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辉，89分”

“邓小兰，75”

“邹婷婷，72”

王老师在讲台上一个个的报着分数，有人欢喜有人忧，李荷花很紧张，她感觉自己没考好，这一个月她心思在学习上的时间少。

“孙杨，93分。”

底下一阵骚动，这是目前报出来的分数中最高的。

李荷花听着后面窃窃私语。

“这次题很难啊，我以为陈昭辉89分很高了，竟然能拿到93分，你说刘端会比他高吗？”

“肯定的吧，刘端全校第一，而且数学成绩特别好。”

“李荷花，80分。”

她上前拿了自己的试卷，坐下来，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一点，李荷花呼出一口气。

“不是全校第一第二吗？”邹婷婷呲了一声，也不过如此嘛。

“比你高就行。”李荷花轻描淡写的瞄了一眼她课桌，邹婷婷把试卷遮住。

“陈欢，86分。”

“哈，她比你高。”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李荷花表现的很淡定，“哦。”

这才第一次月考呢，急什么。

“刘端，97分。”

“哇哦～～”

整个教室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尤其是153班的那几个人，人人与有荣焉，同班的龙山，带头鼓起掌来。

“153班的，这才叫学霸呢。”

“年级第一！”

边说着还边看着孙杨和李莲花。

“女生学理科本来就不行。”

“她能拿到年级第一，还不是靠其他科的背诵，不然能拿第一？”

悄默声的讨论，故意能让她听见。

也不知道为何对她恶意那么大。

“安静！”王老师拍了两下课桌，手都拍红了。

“这次考试卷子已经都发下去了，讲解试卷后，每个人都要自我总结，哪些地方没有掌握。很多同学可能没考好，很正常啊，奥数和我们平时学习的数学难度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也意味着你们上课要更认真听讲，更努力的去学习。好了，接下来，我们开始讲解试卷。”

卷子讲解了两个课时，最后一节课曾老师来了。

他表情严肃，嘴角下拉，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他双手撑在讲台边沿，先巡视了一圈底下的学生，每个人在接收到他目光的时候都低下头去。

“你们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我看了一下，可以说，很不理想。跟别的学校比起来，知道差距有多大吗？你们的平均分比人家低6分，6分是什么概念。”曾老师拿着弯曲的食指敲敲讲桌桌面，“我们学校的资质比别人学校差，好的是很好，那有什么用，你们整体上不去，县里比赛是你们整个班都参加，然后选拔去市里，省里，乃至全国，别人学校能选十个上去，我们就只能选五个。同学们，形势很严峻啊。”

李荷花听着，内心腹诽，只是你的形势严峻吧，奥数只是个人战，只有教导主任才关心学校荣誉吧。

那时自己早早就被踢出局，没有关注过后面的比赛，不过刘端他们应该也没有走到最后，如果拿了奖什么的，学校肯定会有表彰大会的，在李荷花印象中似乎没有。

2001年代，城市和农村的教育资源是很不公平的，在县里，市里成绩好，放置全国中，刘端在她眼中是学神的人物可能也不够看了。

“这次平均成绩最好的是153班，尤其是刘端同学，打了97分的高分，在整个县里也是排在前三名的。但还可以更好，可以拿全县第一嘛，对不对。”曾老师讲到此处，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出他很满意。

而153班集体欢呼，几个男生在刘端身上小动作不断，轻拍一下，摸头，揽肩，极富班级荣誉感。

“男生的成绩普遍比女生好，这也正常，男生普遍逻辑思维能力更强一点，女生文科比较好。”

这话李荷花就不爱听了。

怎么一个老师能公开说这种话呢。

虽然李荷花自己曾经也一度是这么想的，男生学理科就是有天生的优势，女生逻辑思维能力要弱一些。

可她也不爱听，她抬头给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李荷花，你有不同意见？”

她就看了那么一眼，就被抓了个典型。

曾老师笑面佛一样，“年级前三，成绩很好啊，这次考试成绩，我看下，你排全班第14位。以往数学成绩也不错，可难度加大你这成绩直线下滑啊。”

公开处刑。

曾栋梁，你他妈的上辈子跟我有仇吧。

“老师，这才第一次月考呢。”李荷花压抑不住对他的新仇旧恨。

“哦，你觉得你后面能跟上？”

“噗呲～～”

李荷花听到后面几声讥笑，面上泛红。

其实她不敢做什么保证，下次考试一定能上多少分。

本质上她很保守，因为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所以从来不敢说大话，就怕完不成。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李荷花是不会开口的。

可真的很难堪啊，曾栋梁就在讲台上那么笑着，底下的同学也像是看笑话一样，她很气愤，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说，“对，下次我的成绩一定能到多少多少。”

可她依然在犹豫。

“好了，早一点认清自己的优势劣势也不是什么坏事。”曾老师说，“女生文科优势大，语文英语比你们男生好也毋庸置疑。”

“是。”李荷花回答了，声音不大，打断了了他的侃侃而谈。

“你说什么？”

“我说下次考试我成绩肯定能上去。”

“上去多少？能上九十吗？”曾老师不以为然。

“可以。”李荷花说。

这下子，教室里的笑声更是肆无忌惮了。

这次总共就两个人上90分，一个刘端，一个孙杨。

连陈昭辉都没上90，她还想上90分。

邹婷婷觉得她这个大话说的太大了。

“行啊。”曾老师随口应着，也觉得她就是一时不忿，想找回面子。

“我要是能上90呢？”李荷花问。

“能上就能上，怎么？你的书是给我读的。”曾栋梁收起笑容，变得严肃，那个脸一沉下来，李荷花就心底发毛。

多年前的那种阴影随之而来。

“您就要把女生学不了数学的话收回去。”李荷花鼓起勇气很认真的说。

其他女生不再笑了，视线统一定格在她身上。

“女生就是不适合学数学物理这种科目，我有说错吗？”曾老师刚拿起的水杯砰的落回到桌面，一时间教室里安静的很，没有一个人敢出一点声音。

“您从哪里得出的结论？”李荷花据理力争。

她明明很害怕的，可她也很气愤。

换做以前，她绝对不敢明面上说，只敢在心里面诅咒他，骂他。

她都三十四岁了，还要怕他吗？

“你看看那些专家，大学里的专业，在数学和物理领域能做出贡献的有几个女生。我不是说没有，我是说比例，男的就是高一些，难道这不能说明女生不适合这些科目吗？”

这是事实，李荷花无从反驳。

“我只考了80，您就断定我不适合学数学，那我考上90甚至100了，您是不是又认为我适合学数学了。我觉得只凭一次成绩来评价适不适合是不对的。同样的，男生本来就比女生多，男生享受的教育机会也比女生多，那么您用比例来推断也是不对的。我不觉得我们班的女生就不适合学数学，她们只要想，都可以上90分。”

邹婷婷侧低着头，对李荷花横眉怒对，“说什么呢你，你自己逞能还把我拖下水。”

“是吗？你们都这么觉得吗？”曾老师看了一眼所有的女生。

大家齐刷刷的趴桌上不吭声了。

“有觉得自己下次考试能上90的吗？举个手来看看。”曾栋梁背着手，挺着肚子，教室里的白炽灯照着他那张油光发亮的脸。

没有人做声。

“显然，她们不这么想，哦，有一个。”

李荷花转头，看到陈欢面朝前方，举起了一只手。

“还是个86分的，女生中的第一名。”

除了陈欢外，没有其他女生了。

下课时邹婷婷更是直接埋怨她，“你自己要出风头，干嘛扯上我们，我觉得曾老师说的对啊，我就是不适合学数学。”

她初一的时候数学成绩也还行，80多分，90多分也能随便上，可这次考试竟然只有72。而且她学的是很吃力啊，听不懂啊。

男生的思维比女生的更活跃，这是事实，她不懂有什么好争的。

“想当英雄，满足虚荣心吧。”邓小兰走到她的座位边说，“听说你还给校长递计划书？当全校的风云人物，感觉如何？”

“你怎么知道？”

“你那么厉害，自己猜啊。”邓小兰语气不善。

“很牛逼，怎么了？你羡慕？”杨杰晃着走过来，怼她。

邓小兰扫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儿？你喜欢她，要给她出头？”

“计划书我也有份儿，怎么不关我的事儿。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在这儿瞎咧咧什么呢。”

“你……”

“荷花是在帮你们所有女生说话。”孙杨过来，他对她们的行为无法理解。

“谁让她帮我说话了，我觉得曾老师说的对啊。”其他女生共同围过来，凭什么她就代表所有女生了，跟她们商量了吗？

“所以你们都觉得自己比男生差？”陈欢抱着书，离开座位，问。

“我没说都比男生差，理科女生是弱一些，男生文科弱一些，曾老师说的有问题吗？”邓小兰反问她。

陈欢冷笑一声，“我不觉得。”

“我觉得就行了。”邓小兰说。

李荷花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局面。

这不是2022年，她把时代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