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整理衣袍，出去迎安婆婆进来，“婆婆，陶醉失礼了。”他们还没成亲，举止亲密被长辈看到很容易留下不好的印象。

果然安婆婆板着脸绕过他走进去坐下，目光在站着给她倒茶的柳芊芊和跟在后面走回来的陶醉脸上来回扫了几下，“都坐下。”

柳芊芊偷偷对陶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安婆婆拉过柳芊芊的手，把了一下脉，“脉象平稳，灵气运转正常，除了刚才你们两个越矩的行为导致气息不稳外，其他一切都好，看来身体是没什么问题了。”

柳芊芊低头抠手指假装没听到中间那句话。

安婆婆睨了一眼外孙女，始终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说多了也怕她反感。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安婆婆缓和下脸色，“想必这里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原本我打算等小鱼长大一些再走，现在你们回来我也不打算久留了，等你们成完亲我就回玄真派。”

虽然小鱼是安家的血脉，她的曾侄孙，但她年纪大了无法好好照顾他，玄真派也不是他成长最适合的地方，留在凡尘间对他来说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托付给柳芊芊和陶醉是最合适的。

安婆婆说什么柳芊芊都点头，没有把钟素秋打算自己养育小鱼的事说出来，她担心安婆婆不忍心看到钟素秋做出这样的决定。

“婆婆放心，有我们呢，等小鱼长大了我们会带他回去看你。”

“婆婆也活不了几年了，能亲眼看到玄真派恩怨了结还有找到你，婆婆已经很满足了。”安婆婆颤巍巍站起，嘱咐完几句让陶醉一定要对柳芊芊好，不能辜负她之类的话，就在门外丫鬟的搀扶下回房休息。

在钟素秋执意要求下，把操办完婚礼一事揽到她身上，不到两天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完毕。

癫道人收到来信，打算交代完派中事务就走，结果不少老弟子知道老掌门的外孙女还活着并且就要大婚，不禁感慨落泪，吵着要和癫道人一起去喝喜酒。

癫道人一张嘴争不过那么多人，只好带着一众老弟子马不停蹄赶到了钟家。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柳芊芊在目瞪口呆中被团团围住，面对一群热情关切自己的父辈叔伯，她第一个反应是竹林可能宴请不了那么多人，第二个反应是陶醉多年的存款估计要没了。

而在这一年多之间管理钟家后快速成长的钟素秋则表现得游刃有余，表示她已经和安婆婆讨论过一定要柳芊芊风光大嫁一事，顾及当天来宾数量太多，要把婚宴的位置从竹林改到崂山县。

成亲当天从安家出门，迎亲到钟家，县里的百姓全都请来，钟家坐不下还有月光客栈，摆到街上都可以。

客栈掌柜得知柳芊芊拖了一年多的婚礼终于来了，提前三天请了十几个十里八乡手艺最好的大厨过来做宴席。

柳芊芊知道后懵了，这下陶醉的存款不光没了还得倒欠，私下偷偷去劝钟素秋不要搞那么隆重。

可不光钟素秋坚持要给柳芊芊和陶醉最好的，费用由她全包，连玄真派一干人等都表示不能让柳芊芊嫁得那么寒酸。

然后……柳芊芊不仅没劝得动他们还拥有了不少价值不菲的嫁妆。

曾经假扮过钟素秋的柳芊芊为了让熊大成知难而退提出过不少无理的要求，没想到会有成真的一天，几乎一大半的要求都被钟素秋和癫道人等人实现了。

不知道钟云山往事的乡民，因为他大善人的名声和钟素秋近年来致力于捐款行善的事迹都纷纷前来为她对外所称的妹妹祝贺新婚。

管她是亲妹还是义妹，有喜事去就对了。

成亲当天，迎亲队伍绕城一圈到钟家时，一大早就被安婆婆拖着起床，折腾大半天的柳芊芊已经在花轿中补了一觉。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柳芊芊在陶醉的搀扶走进大厅。

安婆婆泪眼婆娑看着拜完天地的两人，抬手拭泪。

癫道人等一众老弟子围在身边嘴里不停说着喜庆话安慰她。

人群中的钟素秋含泪微笑，目送二人入洞房。

“小姐。”巧燕抱着小鱼在身后唤她。

就算钟素秋没说，巧燕也知道，这场婚礼的意义更多是她心里曾幻想过却没有实现可能的梦想，只能在柳芊芊身上弥补自己的遗憾。

无论说了多少遍她已经放下对陶醉的感情，在这一刻都能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钟素秋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想抱过双手不停摆动的小鱼，不经意瞥见门外熟悉的身影一滞，然后迅速闪开。

这场婚宴请了许多人，附近县里村里的人收到消息说不用送礼还有大餐吃，已经谈论了几天。

熊雄无意间听到成亲之人的名字是陶醉和柳芊芊，把熊大成托给隔壁腿脚不便来不了喝喜酒的大爷代为照顾，一路紧赶想来偷偷看上一眼，没想到被钟素秋发现了。

“熊老爷。”钟素秋小跑几步追出去。

“钟小姐。”熊雄转身难为情地笑了笑，双手不自在地来回搓，“我就是想来看一下，马上就走。”

往日那个嚣张跋扈的县官大人已然消失，体型瘦了一圈，脸上带着憔悴的神情，哪里还有以前当官时的半分趾高气扬，嚣张的神气。

钟素秋像是没看到他的窘迫，柔声宽慰道：“都来了，进去喝杯喜酒吧。”

“不了不了。”熊雄连忙摆手，“我还要趁天没黑完赶紧回去，大成还在家里等我。”

闻言，钟素秋眼神暗淡下去，为了阻止熊雄的步伐，她不顾仪态地走快两步挡在他的面前，招手让下人打包两盒饭菜给熊雄带回去，缓缓道：“父亲留下的罪孽，身为女儿的理应代他赎罪。”

熊大成如今痴傻，熊雄的日子过得定然不易。

熊雄因钟素秋的话怔愣了一下，木讷地接过饭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绕过她离开。

“熊老爷。”钟素秋再次叫住他，“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转达给陶公子的吗？”

熊雄脚步一顿，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回想起前尘往事，仍然历历在目，不堪回首，轻轻摇了摇头又走了。

说什么，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说当年他并没有想要杀害发妻和儿子，只是想送他们回乡下却被熊夫人提前一步毒害，被迫成为帮凶之类的辩解吗？

错了就是错了，他对不起陶醉，对不起所有被他欺压的乡民，无脸再面对他们。

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午夜惊醒，都会忆起十几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了攀附权贵做尽了禽兽不如的事情，自己这般丧尽天良，如今每日备受良心的谴责，陶醉纠结于父子孝义中没有杀他报仇的宽容之心更让他痛苦不堪。

现在每日为了温饱犯难的日子就是他应有的惩罚。

钟素秋张了张嘴，想说或许陶醉已经原谅你了，可是以她现在的立场，根本没资格说出这句话。

黄昏的天色美极了，晚霞云层如火烧，瑰丽非凡。

钟素秋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望着天色逐渐黑下来。

门口大红灯笼亮起，客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从府内传了出来。

打起精神，她该回去帮忙招呼客人了。

陶醉带着几分醉意回到房间第一眼看到不是身穿霞帔，端坐在床边的新娘，而是一身日常裙衫扶着窗沿头朝下的柳芊芊。

“芊芊，你在做什么？”

“你回来啦！”柳芊芊抬头，然后走到他身边就要脱他的衣服。

陶醉摁住她的手，“我们还没喝交杯酒。”虽然他也急。

闻言，柳芊芊去倒了两杯酒，递给陶醉一杯，挽着他的手仰头一饮而尽。

“你想做什么？”陶醉冷静下来，酒醒了几分，算是看出柳芊芊好像急着做什么，但一定和他急的事不一样。

柳芊芊接过他的酒杯，放回桌子上，“我们回竹林，在钟家总觉得没有自己家待得安心自在。”说着又上手去扒他的衣服。

陶醉莞尔一笑，“我还当是什么事。”拉开柳芊芊的手，施了个小小的法术，身上的婚服瞬间就变回日常的灰青色衣衫。

跳窗之前，陶醉忽想起一事，“你跟大家说了吗？”不辞而别好像不太好。

柳芊芊朝桌子方向扬了扬下巴，“我留了纸条。”

回竹林睡一晚，明天就要开始游历大江南北的新生活。

两人牵着手，从二楼的窗户纵身一跃，足尖点着县内的屋顶一一越过，直往山上去。

月光下的柳芊芊和陶醉披着清辉，相视一笑，一看便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