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好玩对吧？”李荷花说出他的心思，“这种课轻松自在，不用动脑子。同样的，我练字，学笛子，学小号不也一样吗，就是玩啊。”
有点道理啊。
杨杰被说动了，“那我学什么呢？”
这个嘛，李荷花得想一想。
就像贺伟，他爸爸是木工，她就建议过贺伟可以跟着去学一学，有这么一门手艺，将来在B站当个UP主，也能挣钱呢。
杨杰嘛，他爸妈就在广东打工，爷爷奶奶只会种地，农村又没有才艺培训班，就算有，也没这个钱送啊，家长还会觉得这是浪费时间，有这闲功夫为啥不去读书呢。
没办法，那个年代就是这样，你怎么讲道理跟他们也是讲不通的。
“你有没有感兴趣的东西啊？”
李荷花能想到的东西对农村的孩子来说都太奢侈了，说出来他们也不知道。
“我喜欢玩。”杨杰非常实在的说。
“什么东西玩的最好？”李荷花又问。
“打画片，打板儿，我可厉害了，打遍天下无敌手。”
李荷花扶额，这，没啥用啊。
“要不我到你家来，跟你爸学吹笛子？”杨杰试探着问。
反正多教一个人也是教嘛。
“也行。”李荷花想了想，“不过你得自己备笛子。”
他们家只有一个，她爸吃饭的家伙事儿，没有多余的了。
“啊……那还是算了吧。”杨杰泄了气。
孙杨拉他下来，“也不急于这一时嘛，总会发现你擅长的东西的。”
“对啊，着什么急呢，我们慢慢来。”李荷花趴回桌上，把话题拉回他们寒假的学习计划上来。
“你们计划吧，我都没有爱好，没什么可计划的。”杨杰闷闷不乐。
“那就除了学习，都玩啊，你平时玩什么就玩什么，怎么玩的就怎么玩。”李荷花把笔递到他手里边。
“我平时就是睡懒觉，看电视，出去找朋友玩。”
“那就按照你平日里的习惯，每天花点时间做作业和学习就行了，小孩子，压力不要那么大。”李荷花语重心长的说。
“少来，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努力，现在来忽悠我去玩，我不干。”
杨杰认真起来，也开始做计划。
“我教你们一个新词吧，内卷。”
“内卷？啥意思？”孙杨侧着头问。
他跟李荷花坐在一条凳子上，杨杰坐在他们的左边。
“对，内卷，内容的内，试卷的卷，就拿我们打比方，我学习，六点半起来，晚上十点睡觉，孙杨呢，看我这么努力，就想比我更努力，他决定六点起来，十点半睡觉，然后杨杰知道了，他要更努力，五点起床，十一点睡觉，你们俩这种行为就叫内卷。”
“哦……我不要比你们内卷，我只要跟你们一样就行了。”杨杰很有自知之明，怎么比都比不过他们的。
“你们别内卷就行。”杨杰警告，不然他很累的。
“我不卷。”李荷花保证，她心中有数，这才初中呢，到高中还得了。
各自写好计划后，她和孙杨开始对答案了。
杨杰开始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后面按捺不住，积极参与。
“啊，选B啊，on the table，我错了。哎，我这一步怎么也算错了呢。”杨杰懊恼的抓自己头发，嚷嚷着，“我不对了，越对越烦。”
“少抓头发，到时候变秃头怎么办。”李荷花调侃。
“哼，都怪你们，我中午都要吃不下饭了。”
“那刚好，我们多吃点。”孙杨补了一刀。
“你们，你们，一丘之貉。”杨杰愤愤不平，怨念颇深。
“不管他，我们接着对。”
还没说两句话，下一秒，杨杰又凑上来。
“不是不对了吗？”李荷花笑着问。
“那你们说这么大声音，我能听不见吗？”杨杰气鼓鼓的，“这里，是这么算的。”
说完加入战局。
对答案的结果还算不错，数学接近满分，语文这种估不到准确的分数，作文不偏题，大差不差了，历史嘛，问答题不可能一字不差，老师改卷总会稍微扣扣分数的，地理也还可以。
“你们俩分数差不多啊。”杨杰说，不像他，数学就差了十多分。
语文是他弱项，又差个十几分，就差了一大截了。
还有英语，孙杨就是英语比李荷花差了些。
“看来这次我又没考过你。”孙杨收好他们对答案的草稿纸，脸上没有失落，反倒在为李荷花高兴，“说不定这次，你真的能拿全校第一。”
“低调点吧，刘端可不是一般的对手。”
“那个人，我听说过。”杨杰说。
最大的八卦中心，李荷花立刻就凑上去了，“你听说什么了。”
她跟刘端还是有过接触的，奥数课上，他们在一个班的，只知道他很内敛，不是外向性格的人，其他了解不多。
只有他考上清华，又出国念书，最后进某个研究院的消息时不时会传到她耳朵里来。
“很厉害啊，听说一直在学校是第一。”
废话，这她也听说过好吗，江兰镇中心小学，年级第一，从小到大的学神。
最后，他们开始学奥数。
互相学习，你的思路我的思路，大家一起讨论，以前觉得难的，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大家又开始兴奋起来，知识真的是越学越有趣，当你有志同道合的伙伴，能解决一个个难题的时候，内心会有成就感，这种愉悦的感觉反馈给你，给到继续学习的动力。
以前的李荷花最擅长知难而退，遇到难题，不会就逃避，觉得自己没这个能耐，丧失信心。
而现在，她在一次次的做题中，找到了信心。
屋子里传来一阵阵香味，刘平已经在厨房准备午饭了。
“好香啊。”杨杰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幽怨，“我饿了。”
一起讨论的时候会忘记周围的一切，也想不起来吃桌上的零食，甚至她姐李莲花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三人都毫无察觉。
“姐，你干嘛呢？”
吓她一跳，余光一瞟，突然一个黑影在楼梯间门口，她虽然不怕鬼，可突然出现的东西还是会吓到人的好嘛。
“嗨喽，小帅哥们。”李莲花亲切的打招呼，“看你们学习太认真不好意思打扰。”
“莲花姐。”孙杨认识她，也知道名字。
“唉。”
确实挺帅的，就是小了点。
“休息下吧，马上吃饭了。”李莲花上前翻了翻他们的书。
“姐，你看的懂吗？”
“当然看的懂了。”好歹她也是学过高等数学的人好吗？那眼神什么意思，看不起自己姐姐啊。
李荷花当然没那意思，是因为在她印象里，李莲花学习成绩就是中等水平，没上过高中，她是真觉得自己姐姐看不懂。
“哦。”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人了。”
“莲花姐是大学生，我们初中生的题怎么会看不懂呢。”孙杨立马说道。
“你看，人家比你会说话多了。”
李莲花高兴了，“桌上的糖怎么不吃啊？”
说着拿了一颗进了自己嘴里。
要真懂，就会拿起书给他们讲解了，顺着孙杨的台阶就下了，由不得李荷花怀疑啊。
“你不是说饿了吗？来，垫垫肚子。”
杨杰看着手里被塞的花生糖果，笑的羞涩，“谢谢莲花姐。”
她姐顺势就坐下来，招呼着，“别站着了，坐，聊会天，等着吃饭。”
“姐，你不去帮忙吗？”
这么冷的天，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吧。
“帮完了，就剩最后一个菜了。”李莲花不为所动，很八卦的问：“孙杨，你最近跟我们家荷花玩的挺好啊，我记得你们以前不熟吧。”
男生女生有着明显的界限，玩的好容易被老师同学误会是在谈恋爱，早恋在学校里可是被抓的非常严格的。
“我们一直都是同学，现在也是朋友。”
“哦，朋友啊，那你觉得我们家荷花性格怎么样？”
这么直白的问，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姐姐这么八卦的。
李荷花竖着耳朵，其实她也很好奇，想知道在孙杨眼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荷花聪明啊，努力，还仗义。”杨杰小朋友抢答了。
李莲花跟她挑了下眉头，不错啊，这么快，有崇拜者了。
李荷花又抓了一把瓜子给杨杰，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心底里也高兴，她的小伙伴不吝言词在夸奖她。
“嗯，杨杰同学说了，下面轮到孙杨同学了。”李莲花没放弃。
孙杨想了一下，“我觉得荷花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而且有毅力有恒心。”
“就这样？”李莲花没想到十二岁的孩子说话这么官方呢，“就没点其他方面的，比如长得怎么样，跟你性格合不合之类的？”
她姐尽心尽力的引导。
“啊？”孙杨向左偷偷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我们性格当然合啊，不然也不会成为朋友对吧。”
这么问是问不出什么了，李莲花干脆直截了当一点，“你喜……”
“姐，你上大学了，有没有碰到喜欢的男孩子，有没有谈恋爱啊？”李荷花察觉到她姐的意图，立马先下手为强。
“这不说你们呢嘛。”李莲花战术性的挪开视线。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听说大学里就不一样了。”李荷花也上过大学，轻松自由，很多人经历过高考的严酷，初入大学完全放飞自我。
除了学习，啥事都干了。
李荷花就是这样的人，她本身就懒散，又选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工科类，学的也吃力，除了期末前那一个礼拜为了不挂科而努力外，其他时间就是看小说，看剧。跟室友出去唱过K，网吧通宵，什么证都没考，最后毕业找工作一地鸡毛。
她姐从来没有说起过在多越市学校里的事情，只有一次，那时候李莲花快30了还没结婚，家里催婚催的厉害，跟爸妈闹了矛盾，她一个人躲在楼上哭，李荷花上去看她，她说起了一句，“你们从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多越发生过什么。”
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李莲花和家里还是以通信为主，一个学期两三封信，信里报喜不报忧。她说的对，他们从来不知道她在学校里经历过什么。
后来李荷花再问起，她又不愿意说了。
果然，一提起学校的事情，李莲花就打哈哈，连八卦的动力都没有了。
“妈叫吃饭了，走吧。”
强制性的结束话题。
桌上的菜也不多，就是一碗纯炒肉，放了点干辣椒，一碗炒鸡蛋，还有白菜汤。
李海龙课间回到家里吃饭，小学就在他们坡上，与大马路交接的位置上面，回家只要几分钟，所以李家三姐弟上小学的时候，中午都是赶着回家吃饭，吃完又回学校继续上课。
刘平的手艺其实不怎么好，做菜的三个步骤，基本就是放油，放菜，放盐，炒熟就行，也没放过任何调料。
李荷花刚回来的时候很吃不惯，因为孩子出去外面见识了世界，被说的多了，刘平做菜也会放点酱油啊，耗油之类的调调味。
而现在嘛，这肉李荷花吃着还觉得有腥味。
孙杨和杨杰吃的倒挺带劲，十几岁的男孩子，还在长身体，吃什么都香。
刘平给他们夹菜，“多吃点，来，我们家的孩子都不爱吃肉。”
“谢谢阿姨。”
孙杨看着自己碗中冒尖的菜，向李荷花投去求助的眼神。
谁不爱吃肉，是做的不好吃啊。
李荷花总算明白自己小时候不喜欢吃肉吃鱼的原因了。
“妈，他们想吃什么自己夹，万一夹到他们不想吃的菜呢，人家还要硬着头皮吃。”
“怎么会不喜欢吃呢，不都吃的挺好的嘛。”
那是因为都夹进人家碗里了，不吃怎么办。
“阿姨，我们自己夹就行了。”孙杨扒着饭，“阿姨，菜都很好吃。”
“好，好吃多吃点，吃饱，啊。”
吃过饭，又学了一个小时，三点左右，孙杨和杨杰就准备回去了，临走，刘平又把瓜子花生糖果弄了个小袋子给他们带回去。
孙杨坚持不肯要，可他哪拗得过精通人情世故的大人。
“没事，下次我去你家，你也给我准备点就行了，礼尚往来嘛。”李荷花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不像杨杰，欢欢喜喜的收下了。
“你们中午吃饱了吧，我妈做菜可能不太好吃。”
“阿姨做菜挺好的啊。”杨杰拍拍肚皮，我吃了两碗饭。
嗯，你们都还吃不出好坏来，只知道是肉就好吃吧。
“挺好吃的。”孙杨说，“那我们先走了。”他背起了书包。
“嗯，路上小心点啊。”
“嗯，再见。”
“下次再来玩啊。”刘平站在楼上阳台打招呼。
“谢谢阿姨的招待。”
孙杨仰着头，礼貌的道谢，然后跟杨杰一起走到土马路上，直到背影消失在竹林的小土坡拐弯处，李荷花才回屋。
呼出热气暖暖手，就是脚下有火，手还是冷。
她叫莲花一起把火盘搬上楼，二楼比一楼暖和些，刘平在做扎纸马用的纸条，很薄的白纸裁剪成十厘米长，两厘米宽的条形，然后在凳子上用手掌把它卷成一个细长的线，用来把竹条绑在一起的。
李莲花看着电视，一边帮忙刘平在做这个，李荷花上来。
“把电视关了。”
“为啥？”她好不容易放假回来，看个电视也不行。
“你妹妹要学习。”刘平说。
“那她去堂屋写。”李莲花不乐意。
“就三个人还搞两个火啊，炭不要钱的？”
李莲花瞪着她，“学什么习啊，放假就要有放假的样子。”
李荷花当没看见，摆好自己的书和笔，很为难的说：“要不让姐姐把声音开小一点，或者不开声音，看字幕也可以吧？”
这是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有画面她可以做到不去看，反正这电视剧她都看过的，老片子让她再看一遍，没那个兴致了。
只要没有声音干扰就行。
刘平将李莲花望着，要不就干脆关掉，要不就把声音关掉。
有老妈坐镇，她姐不得不关掉声音。
李荷花专心看自己的书，她要静下心来，没网络没手机，唯一的事情就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