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宿是个生意人,他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一次五十两,若未曾解决问题全额退款。”
下一刻,他就向鲤沫介绍起了叫他一次需要的价格,鲤沫只觉得他似乎总想在她身上挖点钱出来。
真是颇有毅力。
“我师傅常常教导我,不要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对于看着就不怎么靠谱的人,尤其要记得离远一点。”
鲤沫并没有收下那个玉坠,并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拒绝的含义已然十分明显。
并提出一个问题:
“你究竟对多少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摇了摇头,在一张纸上划去了鲤沫的名字,答到,“我说过好多次,已经记不清了。”
他将那张纸收起来,接着对鲤沫说道。
“好了,接下来这几日我将观察你。”
他又凭空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写下了鲤沫的名字。
自然是鲤沫的假名。
他若是写出鲤沫的真名,鲤沫倒要多看他几眼。
鲤沫也没在意他的记录,只回了一句。
“请随意。”
他对鲤沫的威胁没有奏效,因为连鲤沫的名字他都没搞清楚。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鲤沫也不打算纠正他,并开始怀疑之前在他那买的册子有没有弄虚作假的地方。
这里她也待够了,算是略有收获。
那个蛊师身边的人倒是要多注意一下。
鲤沫站起身,准备出去,与此同时,管宿的结界也撤去了,倒省得鲤沫再去费去一张符咒。
这一下子嘈杂的声音瞬间入耳,催动手中的符咒,只是一瞬,鲤沫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离开客栈之后,鲤沫就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整日闲着没事做,感觉十分没意思。
鲤沫在这里接了个活计,帮来往的人送信。
送起来倒是很快,时间很充裕。
最后一封信就在前面的一户人家,鲤沫看着上面的落款,写着和清两个字。
倒是和门中的弟子重名,鲤沫记得好像有个在试炼场登记任务的弟子也叫和清。
没有细想,鲤沫继续向前走去。
门是半掩着的,府中的仆人正在打扫庭院,鲤沫上前说明自己的身份。
但他们就像没听到鲤沫说的话,扫着地面。
鲤沫只当老人家耳朵不太好,又放大声音说了一遍。
还是没有反应。
算了,鲤沫还是直接去找这家的主人送信,这封信有特殊要求,一定要当面送到收信人的手中。
远远的鲤沫就看见一对儿夫妻搀扶着彼此,向着内院走去。
鲤沫翻身一跃,到了房檐上,这样走的话比较快,省得还要绕来绕去。
鲤沫坐在上面,看到那对儿夫妻似乎在和一个年轻男子说着话。
左右鲤沫也不着急,打算等他们说完话了再把信交给那对儿夫妻。
那里的状况却有点让人看不明白。
有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那里,那对儿夫妻见了他,就对他行礼。
最惹眼的是那个院子里那个被绑着的孩子。
在那院中坐着一个孩子,她被绑在身下的椅子上,双手被缚到背后,冷冷地看着那对儿夫妻的背影。
那眼光,就像是在看着什么死物,带着几分痛恨,又有几分厌恶。
不仅如此,她的眼中缺少了那份年纪应有的稚气,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在鲤沫观察着她的时候,她往鲤沫这边看了一眼,正与鲤沫的目光相遇。
目光交汇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只是片刻之后,她又移开了目光,不再看鲤沫。
游丝给鲤沫的珠子叫做匿形珠,不仅可以改变容貌,还能够遮掩气息。
鲤沫虽不能激发出这珠子全部的效力,但却也有用。
她能看到鲤沫,证明她多半资质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鲤沫在心中如此想到,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
“似乎是一场献祭。”,游丝从鲤沫的包袱里探出头来,这次他变成了一只猫,看着那个女孩。
“嗯”,鲤沫应了一声。
那年轻男子是个当地的术士,鲤沫有时会看见他在街上行走。
平日里倒没格外注意他的行动,没想到他竟做起了这样的事。
将活人献祭,用来炼制他的法器。
再联想到最近的孩子无故失踪的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那一对儿夫妻对着那年轻男子频频鞠躬,男子脸上笑的十分温柔。
鲤沫却注意到他看着那对儿夫妻的眼神,如同在看着两个死人。
过了一会儿,那年轻男子要离开了,那对儿夫妻出门送行,离开了这里。
这时候,院中只剩下那女孩一人。
鲤沫趁此机会显露身形,将那孩子解开,尝试着与她进行交谈,同时也试图再了解些此地的情况。
“你叫做什么名字?”
“霍箬。”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鲤沫,轻轻地说出这两个字。
她早就注意到了鲤沫,鲤沫也因此没打算与她进行多余的寒暄。
鲤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向她问话。
“你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锁在这吗?”
她垂下眼,鲤沫这时也注意到了她袖子下的伤痕。
“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鲤沫蹲下身子,看着她的脸,她看向鲤沫,眼中并无伤心之色,反倒多了几分猜忌。
她只是看着鲤沫,似乎是在估量鲤沫值不值得信任。
“这些并没有什么,你想带我去哪?”
她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沉稳,一眼就看出了鲤沫的来意。
“我可以带你到别的地方,若你愿意,我先带你到我如今落脚的地方去。”
鲤沫在心中思考过后,给出了她的回答。
霍箬却并不满意,继续问着。
“你为何要救下我?”
“救下我会惹下不小的麻烦。”
这一连两个问题倒让鲤沫注意到她紧握着的双手,原来,她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从容。
鲤沫并未戳破她的故作坚强,只是安抚着她,信任这种东西,并不是短时间就能生出来的。
鲤沫想到了师兄刚来宗门的那段日子,这孩子眼中充满防备的样子着实像极了师兄小时候。
并没发觉,自己的目光也变得愈发柔和。
鲤沫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变成献祭的材料,不然也就有愧于自己先前的所学。
既然让她碰到了此事,那就不能置之不理。
帮助这孩子并不需要理由,只是想要无愧于心,如此而已。
但此时鲤沫并不想对这孩子说出这些道理,在生存面前,她变得谨慎恰恰是她成长了的表现。
这样就很好,她正在逐步成为能保护好自己的人,思及此处,鲤沫回了一句。
“这本就不需要考虑,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跟你走。”
这句话答得利落又坚定。
很好,该作出决定的时候就不要犹豫。
鲤沫牵着那孩子的手,离开了这间院落。
在鲤沫离开以后,那对儿夫妻走了回来,他们看见已经解开的绳索,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癫狂。
阳光照进宅院,两个长长的影子映在地面上,但那绝不是人的影子。
那张面皮逐渐碎裂。
有什么东西顺着那皮囊钻了出来,像烂泥一样陷入地里,转眼间,那里就只剩下两张干瘪的躯壳,散发出难以遮掩的恶臭。
也许不久之后,这味道就会被路过的人闻到,他们会走进宅院之中,见到这幅他们此生难忘的景象。
此时的鲤沫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个。
鲤沫在市集之上行走,想要先带霍箬去吃点东西。
自从鲤沫带走霍箬之后,她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鲤沫的身上,最开始倒没什么。
鲤沫只当这孩子到了不认识的地方有些不适应,特意放慢了脚步。
只是时间久了,她也有些受不了。
其他人会怎么样鲤沫不知道,但她实在受不了一直被那直勾勾的目光盯着看。
感觉怪怪的,又不好意思让她别再看自己。
只好走在前面,避开她的目光,但依旧觉得她还在看自己。
这不是错觉,霍箬始终在观察着鲤沫。
她原本以为即将成为献祭的材料,身边的人被带走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她是最后一个。
那术士只说她命格不同,要留到最后再为他所用。
她被关在那座囚笼中,那里终日不见阳光,唯一能见到的人也在逐渐减少。
最开始还能听到哭闹声,最后大家都变得麻木,连哭也哭不出来。
没有人会来救她们,她在那无尽的黑暗中逐渐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困在那里,那食物里大概放了什么东西,一日里,她的思绪总是连不到一起。
如今走在街上,她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总觉得鲤沫有些熟悉,因此最终才决定跟着鲤沫,但实在记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她的身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大概只有那一串手链。
她犹豫着该不该与鲤沫说明此事,在脑中思考着此事时,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鲤沫的身上。
在鲤沫看来,就是她一刻不停的在盯着自己看。
而鲤沫不知道的是,游丝也在观察着鲤沫救下的这个孩子。
霍箬日后绝非等闲之辈。
他看到了霍箬身上的气运,甚至比他当初遇见鲤沫时的气运还要强上几分。
就算今日没有遇见霍箬,她大概也不会成为献祭的材料,自有贵人相助。
这般气运,其实并不多见。
他从前只在王侯贵族身上见过,不过看来和那又有点不同。
这孩子的气运之上笼罩着一层薄雾,隐隐的冒出几分黑色的东西。
他仔细看了看,如同雾里看花,看的并不是十分清楚。
也罢,带着她这一路上大概不会生出什么事,他缩回包袱里,静静的沉睡。
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全身都暖洋洋的,鲤沫十分喜欢今日的天气。
见游丝缩回了头,鲤沫只当他又要回去休息,并未十分在意。
鲤沫曾问过他,这里有没有什么能帮助他疗伤的东西。
他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向鲤沫解释到,每日的沉睡就是恢复的方法。
终归和人的身体有所不同,鲤沫有时会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经他提起,倒也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