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告诉孤，钟将军有把尸骸带回家的习惯，你耳濡目染就不怕了，这种话只有小孩子会信。”

历元翊的话步步紧逼，若不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怕是不会罢休的。

钟少渊没料到历元翊会这么问，同葬皇陵什么的都是幌子，他只是为了放松警惕，其目的正是为了确认自己身份的真假。

“这…这不好解释…”钟少渊的身子向后倾了倾，他额间冷汗直冒，反复斟酌起接下来该说的话。

“微臣年幼时曾偷偷便装随父亲前往战场，但未曾上阵杀敌，而是留在后勤部救死扶伤，见识过血肉模糊的东西，顺便也学习一下药理知识。”

听着挺像一回事的，历元翊拍了拍手，尾音上挑着说道：“没想到少渊还有这样一段经历，真是让孤佩服啊…”

钟少渊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局促地说道：“不不不，这没什么的…殿下，您不困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太困了…”历元翊把手背过身后，一步步走向钟少渊，直到两人快挨到一快去了，这才停下脚步。

他端详了一会儿钟少渊的表情后，没来由地冒出一句道：“对了少渊，小蓟的味道是苦还是甜来着，这东西可以止血，想必你也能经常接触吧，孤记得…孤常喝的药里有这东西的。”

钟少渊懵住，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侧颊，不太确定地说道：“苦…苦的？”

“少渊就如此笃定吗？”历元翊的语气冷了下来，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钟少渊急忙摆摆手，否认自己的答案道：“甜的，是微臣记错了，望殿下恕罪！”

他战战兢兢地观察起太子殿下的脸色，生怕自己说错话，致使历元翊去找钟将军麻烦。

岂料历元翊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噗嗤一声后就仰面而笑起来，这笑声中虽藏有一丝憯意。

但可以肯定的是，历元翊现在是难得的喜形于色，才会如此放浪无拘。

他不顾胸膛发震，边笑边拍打着钟少渊的肩膀，勉强压住笑意，悠悠地戳破道：“孤就试试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咬勾了…”

“哎呀…”历元翊故意拖起尾音，轻声道：“这可不好啊少渊，小蓟是甜是苦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不能看见坑就跳啊！”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历元翊纯粹是在打心理战。

一旦钟少渊有任何不确定的反应，那么他前面说的一切也都可以推敲推敲了。

钟少渊困顿地垂下脑袋，瞳孔放大，不知不觉间竟上了套，但现也只能竭力找补道：“是微臣对殿下有所隐瞒，要罚要怪就找微臣…”

“谁说要追究了？”历元翊偏过头要看钟少渊的眼睛，可对方却有意闪避，许是恛惶无措的缘故，不愿惹清光照素心。

“殿下这是…”钟少渊喃喃道。

历元翊眉眼带笑，心情极好地耳语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少渊可得把自己的秘密藏好了，要是被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嗅到，可是会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嗯，好像不太准确，”历元翊快步离开钟少渊身旁，配合着满天繁星呼吸的频率，浅笑道：“是会被吃了，还会问对方喜不喜欢吃的程度。”

钟少渊有些心神不宁，明明太子殿下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有认真听，但却感觉周遭皆是迷离惝恍之境，若断若续的风音在耳边响起。

可此刻分明是无风的啊…

历元翊察觉出了他的异样，转而提议现在就回去吧，别在此地逗留太久，要是被什么人看到就不好了。

否则第二天就会传来，震惊！当朝太子居然和太子谕德在乱葬岗挖坟，是什么导致他们如此放浪形骸！实在是令人发指啊！

钟少渊刚缓过神来，下意识应下历元翊的话，随即两人就以比来时还快的速度打道回府。

只是百密一疏，虽然并没有人发现他们，但方才路过的一个打更人，却是实打实听到了历元翊的笑声。

虽说其他的都没有听到，但是大半夜听到墓地传来怪异的笑声，就已经足够瘆人了。

第二天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未时，为了今天梁太守的宴会，傅知烟与宁宜谦这两个没和他们住一块的人，就提前一点来找太子和他的贴身谕德。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历元翊身边的侍从告知二人，太子殿下和谕德大人昨日回来的太晚，大抵是累到了，现在还未苏醒。

遂便请二人挪至偏房等候，想必太子殿下他们不消半柱香的时间就能醒来。

这话说的很是客套，傅知烟他们二人心知这不太可能，但既来之则安之，左右都是个等嘛。

所幸侍从们提供的糕点茶水足够好吃，这才打消了宁宜谦想要溜出去逛逛的想法。

看同事吃的那么急，傅知烟没有说些什么，她摸着茶杯外壁，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你现在因为吃撑而胃胀请病假，那我是不是能领双份工资了？”

宁宜谦被这话弄得分了神，一不小心就被食物噎住，灌了好几碗茶水才堪堪压下去。

他皱眉气笑道：“这种话就不要说出来了…”

傅知烟笑了笑，她用食指轻轻敲击桌面，淡淡道：“那我们聊点别的？”

宁宜谦闻言顿时两眼一亮，兴致冲冲地问道：“好啊，聊点什么？”

“那自然是…”傅知烟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不急不慢得说道：“聊聊如何在东宫摸鱼不必发现？”

“这个好这个好，等等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带薪闲聊吗？”

“说的也是…”

另一头，作为给他们发俸禄的上司历元翊，却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其实早在左右司议郎来之前他就醒了。

但无奈床太善解人意了…

再赖一会儿，就一会儿！

“殿下可醒了？”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历元翊听出来这是钟少渊的声音。

他心知要再赖下去就要失约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自己收拾好后开了门。

“殿下，左右司议郎已在偏房内等候了。”钟少渊的语速缓缓，像是没事人一样，任谁都想不到他昨晚风尘仆仆去坟头一游。

历元翊打着哈欠地点了点头，随后就睡眼朦胧地跟着钟少渊来到偏房门口。

还没等他进门，屋内人的讨论声就传到了他耳边。

“你说他们两个为什么还不起床啊？”

“大概是夜夜笙歌大放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