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萧梦浅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办完了交换生最后的流程后，带队老师就让他们去找自己学校安排的导师，然后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进行考试。

萧梦浅没想到推开门迎来的是亲切的家乡话，老师虽然是正宗B国人，可是却说着流利的家乡话，看到萧梦浅，导师并未起身，放了杯茶放在空着的座位前比了个请的收拾，客气地说道：“萧梦浅对吗？我叫，泽古彻尔·多诺，你就按照你们那边的习惯叫我多老师就好。”

萧梦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举了个躬说道：“多老师好。”

那时的多老师还不知道萧梦浅“背负”着什么样的“身份”，以至于年纪轻轻第一次当导师的他带着几分得意在萧梦浅的一声声老师和恭敬地问话中迷失了自我。

直到第二天，众人来到了这个特别的考场，也是萧梦浅梦里出现过的那株银杏树下，负责主考的老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后，萧梦浅依旧半知半解，多老师走到她身旁小声说了几个关键词后，又补了一句：“你考完之后留下。”

明白了考试要求的萧梦浅在众人都去寻找自己画画场地时却并没有动身，反而是望着那株银杏树，脑海中闪过的是临走前何老交代她的话，也是那天睡前她未能想完的话。

何老叮嘱她，不，望着那一片苍翠的银杏从树上脱落，萧梦浅仔细想了想那时的何老，哀伤的语气中夹杂着的是恳求，背对着那株银杏树，米思兰的银杏树有种神奇的魔力，当你背对着她时，秋日落叶带来的感伤和冬日枝桠干枯带来的破败将会汇成你灵感中的阴霾与哀叹。

而你此时面向的却又是一个个从校门走进的生机勃勃的面孔，更有三月春风与夏日的骄阳，还偶有脱落的翠绿银杏出现在你眼角余光中，这些则将构成你灵感中的和煦与喜悦，二者相承，你心中佳作的灵感便会显现，笔下的画作也将有属于这世间四季众生的灵气。

萧梦浅站在那里发呆的动作被诺多注意到了，一开始还是想着是不是没听懂自己说的那几个提示以至于还是不知道考啥，然而随着萧梦浅坐在草坪开始动笔之后，多诺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年轻了？

萧梦浅坐的位置多诺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可是假装巡视借机观察萧梦浅的他在几轮巡视之后干脆站在了萧梦浅身后不远处不动了。

主考官带着几分不满的让身边一个监考老师过去看看，结果那监考来时也站在那里不动了，主考官拉着脸走了过去，然后，然后也站在那里安静地看萧梦浅画画了。

与其他两个人带着震惊与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萧梦浅不同，多诺的眼神中完全是震惊，震惊之余的内心，涌起的是想哭的冲动。

何老并没有细致的去教萧梦浅他所在的流派的观点，技巧，画法等等，也并没有去交代萧梦浅让她代替自己去见一见什么人，而仅仅是告诉了她关于坐在银杏树下画画这件事情。

仿佛真的有魔力一般，萧梦浅那天晚上的梦境连城一条线，转而到了此时，绘成了坐在银杏树下的她身前的画卷。

其实何老的话是他自己的习惯，也是他当年一些有些“幼稚”的坚守，可同样，这也是一种暗示，一种他所在的流派引以为傲的“技巧”。

而第一次浑然不知却又完全受到这种暗示的影响的萧梦浅，笔下的长卷绘成了一副让旁观者情绪从意气风发到黯然凄惨的画卷，可以说近乎完美的再现了她在梦中所感受到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当然，这些情绪是其他两个人的，与站在一旁的多诺无关，同为画家，而且身为那个人的半个徒弟，他自然也察觉到了那种心理暗示的作画技巧，而她真正注意到的，是萧梦浅坐的位置和她所背对与面朝的。

多诺的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虽然自称是您半个徒弟，不过也只是有幸得到过您几日的教导罢了，只是，您终于愿意回来了，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随着心中话语声的起伏，多诺再没忍住，眼眶泛红，他抿着嘴抬起头拼命地忍着，终于咧开嘴露出了一缕欣慰的笑，才将心中的那份悸动压下。

也许是因为秋天的缘故，思念添上孤独与萧瑟，教室窗外的阳光明媚并没有让程依诺蹙起的眉头放松，反而是阳光铺在眉梢，更多了一份忧伤。

“你说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程依诺像是自顾自地说道。

“嗨呀，没事儿，要有事儿了肯定给我们说的。”宋曲清看了一眼台上正在讲的起兴的文艺老头。

“你确定？”前排的苏歆婷扭头说道。

听了这话的程依诺中午没和她们一起吃饭，自己跑到校门口买了杯奶茶，然后就跑到操场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和萧梦浅打视频。

现在？应该是纳尔多的晚上八点吧，程依诺划了一下手机算着时间：“应该还没睡。”边说边对着屏幕上萧梦浅的纯黑头像戳啊戳。

戳着戳着，萧梦浅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那边弦月高悬，从明亮的月光中可以看出来萧梦浅是在宿舍的阳台上。

“你在干嘛？”萧梦浅看着程依诺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想戳戳你，好久没见你了。”程依诺躺在了操场上，看着萧梦浅委屈地说道：“你都不知道打个电话或者视频一下嘛？”

“有些忙。”萧梦浅低下了头。

“你还好吗？还习惯吗？”程依诺拿着手机轻轻抚着萧梦浅的眉毛。

“刚来有些不习惯，现在还好。”程依诺看到萧梦浅抬起头在看月亮。

“确实有些想家。”听到这话的程依诺一顿，想家？

“你……”程依诺还没说什么，萧梦浅先开了口接着自己的事情说道：“米思兰很重视对人才的培养，其他的不说，宿舍都是双人间的。”

萧梦浅扭头看了一眼寝室，等虽然开着，另一边床上的室友并没有回来，萧梦浅接着说道：“她是D国来的，我和她……”萧梦浅仿佛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

浅浅地笑着：“我们说什么话互相都听不太懂，我们到现在还都是边说边用手比划。”

程依诺看到月光下萧梦浅侧着脸看着手机说着，而此时，几缕月光的洒在她脸上，又被她挺拔的鼻梁隔开，一张精致的脸哪怕是素颜，在此时明与暗的交织下依旧惊艳到了程依诺。

“你有在听吗？”萧梦浅抬起了头问道。

“在听。”程依诺看着萧梦浅方才的神态不在，竟有种怅然若失。

“不过呢，她打算学我们这里的话，我最近正在教她一些简单的词语。”萧梦浅说着说着，嘴角不自觉的就带上了笑。

举着手机的程依诺侧躺在草坪上，看着萧梦浅嘴边的笑容，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依诺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方才睡着了，程依诺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才发现是视频没有断，萧梦浅此时正坐在床上喊自己。

“我睡了多久？”程依诺带着几分惺忪茫然看着萧梦浅。

然而下一秒萧梦浅的笑容直接让程依诺提神醒脑。

萧梦浅嘴角含着笑：“二十多分钟，我怕你着凉把你叫醒了。”

“谢谢梦浅。”程依诺看着萧梦浅说道。

“好好上课，我要去看书了。”萧梦浅扬了扬方才放在床头的书。

“好，早点休息，晚安。”程依诺。连眉梢都染上了温柔。

是夜，回到家的程依诺饭只是草草地扒了几口饭，就回了房间，林婉依有些担心，走过去敲了敲门，就看到程依诺拿着手机戴着耳机开了门，解释了一下之后，就关上了门。

躺到床上的程依诺在床上滚来滚去，犹豫再三给慕云边打了电话。

“歪？姐，咋了？”程依诺看到慕云边的房间里写了几个大大的Fighting，书桌上摆着厚厚一摞书和卷子。

没办法，程依诺还是被岔开了话题，转而说道:“边边你……是不是秃了？”

慕云边黑着脸看着程依诺说道:“你别以为上了大学舒服了，就过来嘲笑我了，你高中把自己发际线露出来的照片我有好几张呢，赶紧说什么事儿！”

程依诺瞪着慕云边:“你把照片删了！快！删了！”

慕云边摇了摇头:“赶紧的，啥事儿，别耽误我学习！”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算算。

“我有喜欢的人了……好像……”程依诺说道。

“啥？”慕云边自动忽略了后面两个字。

“谁啊？”能被程大小姐看上。

看着程依诺在电话那头别过了脸，慕云边有些兴奋地猜道:“不会是你和你那儿个室友日久生情了吧？”

程依诺埋着头用嘴型告诉了慕云边。

“啪！”地一声，手里的笔被慕云边拍到了桌子上，激动地她站起来看着自己姐姐，可想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很妥当，慕云边有些丧气地坐回到椅子上，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作为你的妹妹，如果她能是我姐夫，我其实挺开心的，但是作为她的朋友，她经历了太多，在我心里，她依然是季何芳的女朋友。”

屏幕里的慕云边突然哭了，看着程依诺说道:“姐姐，你真的没有见过那时候的她们，出去写生的那段日子，谈起季何芳，萧梦浅的眉眼都带上了温柔。

那个语气，每一个音节的跳动都充斥着爱，更不用说，说她们视频的时候，我在一旁听得都觉得幸福……”慕云边的哽咽让她说的话断断续续。

“可是她们……”程依诺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我知道……她们分开了……姐，这件事……我不会支持也不会反对……总之，如果不行的话，别陷进去，我不心疼你，我心疼梦浅。”慕云边斟酌了片刻才一边哭着一边说完了话。

“好……”脑海中的混乱让程依诺的声音带着颤抖。

“姐，你没事吧？”慕云边擦了擦眼泪，看着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脸呆滞的程依诺说道。

“我没事……”程依诺还是有些愣神。

“姐……你怎么喜欢她的？”慕云边转移着话题。

“我……”程依诺思考着，给慕云边讲了一个故事。

“或许是那一次，她睡着了往我怀里钻，那一刻，从小被家人照顾而获得的那份柔软，有了可以蔓延到家人之外的人身上，而我轻轻搂着她，又让我觉得自己长大了之后。

因为公司事务而有的那份承担与责任感，也有了可以化成别人避风港的那天。”说着，程依诺摇了摇头说道:“边边，其实没那么复杂，有时候就是一个瞬间……你就喜欢上了她。”

说完程依诺歪着头甜甜地笑着:“可能就是中午，我看到她月光下的侧脸，也可能是很久以前，我看到她咬着嘴唇白着脸倒在地上颤抖着，也有可能是那天早起，看到她穿着衣服在做饭，看到我时微微点头。”

“你……明白吗？”

电话那边的慕云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最让我动心的，还是今天中午，看到她月光下的侧脸，蓦然的想起一句话“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程依诺起身，看向窗外，依旧弦月高悬。

“我能明白……你要表白吗？”慕云边语气中带着莫名的伤感。

“不会的……慢慢来吧，可能要很久以后，也可能……无疾而终。”程依诺看着月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