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不少观众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

【这女鬼怎么好像真的被说动了？凶手不就是她自己吗？】

【……我从刚刚起就想问了，她一个小学生，到底是怎么杀掉同龄人还瞒过其他大人的？】

【我跟不上了，坐等唯操作（打赏150积分）】

质问着复仇对象是谁的小女孩安静地看向万屿唯，但那双无法睁开的眼睛大抵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

听到小女孩的质问，万屿唯勾唇笑了下，那转瞬即逝的笑容却相当酸涩。

“你们的老师，对吧。”

听到他那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小女孩像是彻底惊呆了。

她脸上的那些粘稠血水重新变回红色，并如真正的泪液般流淌。小女孩用力地、拼命地点着头，像是在惧怕万屿唯下一秒就改了看法一样连连应声：

“对，对！是他！但也不只是他……”

小女孩的唇瓣颤抖着，表情似笑非笑：

“豆豆是被我们一起杀死的，他是被我们所有人杀死的！我们都是凶手！”

她的话语太过诡异，如果是他人听了，可能会因为描述中那众人协力杀死男孩的可怖情景而直冒冷汗。

但万屿唯已经猜到了日记本里所讲述的真相，他垂眸看着这个狼狈、脏污又癫狂的怪物，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

万屿唯替她说下去：

“豆豆跳楼了。”

“没错。”小女孩双手抽搐着抚摸自己那双被缝起来的眼睛，惊恐而惶然地说：“豆豆摔下去了，我们谁都没能救下他。”

看小女孩的反应，万屿唯便知道自己的猜想全部正确。他“嗯”了一声，认真地向小女孩许诺道：

“我会陪你杀掉那个老师，但我有几个要求。”

小女孩用手指扯着自己眼周的血肉，闻言终于停住这神经质的扯拽动作，默许般地听万屿唯继续说下去。

“首先，你要告诉我那个老师的名字，最好把你的记忆全部告诉我。其次，我需要宿舍恢复正常，那个老师明天很有可能会在考场，我需要好好休息，参加下面的考试，才能帮你制造机会。”

“可以，我现在就告诉你。”

小女孩迅速地回应道。她放下双手，朝万屿唯一歪头。

动作之间，一段记忆涌入万屿唯的脑海。情景的画面与声音全都无比鲜活，像是vr第一视角的体验一样。

先是在宿舍楼里的走廊中行走。

视角很矮，是属于孩子的高度，根据时不时能瞥到的自身服饰判断，这大概是小女孩本人的回忆吧。

走廊上的风景和万屿唯他们亲眼见过的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天气晴朗，又是正午时分，光线意外的明亮。

但走廊尽头的那扇窗上却依然是封死的。

记忆的主人快步行走着，很快就来到了一间宿舍的门前。她敲了敲门，但门里却没有回应。

忆主的身高不够，没办法隔着门上的小窗往里看。

也许是她们已经在午休了？无从确认，忆主只得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谁知屋里没有人在睡觉。

三个身穿相同校服的同龄女生都围在4号床位的边上，精神抖擞、甚至有点亢奋地讨论着。

“她的作文都写不满字数，写日记居然这么积极……钱老师骂她懒骨头不务正业，真是骂对了。”

“天啊，这里写着她喜欢陈星斗！”

“怪不得钱老师还说她不要脸不自爱，真不像话！”

“陈星斗不会是被她恶心到才跳楼的吧？”

孩童们被大人的观点所牵引，就像被透明水滴所映照出的污渍会更加肮脏，那份赤裸裸的恶意不加任何掩饰。

被举在中间展览的正是属于忆主的日记本。

忆主愣了一下，随即崩溃地叫了起来，快步跑去想要夺回自己的日记本。

“你们怎么能偷看我的日记！”

她的声音里交缠着难堪、羞耻与愤怒。正是玩捉迷藏游戏的小女孩的声音。

小女孩拼命地伸手，想要抓住被嘲笑围攻的日记本。但她只有一个人，被另外三个同龄人轻而易举地挡住，其中一人甚至笑嘻嘻道：

“你写日记还怕别人看啊？连喜欢陈星斗这种事都敢写进去，你不害臊吗？”

“还给我！我没有喜欢他，他是我重要的朋友！”

小女孩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但是三位舍友却笑成一团，把小女孩的不堪当成了笑话的一部分：

“可惜咯！陈星斗死了，徐俐没有老公咯！”

这些孩子拿死者开玩笑的顽劣模样，让跨时空的旁观者万屿唯都忍不住皱眉，更别说亲历其境的小女孩徐俐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陈星斗他——”

“哎呦呦，徐俐掉眼泪了，羞不羞呀。”

舍友们的嘲笑越来越嚣张，甚至有人伸手把徐俐往屋外推：

“跟你在一屋睡午觉真烦，你出去，我不想跟没用的爱哭鬼在一个房间。”

徐俐根本没力气挣脱他们，本来被打理得体的长发在推搡间被弄乱，几缕散落的发丝在眼前晃动着，却也顾不上顺至脑后了。

她被推回了走廊，宿舍的门在她面前被关上，伴随着一道落锁的声音。

“放我进去！”

无论徐俐多少次用力按下门把手，已经落锁的房门都无法被打开。她的日记本还在那些人的手中接受嘲笑，嘲笑她与陈星斗的关系，嘲笑已经死去的陈星斗，嘲笑……

她难以忍受，举高了手奋力拍打着门上的玻璃：

“快点开门！放我进去！”

回应她的只有隔着门遥遥传来的嬉笑声。

徐俐咬紧了牙，直接一拳打在玻璃上。可小学生哪有打碎玻璃的力气？倒是手被震得酸疼，屋内的笑声更甚，徐俐勉强憋住的眼泪立刻重新流了下来。

她抽抽搭搭地哭着，在这扇拒绝了她的门前站了片刻，转身走向走廊尽头那扇被封死的窗户。

窗户的结构是飘窗式的设计，她努力爬上了窗台，泪眼模糊地往窗外看。

要跳下去吗？像豆豆那样？

万屿唯认出这个视野正是三楼的高度，那个他和系草遇到成年女鬼、又冒出一串血脚印的地方。

累积的疑惑问题不断地被揭示出答案，但这答案却是辛酸沉重的。

万屿唯已经知道了很多。

他知道了成年女鬼就是徐俐长大后的模样，他知道了那一串血脚印是因为徐俐曾经抹着眼泪走向窗台寻死，他知道了门窗上的血手印是因为徐俐想要挤回宿舍拿回日记。

他知道了徐俐所在的四号床不仅是徐俐藏日记的地方、也是她开始被宿舍舍友排挤的地方，也知道了更多剧情对应的部分。

考场临时更换、窗户的锁死全部都是因为这所学校的一位学生、一位大名为陈星斗、小名为豆豆、拥有着关系甚好的青梅的孩子跳楼自杀。

那个想方设法混入数学考试的人数答案、打碎门上玻璃想要挤进宿舍里的鬼，正是经历了竹马的死亡后，又被舍友冷漠推出宿舍的徐俐。

既然如此，剩下的内容肯定也都有所对应了。

万屿唯不知道现在自己算是什么心情。

他只是沉默着，沉默着目睹徐俐曾经在某个时空里发生的动作。

徐俐站在窗台上徒劳地想推开窗户，窗户却早已被死死地封住了。

学校内的封窗是为了避免其他学生自尽的惨案，校方也没真的多在意陈星斗之死，更多的是流于形式。即使是这样敷衍的举措，在徐俐这样柔弱无力的孩子面前却如难以逾越的巨山。

陈星斗的死在阴差阳错之下，居然阻止了徐俐的自尽。徐俐流泪轻抚着窗上的玻璃，最终还是从窗台上爬了下来。

这所学校总体陈设不算豪华，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却又格外舍得下本钱。即使不是寄宿学校，也给学生们都安排了午睡用的宿舍，宿舍窗外还有大片费心打理的绿化带。

很快，徐俐在洗手池边的杂货间里找到了一把小型园艺手锯。她那小而柔软的手拽着沉重冰冷的锯子，把走廊尽头的窗户轰然打碎。

玻璃迸溅，柔软的肌肤被划出口子，渗出细细的血流。窗户被打碎，通向死亡的大门已经敞开，只需纵身一跃，就可以结束永远流淌不尽的泪水。

徐俐满脸泪痕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愣神，手里死死地握住那把手锯。她站了很久，但最终并没有往前一步。

这段记忆的颜色开始逐渐模糊，像是即将结束。

但经历过数学考试的万屿唯，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数学考试的题目就是谜底。

【1.在1间宿舍里，会有（）个窗户。宿舍中每个窗户有4条窗框，那么宿舍一共会有（）条窗框。】

这题指的是徐俐知晓的过去。感情甚好的竹马陈星斗因为某事而跳楼自尽，孩子的身躯跨过窗框，变成了大地上的狼藉的血肉。

【2.在1间宿舍里，会有（）张床。在宿舍丢掉一张床后又让床的数量翻三倍，再丢九张床，那么宿舍一共会有（）张床。】

这题指的是徐俐经历的当下。徐俐被舍友“丢掉”了，在她眼里，剩下的舍友们抱团在一起。面对她们三人的嘲笑，徐俐愤怒却无力，想让她们也尝受痛苦。

【3.在1间宿舍里，会有（）个人。宿舍里每个人都有两只手和一个脑袋，宿舍里▇把▇▇的手砍到一半时，▇▇的手依然比▇多一只，那么宿舍▇▇一共有？？？个脑袋，把▇▇和▇脑袋▇▇▇▇▇▇】

这题……这题指的是徐俐接下来的“决定”。

记忆的最后，徐俐正努力地拽着那把对她来说太大、太重的园艺手锯。

她的步伐不快，但很坚定，一步一步地向着那扇对自己落锁的房门而去。

记忆到此结束了。

视觉和听觉彻底恢复，万屿唯一个人在捉迷藏游戏的宿舍场景之中，与他对峙的鬼孩徐俐不见踪影。

万屿唯手中的日记本没有任何的血迹，腥水消散。这本子像是真正的日记那样，只剩下孩童拙劣的墨色字迹，以及女孩泪水滴落、打湿纸页的痕迹。

万屿唯从柜子顶部爬下来，准备推开门回到真正的宿舍时空。

他的手刚按在门把手上，就听到不知何处的一声童音。

“说好了哦，你要帮我。如果你说谎……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依然是阴恻恻的声音，带着怨恨，带着狠厉，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希冀。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现实中遇到类似情况，一定要及时向信任的亲友师长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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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我看我看我名字我不会起名呜呜、Y两位小可爱的营养液，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