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男一女,三十多岁的年纪,男的平头,带着军绿色的帽子,女的挎着小包,染了一头茶色的卷发。
“你爸爸在家吗?”女人开口问。
“不在,出去做事了。”李荷花认识他们。
应该说印象深刻。
前世界里,也是这两个人来找他们家的麻烦。
他们家老人去世后,要找个风水宝地下葬,是李耀阳看的地,两年后家里不太顺,就来找她爸爸的麻烦,硬说是李耀阳没看好风水,导致他们家走霉运。
李荷花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爸妈没开心过,爸爸每天就是拿着那本看风水的书,每次这个男的来找,就会把书给他看,一个个的解释。
人家哪里会听他说这些,只有一个要求,赔钱。
甚至还纠集了他们那一大家子,在李家门前闹,当时在当生产队长的小姑父还来帮忙劝阻,不然他爸会被打残去。
所以李荷花对这两人没有好脸色,连请人进屋都不想。
那两人似乎也不想进来,大人不在,小孩什么都不懂。
“你们找我爸有什么事吗?”李荷花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下。
“我们改天再来,你爸爸什么时候做完事?”
“你们是来找我爸爸麻烦的吧?”李荷花没回答,而是愤怒的直接说了出来。
两人惊得回头,对视一眼。
他们是第一次来找,李耀阳的女儿怎么会知道?
“家里不顺也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李荷花悠悠的说。
“你知道什么?”男子转身朝着她走过来。
李荷花有点怕了。
家里没有大人,如果人家真动手,她该怎么办。
“荷花。”
孙杨走到她身后,见她迟迟没回来,不放心的过来看下。
“不让客人进屋吗?”他在后面轻声问,“我们要不要回避下?”
“谁啊?”贺伟才没管那些,直接问,“找你爸爸做事的吗?”
“不是,来找麻烦的。”李荷花说。
不知为何,明明身后是三个初中男生,她竟然瞬间又有了底气。
女子拉住男人,“算了,人家大人都不在,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然后背对着李荷花他们,低声说,“听说他这个女儿有点邪乎。”
男子被女人拉走。
孙杨问,“来找麻烦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家倒霉了,说是因为老人去世的时候我爸看山没看好,风水不行才导致他们家流年不利,找我们家要钱。”
“啊?真跟风水有关系吗?”杨杰探头去看那两人。
孙杨按回去,“就是故意来敲诈的。”
“哦,那怎么办?”
李荷花也不知道。
“叔叔会处理的吧,你别想那么多了。”
孙杨说,他们也解决不了。
“怎么还有这种人啊?”贺伟义愤填膺。
“社会上,什么样的人没有。”李荷花感叹。
“你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杨杰笑着调侃,像比他们大十几岁的大人。
我本来就比你们大,小屁孩。
“荷花,他们都说你能预测未来呢。”贺伟从他外婆舅舅那听来的。
“都是凑巧罢了,你应该也听说了,坡下有个姨爷爷去世,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农村风向变的可快了,之前说她多能耐,现在就说她有多沽名钓誉。
她也没上赶着去预测,还把错怪到她头上来,也是够无聊的。
“贺伟,快十一点了,你的还没做完呢。”周美丽打断他们,这事儿她在同一个生产队,最清楚不过了。
以前听说李荷花能预测未来的时候,人人都捧着李家,现在又觉得她没这个技能的时候,又都来踩一脚。
“我去做饭,你们接着写。”李荷花开始淘米,周美丽和孙杨来帮忙。
“我自己来就行了。”
“没事儿,大家都要吃的,要洗白菜吗?”孙杨已经在地上撕了几片白菜叶。
“对,这里有热水,用热水洗。”
煤炉就这点方便,不用的时候就烧着水,随时备用。
孙杨洗了菜,“炒着吃还是开汤?”
“我想开汤,你们想怎么吃?”
“那就开汤吧,冷天喝点热的。”周美丽说。
李荷花从碗柜里拿出肉和豆腐,剥了几颗大蒜。
又去坛子里挖了半碗豆豉,杨杰循着味儿就来了。
“我最喜欢吃你家的腌菜了,阿姨手艺真好。”
他奶奶做的那些都太咸了,老人家,味觉不灵敏。
一时间,所有人都涌到了厨房。
“你们没事就出去吧。”李荷花转个身就能撞到人。
“我们也能帮忙啊。”贺伟说。
“你们别越帮越忙了。”李荷花把人推出去。
周美丽拿了刀准备来切菜了,也被李荷花拦住。
“我来吧,你们要是想炒菜,等我备好了再来,尝尝你的手艺。”
“行,那个豆腐我来做吧。”孙杨主动认领。
“那我炒肉。”
“我也来做一个?”贺伟在门边凑热闹。
“你会做吗?”
其他四个人同时问他。
贺伟默默的缩回去,小声说,“不会。”
杨杰把人拉走,“我监督他写作业。”
等高压锅上汽后,关火,又煮了五分钟,就放菜锅准备炒菜。
煤炉的火没有煤气,天然气的火大,刚回来的时候李荷花还有点不习惯,觉得菜炒的都不得劲儿,味道也差了些火候,像是焖出来的。
豆腐切成小方块,煎的两面金黄,李荷花就没有其他调料,连酱油都没有。
“你家不吃酱油吗?”孙杨问。
李荷花一直在厨房,怕他们炒菜找不到东西。
“不用,我们崇尚自然的味道。”李荷花说,“有味精。”
孙杨无奈,“有点太白了。”
有酱油,可以上个色。
“你还讲究色香味俱全呢。”
“我妈喜欢用。”
“你妈做的菜的确很好吃。”李荷花在他家吃过两次饭,同样的菜做出来,比李家的要好吃两个度。
“委屈你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你尝尝咸淡。”李荷花的筷子没离过手,专业试吃员。
“嗯,刚刚好,可以出锅了。”
洗完锅,周美丽上场,最后是李荷花煎蛋。
把作业本都收走,就在这小桌子上吃饭。
“嗯,好吃。”杨杰赞叹。
“我也觉得好吃。”贺伟赶忙扒拉两口,“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哪个菜最好吃?”李荷花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心思。
“我最喜欢这个。”贺伟果然头脑简单,选择了豆豉炒鸡蛋,“特别下饭。”
李荷花得意洋洋,手舞足蹈。
杨杰则是一碗水端平,“我觉得都好吃。”
贺伟这才意识到,“我也觉得都好吃。”
“行了,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孙杨像是很受伤的样子。
“真的,我觉得豆腐也好吃,肉也好吃。”贺伟不忘两个碗里都夹一筷子,以行动来支持。
幸好饭煮的够,六个孩子竟然全部吃完了。
“李海龙,洗碗去。”李荷花也吃撑了,摊在椅子上,命令她弟弟去干活。
“没做饭的要洗碗吧。”孙杨余光瞟了一下杨杰和贺伟。
两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让我弟洗吧,他也没干活。”李荷花说。
李海龙乖乖的收碗。
周美丽说,“他比你们勤快多了,还比我们小。”
杨杰贺伟对视一眼,“我们去,行了吧,海龙弟弟,我们来,啊,你歇着。”
李海龙看向他姐。
“给他们个表现的机会吧。”李荷花说。
也没几个碗,两个人洗很快的。
李荷花去给大家又倒了一杯热茶,继续写作业。
两点左右,几个人都回去了,只有周美丽留到了吃晚饭前。
爸妈在外面吃,李荷花就跟老弟两人吃的剩菜。
“他们没说自己是哪里的吗?”
李耀阳了解今天那两人的来历后问。
“堆子组的,只是我具体不认识人。”
“哦,好。”
李荷花没走,待在他爸身边,看李耀阳撕纸钱,给祖宗和供奉的菩萨上香。
“我们要怎么办?”
李荷花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这个事情,想来想去,不得不承认,破财消灾是最好的方法。
闭塞的农村,不看你有没有理,只看你家人多不多,势大不大。这两项,李荷花家都不沾。
前世界里,李耀阳被他们那一大家子围着打完后,依然赔了钱。
没有可以说理的地方,村支书都是帮施暴者的。
这口气咽不下去也得咽。
“我和你妈会处理的,你们专心读书就行了。”李耀阳当然不会跟小孩子说这些,只让他们放心。
李荷花担心了好几天,爸妈在家的时候,那一男一女果然又来了。
刘平让他俩去楼上看书。
李荷花偷偷跑下楼,李海龙也跟上。
果然男人一开口就是家里从去年到今年怎么不顺,又是出车祸又是被诈骗,老人生大病,小孩生小病。
有人说他爸的坟风水不好,当初是李师傅帮忙看的,现在有问题,祸害三代,你得负责云云。
李耀阳好声好气的说,风水都是按照书上写的看的,不会错,不然,他可以找其他的风水先生一起来探讨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那人又说他已经找人看过了,就是有问题。
李耀阳让他说是哪个师傅看的,大家一起对质。
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对方想敲诈,李耀阳尽可能的跟人讲道理,风水书都先备好了。周家组就有一个会看的,李耀阳要这两夫妻跟他一起下去,找那人辫辫理。
风水这种东西,你信则有,不信则无。
李荷花当然不会认为他家倒霉是因为风水的问题。
别人会啊,而且风水没有完全的对和错,尤其是这村里的,都是半吊子,哪有真正的风水大师。
临近中午时分,李耀阳一个人回来了。
刘平问他怎么样了?
“老社头谁都不得罪,一边说我看的没问题,一边又说不能打包票。”
“尽是些滑头,一开口要我们赔两万,分明就是来抢钱的。”刘萍愤愤不平。
“哎,人家就抓着你这个错处,还到处宣扬。”
“这山以后别看了,谁请你都不要看。”刘平说的不是气话,这不是个什么好活,“人家走运也不会分你分毫,倒霉了还要问你要钱。”
李耀阳经过此事之后的确对外宣称不看山了,抵不住那些人家要求,一定要他看,说请不到人,李师傅就行行好帮帮忙。
李耀阳每次看山之前会提前跟人说好,都是按书上写的看的,有问题概不负责。
李荷花吐槽过,这种口头协议有什么用,又没签字画押,人家真要找你麻烦,总会找的。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做。
“跟他们谈谈,直接赔钱吧。”李荷花突然出现,说道,“两万肯定不可能,最多赔两千。”
“一分钱都不能赔。”刘平在气头上。
李荷花看向她爸,“他们有备而来的,拿不到钱估计不会罢休,说不定还会纠集人手,早点破财消灾,好好过个年算了。”
李耀阳坐着,眉头紧锁。
“他们下午还会来。”
“来就来呗。”刘平直性子,脾气也更暴躁些。
“说谁不会。”李耀阳知道她就是个纸老虎,嘴上逞逞能。
两万块钱李家当然不会同意,下午双方仍然没有谈出个结果来。第二天李耀阳又有事情要做,那家人似乎知道他们家的行程似的,也没来。
腊月二十二,李莲花回来了。
二十四,小年夜,也是她姐生日那天,那两个人又来了。
李莲花不知道前因后果,把人请进屋,倒了茶,还上了零食盘。
“不用了,李师傅不在,我们就先回去了。”女人说,男人还想磕点瓜子呢。
“慢走,不送。”李荷花板着脸,“小心腿。”
女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问,“什么意思?”
李荷花很无辜的眨眨眼,“没什么意思,冬天路滑,小心别摔着了。”
语气,神情怎么看都像是诅咒。
男人气性就上来了。
“你什么意思啊?骂我们呢?”
李莲花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一句客气话,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李荷花闭上嘴,她怕挨打。
“是你们自己要问的。”她轻声嘀咕,只有李莲花听见了,被剜了一眼。
“不好意思啊,他脾气有点爆。”女人更明事理一点,拉着人走到台阶上,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李荷花。
催促着她老公赶紧走。
“怎么感觉她有点怕你?”李莲花问。
“做贼心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