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岛上。

国防科技大学，是A军武装力量培养诸个兵种的摇篮，也是产出各个著名军队高等军官的军事学校，1919年创办至今，已逾百年历史，是A军牢不可破的军事堡垒。

该校采取全封闭军事化管理，从该军事学校毕业的学生都将获封少尉军衔，但毕业生必须在军队中至少服役3年后备役。这所军事院校占地约2万6千英亩，距离兰陵岛繁华市政区有60多公里，距离西岸码头港口约80公里，属于四边不靠，交通闭塞，娱乐设施为零，逃出这里向四面八方疾奔50公里，都找不到一个像样的社交场所，被校内学生戏称为——和尚庙。

军校的夜晚，23点准时熄灯，所有国防生必须在床上进入“预备睡眠”的状态，如有一人在外面晃荡，则属于严重违反军纪行为，轻则记过，跑圈，加3倍日常训练量，重则全军通报批评，记入档案，影响后续升衔。

可被教官派人从宿舍床上抓住并拖走的，则不计入处分范围之内。

“报告——！”

一道嘹亮的声音响彻军机处一间办公室内，两名军务长官一左一右捞着王宇行的胳膊，像是绑架似的，将他拖了进来，重重地丢在地上。

“报告长官！嫌疑人已束手就擒，被我们捉拿归案，请您审判！”

“辛苦了！”牛萌萌起身，向两位同僚低阶军官行军礼道，“劳烦你们了。”

“怎么又是他？”其中一位眉头紧锁，“是不是故意挑战我们军务处的权威，不让外传消息，却一次次犯诫，如若是这样挑衅，您可不能再轻放了！”

“是，我一定严加教导，他是……是我的远房亲戚，总想试试我的能力。”

两位军官当然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亲戚”，便不再说什么了，只得转身出去，王宇行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牛萌萌将一沓写满各种符号的演算纸扔到他的前面。

“你用了三道加密关卡，26位后进索伦密码，换了13种运算方式，通过6个人成功向外界传出的消息，只这四个字——‘牛要吃草’？！”

王宇行望着他碧绿色的眼珠，不可置信的表情，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王宇行！你个小崽子不要天天给我出这种谜语，你当多好玩吗？！”

牛萌萌身穿军校长官统一深红色挺括军装，一头茂密的卷发，黑色及膝长靴，“咯哒咯哒”声响，走到王宇行身前，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抓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

“学校有纪律，任何人不得在规定的通讯时间内向外界传递消息，你一而再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跟你玩啊，都说您是侦察兵中的这个，破解密码最在行，”王宇行竖起大拇指，笑了笑，“我有心在孔雀旗选拔里获得头筹，不得向您挑战吗？”

“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有各种各样出题解谜的方法，而不是你一次次真的向外传递这样的消息，什么‘吃草的牛’，‘牛要吃草’，被我拦截之后，我尚且能当你跟我开玩笑，斗斗法，可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呢？扣你谋反的罪名，你该如何申辩？”

“谋反？”王宇行翻了下眼皮，似乎很害怕，压低声音道，“有人说我意图谋反？”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来这军校念了三年，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防备着你，”牛萌萌拍了拍王宇行的肩膀，“咱们都曾是王室的人，你明白。”

“我不明白，这都14年过去了，总统大人功绩彪炳，千秋万代！怎么还有人说我想反呢？我靠什么反，我是有军队还是有钱啊？！”

“嘘！”牛萌萌皱了皱眉，转身从他卧室外侧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了王宇行。

王宇行坐在他身前，还像小时候一样，一定要把可乐晃出泡沫来了，才去追着喝到嘴里。

牛萌萌看着这样的他，总是会想起年少时在王宫里的日子，表哥凯文逊和表嫂王俊，哄着这宝贝疙瘩喝可乐的样子，王俊总是责怪他故意晃出泡沫来洒一地，还洒到别人身上，而凯文逊则笑着说孩子嘛，洒了就洒了呗，一会儿收拾就行了，衣服换一下就行了。

这倒霉孩子小时候明明那么好的命，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在却变成了个人人知晓的末代殿下，一个孤儿，活在这世上。

“……不是总统那么认为，而是别人，可能，会把你想得很坏，”牛萌萌有意为派他过来监视的总统方倾找补，对王宇行说道，“咱们这种身份，绝不能行差踏错，稍有闪失，都会被别人扣帽子。”

王宇行从来到这军校，第一次试图跟外面的康珠联系时，就被牛萌萌准确截住了通讯路线，如果不是王宇行仅仅听到了一声滋啦作响的电流切换声，半道赶紧切断电源，恐怕康珠那边已经暴露了。

后来，他用了各种各样海陆空秘密传输信息的方式向他的死士们发布号令，无一例外，都被牛萌萌识破并抓获。

好在王宇行用“信息嵌套”的模式，第一次传的都是诸如“我爱下雨”“天要休眠”“无极岛上无极道”之类的奇怪信息，牛萌萌百思不得其解，以为王宇行是在恶作剧，训斥了几次又体罚他，把他折腾不轻，才草率作罢。

三年，整整三年多，王宇行就像他传的消息一样，还真是在这无极岛上练无极道，一条有效信息都发不出去，只能认认真真求学。到最后还是康珠想到了办法，直接去往星洲岛投奔了索明月，在每个月王宇行固定能给家人打电话的有限时间里，才联系上了他的殿下。

“宇行。”

“哇，是康叔啊，你们那边好热闹，我都听说了，”王宇行在电话里欢快地说，“我在这边挺好的。”

“噢噢，朋友多吗？认识新朋友了吗？我在你明月爸爸这里，你不用担心。”

“挺多的啊，海军，陆军，空军，这一届，下一届，下下届，能人辈出，有的是朋友，”王宇行道，“你身体不好，最近天气又很干燥，还是不要走动的好，就跟我爸玩儿吧。”

“好的。”

康珠立刻把电话交给了索明月，索明月跟王宇行开始了废话模式。每个月只有十分钟的跟家属打电话的机会，每次索明月都来不及说完他想说的话。

可就这段跟康珠的对话，也被牛萌萌截取并且上报给了方倾。

方倾听了三遍，告诉他没问题，继续监视。

“不要试图挑战我，就侦察兵通传密码信息这方面，目前我还没有敌手，”牛萌萌叹了口气，看着王宇行，“你一次两次这么弄，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可只怕别人会插手。”

“这么说，总统大人在这军校里还有别的暗哨？”王宇行假装震惊地问。

“别胡说八道！”牛萌萌拍了下他的头，“我说过了，不是总统的事。”

“那是于总司令。”

“也不是！于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会来管你吗？”

“于总司令的脚沾不沾地……你怎么知道？”王宇行偷笑地问。

“啧，王宇行，没大没小，论亲戚我是你表叔！”牛萌萌瞪起眼睛，“大人的事小孩别打听。”

“表叔，您当年都在Angel做侦察兵了，怎么现在被发配到这里了？”王宇行扒拉了一下手指，“十四年过去了，您要还在Angel混，现在少说也得是二星少将了，却只区区一个上尉，还在学校里管我们这些野猴子。”

牛萌萌叹了口气，顺手接过了王宇行递过来的雪茄。可下一个动作就是猛拍王宇行的手背：“谁允许你抽烟了？！”

“我这是孝敬您呢，我不抽烟。”王宇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着。

牛萌萌闭着眼睛吐出了一个烟圈儿，缓缓说道：“我当时是犯罪了，被踢出了Angel。”

“这个我知道，但是什么罪，能让您被关了半年以后，还去皓南岛念书了，念完了高中甚至还能考进军校里，这政审不审你吗？”

“Angel陆军三星中将，艾兰，你知道吧？”

“那谁能不知道，目前水星O军的一把手吧，手下官兵60多万，实权比李中将还大。”

牛萌萌点头道：“当年是艾将军力保的我，政审才过了关，让我有机会来到这军校，至于我犯的罪……军队里知道的人，都不会说出去了，可你也不是外人，我不用瞒着你。”

王宇行道：“是间谍罪？”

他很奇怪有王室血统的牛萌萌，竟然能苟活到现在不说，还在军队里做教官上尉。这跟当年方倾章楠对王室后裔横扫一片、一个不留的作风，有矛盾之处。

他有两种猜测，一个是牛萌萌有过人之处，再就是背后有人罩着他，就跟他的养父尹瀚洋和索明月，对方倾于浩海有重要干预作用，他才能活到今天。

“不是，”牛萌萌摇摇头，目光透着烟圈儿，逐渐走向深邃，“是流/氓罪。”

王宇行嘴里的可乐开始缓缓吐出唇边。

牛萌萌嗤笑道：“没想到吧？你牛叔是个风流人物。”

“你对谁、谁流氓了啊？！艾总竟然还能出面保你，他丈夫还是个警察，说不过去啊，”王宇行百思不得其解，“是Angel里的哪个Alpha，你胆子挺大啊！”

“那你就别问了，”牛萌萌笑道，“我看咱们学校跟你一个班的，那个梁咏云，他好像喜欢你吧？总追在你身后跑。”

王宇行嫌恶地撇了撇嘴：“长得疤瘌扯怪的，还挺敢想，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啊？人长挺漂亮啊，不是侦查科上下三届民选的班花吗？”牛萌萌纳闷道，“而且他是艾兰的侄子吧？这身世已经是响当当了。”

“有多响？”王宇行嗤笑道，“有丁一翼这总统的儿婿有面儿吗？”

牛萌萌看着他：“别告诉我，你想当总统的儿婿！”

“我呸！”王宇行道，“我是打个比方。”

“那你是喜欢大漂亮吗？追着他的人，咱们军校里，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了，你要不怕丁一翼揍你……”

“没有，”王宇行皱了皱眉，“就我这名声，谁都别来沾边。”

牛萌萌听到了“名声”二字，不由得仔细看他。

“丁一翼还欺负你吗？”

“没有。”王宇行摇了摇头。

那是刚开学不久，海军战队首次返航，遇到了侦察兵陆地操练，丁一翼遇见了王宇行。

仿佛蜥蜴般的直觉，丁一翼总是觉得“高考状元之争”后，紧接着方盼盼名声尽毁，跟王宇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

但在星洲岛上，索菲娅曾经说过一句话，“任何得罪王宇行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令他对这落魄王子虽说无仇无怨，但也退避三分。

毕竟他从父亲丁一劭那里知道，王宇行是有核武器在手的，尽管他脑子坏了一段时间，好像记不清密码，但对这样的人，精明如丁一翼，都是不愿得罪的。

可事情若跟方盼盼有关，那就跟他有关。

“哟，这不是高考状元吗？”丁一翼笑道，“虽是一个学校，但军种不同，好久不见啊。”

“丁总，啊不是，翼总，幸会幸会。”

俩人装模作样地握了握手，王宇行很快收回，他知道丁一翼有使劲握别人的手甚至给对方握成残废的前科。

丁一翼从来了这军校，就是“天字第1号”最耀武扬威的国防生，甭说他父亲丁一劭李茉莉了，就是“驻地首富”“力王”这经济和武力的并存，就让他横行军校。

何况，“总统儿婿”的光环，更是让他熠熠生辉，夺目般的灿烂，所有海陆空三军士兵预备部队，上下三届Alpha，乃至军校的校长和长官，就没有不对他俯首称臣、谄媚体贴的，何况丁一翼这人有着生意头脑，见面三分笑脸，三分敬佩，人缘也非常好，不出半年，就是这军队里人人都喊“丁总”的存在了。

只是当年年底，于总司令于浩海大驾来访时，校长有意让他这儿婿上前跟于浩海坐在一起，笑语言谈之间，叫他丁总，丁一翼也答应了，于浩海却板起脸来。

“这什么总，是总指挥、总参谋、总司令的意思，你年纪轻轻，还是一级士兵，怎么就承担起了‘总’字？我身边的人也不允许叫我儿子于总，”于浩海语气严肃，对校长和军校的一众长官也训诫道，“不可捧杀这小子！”

三军长官们当即面红耳赤，校长也很下不来台，连连道歉并承诺，以后不再这么叫了，丁一翼也马上道歉，说是自己得意忘形，还请父亲指正教导。

于浩海这么敲打了一番，军校里的人不敢叫丁一翼丁总了，但慢慢的，又开始叫他翼总。

每每王宇行见到丁一翼在军校里横行无忌时，常常想起凯文逊给他讲的，关于丁一劭幼年时多么狼狈穷困的样子。

“那丁一劭，捡破烂出身，夜校毕业的，什么玩意都不是！”

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丁一翼何其好命。

丁一翼装作好奇地问：“哎我听说你那高考作文，是抄的，真有这事？”

俩人互相交流了一根烟，站在白杨树下说话。

“你问你老婆不就知道了吗？”王宇行笑了笑，“还是他说我仿写的。”

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幽黑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冷意，被丁一翼察觉了。

接着，属于王宇行的霸凌从军队之中开始了。

“文贼！文贼！文贼！”

王宇行所过之处，Alpha们忽然拍手这样喊他。

可他无所谓，这些对他来说，从小到大，都是家常便饭了。

“羊尾！羊尾！羊尾！”

有时候Alpha们会改词儿，这样集体辱骂王宇行。

“你们太过分了！”梁咏云听到后冲了过来，“他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的同窗！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无缘无故侮辱他？！”

“我们点名道姓了吗？我们说是谁了吗？”

“文贼你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他羊不羊尾，你也知道？”

Alpha们发出了邪恶的哄笑声，梁咏云只得愤怒地走了。

他把班里的这些事告诉了李若希，李若希说你去说什么啊，直接找长官！

梁咏云想起总是能看到牛萌萌长官默默注视着王宇行训练的身影，他便冲过去，又怒又气地告诉了他，王宇行被集体霸凌。

牛萌萌是侦察兵出身，很快查出了始作俑者是谁，丁一翼根本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只有稍微对王宇行没个好脸色，他的一众兄弟走狗们，便见机行事。

终于，霸凌升级到王宇行已经不能去正常上厕所和浴室洗澡，防止被检查是否羊尾时，牛萌萌出手了。

他二话不说在晨练站姿时，一电棍狠狠地抽到了丁一翼的头上。

他是这届学生进入军校一年多以来，360多个海陆空长官当中，唯一一个敢上手抽丁一翼的人。

“你敢打我？！”丁一翼捂着耳朵被电伤的地方，不可置信地瞪着牛萌萌。

“我会怕你？！”牛萌萌啐了一口在地上，“丁一翼，别人惧你财大势大、权力滔天，我，一个落魄郡主，什么家人兄弟都死光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可不惧你！”

丁一翼事后查了查这牛萌萌，艹，还真没有能拿住他的地方，还真就牛氓山的独苗了。所以近一年半以来，王宇行的日子才好过些。

“我表哥那样聪明一世、霸道一世的人，要是看到你这样，被人欺负……”牛萌萌的烟抽得很凶，一根接着一根的，眼睛逐渐红了。

“我爸对你很好吗？”王宇行问道。

“还好，他对Omega都不错，”牛萌萌道，“表嫂对我也很好。”

他恍惚记得第一次去到王宫里，在餐桌上见到了王俊，王俊被他野人的样子吓了一跳。

凯文逊笑道：“头一次见吧？咱们家里还有这样的郡主。”

“是个郡主？”

“是，牛虻山上的牛萌萌郡主，赌钱可有一套了。”

王俊凑近，看了看他翠绿色的眼睛，牛萌萌戒备地皱了皱眉。

“哇，长得很漂亮的，你跟我来吧，带你去洗个澡。”

牛萌萌揉了揉被烟熏红的眼睛，想到那过往种种，王室的岁月，低头沉默不语。

他滴酒不沾，聪明警觉，但他酷爱抽烟。王宇行静静地看着他，终于，等到了他短暂昏迷的一瞬间。

他得逞了，站了起来。

门后的孟令华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作为第二年高考状元身份考进军校的人，他终于获得了王宇行“斩监候”的决定。

只是，王宇行要他制毒，为其所用。

“算你还有点用，”王宇行看了看昏迷的牛萌萌，“暂时留下你的狗命。”

“是，殿下。”

孟令华看到王宇行技高人胆大，就用牛萌萌的桌上电话，三年来终于成功发出了第一封号召死士的有效密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