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你在桥边说，希望我想要的都得到。所以，唐韫庭，你是觉得我现在想要的是有人陪吗？”
除了这个以外，江厘厘再也想不到以唐韫庭的身份为什么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原因，江厘厘觉得，即使他并没有抱怨什么，但跟着她和她的同学跑来跑去内心也是会有点不适应的。
“不是。”
他这样否定了。
江厘厘抬头去看他的眼睛里面有没有真意。
唐韫庭温声说：“不是。江厘厘，我知道，你不缺人陪。”
江厘厘闻言转回了头，又忍不住再次投去目光。
刚好唐韫庭又开口说话，他说：“但你问过我。”
江厘厘：“问过你什么？”
唐韫庭提起很久前的一件事：“火锅店门口，你问我要不要一起。”
这件事情太遥远了，而且江厘厘觉得跟现在他们聊的又没有关系，她都不懂唐韫庭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江厘厘试图解释：“我只是…”
唐韫庭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打断了她，为自己解释：“你只是当时不太开心，想找件事情发泄一下，就像今天的爬山一样，就像今天的看日出一样，你在找可以宣泄的出口，而我刚好在那个时刻出现了。”
他把她完全看穿，说的江厘厘哑口无言，甚至是连她自己都没看穿的她自己的心理线对方都分析了出来，江厘厘一时之间讲不出任何话，她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不该把唐韫庭的感受不当回事儿，她低了下头，温声问：“你会生气吗？”
“江厘厘。”
“嗯。”
“不会。”
江厘厘抬了下头，看向唐韫庭。
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能帮到你我很开心，而且，我陪你的同时你也给予了我快乐，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我们都抛出自己的条件，我们都自愿做选择，所以，不会。”
这词汇绕的，江厘厘轻轻声吐槽：“好商人的口吻。”
唐韫庭弯唇，他并不放在心上，他承认：“因为我本来就是商人啊。”
远处天空快要亮了，他们这里不是看日出的最佳视角，但两个人都不打算挪动，最佳视角的位置人太多了，挤得难受，还不如在这里，视角虽然偏僻，但能把日出的另一面全部收入眼底。
他说他是商人，江厘厘问：“做生意难吗？”
唐韫庭回答：“喜欢就不会觉得难。”
江厘厘重复道：“喜欢就不会觉得难吗？”
唐韫庭耐心应：“嗯。”
唐韫庭一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江厘厘这段时间不开心，不过，他觉得也正常，谁在二十几刚出头的年纪不迷茫，不胡思乱想。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直到今天，从吃火锅那天算起，他陪她的时间直到今天已经将近半个月，这也说明，江厘厘不开心的情绪也持续了半个月了。
唐韫庭说：“江厘厘，你最近玩的很疯哦。”
江厘厘：“是啊。”
唐韫庭问她的感受：“不觉得在浪费时间吗？”
江厘厘反问他：“一定要有结果吗？此刻的浪漫也很让我开心啊！”
唐韫庭问：“所以那天在火锅店门口，为什么会问我要不要一起？”
她哪儿知道为什么，江厘厘笑：“也许唐总也需要停下来呢？”
唐韫庭说：“玩物丧志不适合我。”
江厘厘真的厌倦了这种充满内卷似的发言，她噗嗤一声，阴阳怪气，不知道是在针对唐韫庭还是在讽刺自己：“是吗，那你现在让陈甫叔叔上来开车送你回去？”
唐韫庭：“……”
真好啊，又回到了那个伶牙俐齿的江厘厘。
潜藏在大半个月前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这些日子乔麦那些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的发言，她得承认，她被影响到了，最让人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够不够努力的一定不是陌生人的优秀，动摇的种子是从信任的人那里种下的，乔麦也并不是江厘厘生活里的个例，诸如此类的案例在她的世界里遍地开花，她们并没有错，她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已经这样努力了，非但不能夸夸自己，反而还要拷问当初的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努力。
那…要多努力，才算努力，为什么要这样怀疑自己。
江厘厘赤声：“我就是要停下来，我想告诉全世界，就算你们把时间看得如此宝贵又如何，我不稀罕。我就要为眼前的每一束花，每座山，每一顿饭留下视线。我爱这个世界，纯粹地爱！我努力只是因为我爱它而努力，绝不是想用它带来的成果去无限攀比而努力！全世界都陷入内卷，我就不！”
唐韫庭的心同样澎湃，澎湃到他转头看江厘厘的那一秒都有点愣怔，他喜欢江厘厘这样的笃定与鲜活，人生就该是这样活，敢于跳出世俗里条条框框的圈套，遵循本意，专心去做自己的赛道。
“江厘厘。”
“嗯？”
良久，他再次喊了一声。
“江厘厘…”
“嗯？”
他赞同江厘厘说的话，但是去没有办法表达，连续两声的名字已是他对当年的自己最大的努力与宽慰。
江厘厘很明白他的内心。
“唐韫庭？”
“嗯。”
“你可真是不善言辞，你是不是想说你也喜欢眼前的山，还有眼前的日出？”
唐韫庭笑了，他应她，说：“是。”
那一刻，江厘厘连日以来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消解。
小时候喜欢钢琴和舞蹈，于是两个一块儿学，左望告诉她学习很重要，所以她三样都不落下，她把别的小朋友去玩的时间拿来花在这三件事情上。因为喜欢所以倒不觉得累，只是很辛苦，生理上的很辛苦。有些路是要走到终点后才能看清来时的自己的，细想下来，自从左望走了之后，她非但没有懈怠，反而更加努力，他临走时候说的那句好好学习萦绕了她几年的时光。
江厘厘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我想活的更轻松一点。”
唐韫庭问她：“想通了？”
江厘厘点头，浑身轻松：“嗯，想通了。”
唐韫庭放心了些，他说：“那就好，不枉我花这段时间陪了你这么久。”
江厘厘摆头笑，她说：“唐韫庭，我发现你这人…其实还挺好的。”
唐韫庭问她：“为什么？”
江厘厘说：“付出没有回报的事儿你也做呗。”
唐韫庭弯唇笑了下。
江厘厘真的好奇，她说：“有空跟我说说我爸究竟做过什么好事儿让你记这么久呗，我真是好奇，什么事儿能让你这么一个大老板天天在我这儿屈尊降贵？”
唐韫庭又笑了，笑的有些落寞，他没有回答她。
但江厘厘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没有回答她。
“江厘厘。”
唐韫庭忽然叫她的名字，像心头突然落下一滴水一样，毫无防备地沾染了一丝凉意。
“怎么？”
“回去以后我要去赶这段时间落下的工作了，最近可能会变忙。”
他这样告诉她。
江厘厘愣怔了一秒。
意思是他们大概不能像最近这样时常见面了。
唐韫庭的眼睛那样坦诚，有些人的眼睛看电线杆都深情，他那双眼睛看谁都正直，坚定的像要入党一样。
江厘厘发现自己真的从没了解过唐韫庭，所以当他告诉她他要去赶工作的时候，她都会非常意外，原来他是这样忙的一个人，难道这段时间陪她胡闹的这些日子里他推掉过很多工作吗。
她是不是也成为了对方的负担，因为对方的好心所以牺牲掉了他的时间来为她的情绪买单，可细细算来他们是什么关系值得他这样做呢，长辈晚辈？朋友？熟人？
哪一个都算不上。
无可否认，这段时间的相陪让江厘厘很开心，他是一个非常优秀非常成熟的男人，他身上有很多让江厘厘值得深思的优点，四年里江厘厘很少在谁面前这样任性，但在唐韫庭面前她的确是从不收敛自己的脾气，也许是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会和他有什么好的关系，看不惯他身上那股傲慢的劲儿，自己便也傲慢，但是唐韫庭从未在她面前失礼，任她怎么傲慢他都始终维持着自己的风度与礼节。
或许是因为他的确把她当成小孩子，他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想到这儿，江厘厘的心里莫名涩涩的。
如果有些事情走到这儿就必须要拐角，江厘厘不想自己拖泥带水犹豫不决。
她眨了眨眼，轻声又干脆：“好。”
夜晚从未如此安静过，他们主动看向彼此的眼睛，里头情绪分明。
江厘厘无端想起四年前在机场她那场未能说出口的告白，那少女的心事如花蕊一样隐秘，想起来便酸酸的涩涩的，她那时候是真喜欢过左望吧，只可惜时机不对，他们的人生轨迹早就不相同了，注定未来只会越走越远，所以也注定了那场告白只能悄无声息地咽回进心里，刚发芽的种子也就没再生长。
江厘厘笑了笑，她开口轻快地问：“唐韫庭，那我以后还能问你要不要出来玩吗？”
唐韫庭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当然，随时欢迎。”
那是独属于他的礼貌。
他对很多人都会用上的礼貌。
“嗯。”江厘厘笑了笑，她说，“那，祝你工作顺利。”
唐韫庭弯唇笑了下：“谢谢江厘厘。”
江厘厘有些出神，她说：“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这段时间陪我。唐韫庭，谢谢。”
江厘厘为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画上了体面又干脆的句号，她想，如果无法再继续走一条路了，好好说个再见也是好的，她还是希望唐韫庭能够一切顺利，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三阳谁懂 我人废了将近半个月 我真的想要一副金刚不坏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