吧，如果没什么疑问的话，咱们今天就可以签约。”

秦挽筝自己拿起一份，另一份则由常律师接了过去。

正垂着眸子翻看着解约合同，秦挽筝就听见对面的人又开口了：

“我有一件事挺好奇的。你现在这么着急和公司解约，是找好下家了？”

见秦挽筝懒懒地抬起眼睫没说话，张焕一副了然的样子：“怎么，准备去音艺企划？”

音艺企划。

是林翊燃所在的公司。

秦挽筝向后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倒是想听听他还能再说出些什么废话。

“难怪呢，一开始我们还奇怪，为什么林翊燃那边能提出和你炒cp呢，摆明了是送上门给你吸血，现在看来想必是早就搭上他那条线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合着绕了一圈在这儿等着她呢。

“我倒也没有张经理想得这么厉害。”

实际上，在得知秦挽筝有和天宸娱乐解约的想法的时候，林翊燃确实是向她推荐过自己的公司，甚至想把音艺企划最好的经纪人的联系方式推给她。

但她拒绝了。

秦挽筝和天宸的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依她对那些人的了解，一定不会让她那么轻易地离开天宸娱乐，她不想把林翊燃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

她给他添的麻烦已经很多了。

秦挽筝将解约合同翻到最后一页，在看清合约上的那串数字之后，一直挂着商业微笑的脸终于还是冷了下来。

她合上文件夹，往桌面上不轻不重地一摔：

“贵公司可真是做得好买卖，一点二亿人民币的违约金？张这么大嘴真不怕一口吃不进去把自己噎死啊？”

在来之前，她也预想过天宸娱乐可能会在解约费上做些文章，但她确实没料到他们居然能一口气叫出这么离谱的数字。

闻言，张焕倒有些惊讶了。

在这之前他也见过秦挽筝几次，但从没在她身上感受到这种可以称得上是咄咄逼人的态度。

但这种惊讶也仅仅只出现了半秒。

到底是人红了，翅膀也硬了。

但因为身价上涨而不自量力地想要和经纪公司斗法的艺人他见过不少，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可能你不记得签约时的合同条款了，”张焕志在必得地一笑，“那合同里对于解约时的违约金的约定，是说要根据艺人当时的整体商业价值进行计算的。”

说到这儿，张焕停顿了几秒，像是要给秦挽筝一个思索缓冲的时间似的：“如果是半年前你来谈解约，或许还不是现在这个价格，但这半年里，是公司给你接了好几个大项目、花了很多的心血才把你扶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你所获得的成就和收益难道不应该有公司的一部分吗？”

“说得可真是太好听了。”

秦挽筝都忍不住想为对方的不要脸的程度鼓个掌了。

“搞得好像这半年来我的片酬公司没有抽走一部分似的。公司负责捧红我，然后从我的工作收益中抽成，咱们之间是合作关系，别说得好像公司是免费做慈善给我提供机会似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两年我还不红的时候，公司可以连专业老师都不愿意为我请呢。”

在受到打压的那段时间里，秦挽筝能接到的工作很少，起初她也在家消沉了一段日子，随后决定既然没有工作，不如就找个表演老师来继续精进自己的专业技术。

但这个诉求表达给公司之后，却被公司拒绝了。理由大意就是，她现在也没什么好的片约，公司要为那些马上要进大剧组的艺人们优先提供培训机会。

“除此之外，公司为了捧别人，对我做了什么，也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云可柔动用公司资源截胡她的事几乎是整个天宸娱乐都知道的事情。

张焕装作不懂：“那都是公司的战略安排，并不存在任何个人针对性。”

秦挽筝早就猜到他会是这样的说辞，在一开始受到不公待遇的时候，天宸娱乐的上一任艺人经纪部经理也是这么敷衍她的。

见天宸娱乐打定主意让她伤筋动骨，秦挽筝也不想多言，索性抱臂沉默，将所有的谈判工作都交给专业的律师去做。

常律师和天宸法务部的工作人员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尤其是在违约金上双方更是半步不让。

虽然全程没说一句话，但周夏坐在旁边手心紧张得直冒汗。

就在双方僵持着的时候，秦挽筝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林翊燃”。

在对面人的注视下，秦挽筝接起电话。

“秦老师，我来给你送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