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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九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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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的好,打铁要趁热。借着昨晚和晨星确定男女朋友的余温,卢那鼓起勇气,向她提出了约会,而晨星也欣然答应了。卢那想,毕竟是第一次约会,一定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于是上网查了下附近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结果多为动物园,水族馆,东湖一带的风景区,可这些地方,就像上次的植物园,尽管环境不错,但来回车程至少要三个小时,地铁坐了还得换乘公交,太辛苦;附近只有平康公园,福德广场和滨江一带。平康公园他们已去过,福德广场都是购物商业区,没什么看头。卢那斟酌再三,最终决定带她去滨江区。

作为燕川市近年来主打的高新开发区之一,滨江区的建设从未停过:一二三产业的建筑鳞次栉比,三座雄伟的大桥跨越江河使其与主城区紧密相连;有江滩,有游乐公园和许多餐厅,算得上约会的上乘之处。况且它附近有许多酒店,就算玩晚了,也不愁没处过夜。

卢那本想打车过去,但晨星却非要骑电瓶车,理由是喜欢怀抱他的腰的感觉。卢那听了脸上一烫,然后默默将他那破旧的电瓶车擦洗干净并重新喷了漆。

由于游乐公园的招牌最显目,晨星第一眼就看见了它。这个游乐园专为儿童打造,里面还有小型游泳池。由于进去玩的都是小孩子,卢那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晨星兴致勃勃,他又不好拒绝,就买了两张票。

晨星迫不及待,冲进去就忘乎所以了起来,一边滑滑滑梯,一边举起双手欢呼,又一下子跳进塑料球海中划动四肢,又忽的一蹦将蹦床上的孩子全部震得趴倒。卢那才一个转眼,她就不见了,正想起身去找她,却觉后脑一记疼传来。转过头,只见晨星从炮筒后面伸出脑袋,笑得像个孩子,“笨蛋卢那,看哪儿呢!”

看她如此开心,卢那也顾不上什么成年人的脸面了,奔上二楼架起一个炮筒,瞄准晨星就按下了发射按钮。晨星左躲右闪,等卢那的子弹耗尽后立刻回击。卢那一面笨拙地躲避,一面蹲下来捡子弹,然后迅速填充开火。两人互打得不亦乐乎,不知何时,其他小孩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不知道己方和敌方有谁的大混战。之后,二人去吃晚餐,再到滨江广场散步。

广场上有不少跳着广场舞的大妈,步子整齐划一,跟着音乐的节奏一起前后左右摇摆。晨星拉着卢那也扭了几下,但见后者的尴尬舞姿后,不由得捧腹大笑,险些把刚吃下的晚饭给笑吐出来。热舞过后,晨星看到有出租观光车,就让卢那租了一辆。

环江大路上,晨星双手抓着方向盘,挺着身体,边悠悠地开着观光车,边享受沿路风景。包围着如天鹅绒般的漆黑江水的,是在金色的灯光下仍旧川流不息的跨江大桥和五光十色、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为更好地欣赏江滩风景,晨星跳下车,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江滩上。江滩上不乏正在卿卿我我的情侣,一对对看起来都非常恩爱。晨星看有对情侣接吻,转头对卢那道:“卢那,我们来亲嘴吧。”

卢那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半分钟后才恢复运作,红着脸大喊:“为、为什么?”

“要说情侣之间必做的事,哪儿能少了亲嘴?”

“可我们才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约会又怎么了?燕熙儿和骆邱第一集就亲了啊。那时候他们都还不是情侣呢。”

卢那扶额,“那只是个意外……”

“那我们也要来场意外才能亲?”

“话不是这么说的……”卢那挠着脑袋想了想,“情侣之间的亲嘴不是说亲就亲的,而是等想亲的时候才亲的。”

“我确实想亲啊。”

卢那只恨自己没有张聪明的嘴巴,“亲嘴是建立在很喜欢对方的基础上的,因为很喜欢对方,所以比起语言,更想用更直白的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的确喜欢你啊。”

“但你只是看到别人亲嘴后才想这么做。要是真喜欢一个人,不用靠别人,自己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想亲这个人的冲动,有些人甚至在亲完后才发现自己亲了对方。”

“还有这样的事?”

“嗯。”

“那你是说,我并没有特别喜欢你?”

卢那胸口中箭,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

“可我真的喜欢你啊,”晨星认真,“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我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那只是你这么觉得。或许,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

“会吗?”晨星不以为然,“但是除了你,我并不想当谁的女朋友。”

卢那听了禁不住双耳发红,“就、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和你亲嘴……”

“为什么啊?”

“因为我觉得,我们还没发展到可以亲嘴的程度……”听晨星忽然一笑,他立刻道,“你笑什么?”

“哼,就你这蠢蛋,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又犯怂了吧?”

“我……”卢那一时语塞。

“哼,说不出话来了吧?”晨星得意,“真是的,白给你吃豆腐都不要,还扯些乱七八糟的,到头来还不是怂包症又发作了。”看他窘迫的样子,她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卢那惊讶地看向晨星。

“一般女生要是见着你这么个怂包,肯定躲得远远的省的被传染傻瓜细菌。但我不这么想。你那么怂,纵使给你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坏事,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和你在一起,是最安全的。”

卢那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伤。

“当然了,看着那么怂的你,我每天都有笑料,不愁无聊。”

这个才是重点吧。卢那忍不住暗暗吐槽。

“哎,好吧,”晨星略表遗憾,“你说不亲就不亲,反正时间还有很多,总有一天,我们会亲上的。”

看着晨星那如花般美好笑靥,卢那忽然觉得,他这一生,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女人了。

杭城七中,高四语文组办公室内,有一间供老师们自己喝茶聊天或请同学来喝茶聊天的小房间。秦莘野正瘫在沙发上躺尸,一脸生无可恋。或许是由于台风正在酝酿当中,近来天气并不太好,十分沉闷,教人心焦气躁。秦莘野最受不了这种天气,整天都无精打采的,趁中午有空,便来蹭个空调。沈连寂陪她一起来了,顺便了解一下史佩均的近况。

“佩均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和玉笙说,“半夜总被噩梦惊醒,然后抓着我的手迟迟不肯入睡……”

“老师,你手上的伤是被他抓出来的?”

和玉笙今天特地穿了长袖,听沈连寂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贴于小臂上的棉贴露在了外面。他连忙拉下袖子道:“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秦莘野忽然插嘴道:“这伤,可不是人手能弄出来的程度。”

和玉笙知道秦莘野的意思,刚想否认,又听她说:“血腥味那么浓,怕是被他的触手弄的吧?”

这下他无法否认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史佩均对人的杀意虽不再,但毕竟他近十年的生存信念都靠杀人维持,一下子失去支柱后,难免倍感空虚、无所适从,即便理智清楚自己不能再杀人,也不好马上戒除掉生于背后烂肉上的大嘴与触手的血瘾,因而和玉笙受伤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沈连寂问:“施杨没和你说‘监护人’的权利吗?”

异类的监护手环不仅时时监测着异类的所在之处与生理状况,还连通着对应监护人所持有的监护器和位于部门的终端控制台。而“监护人”的权利是指,“监护人”在感到自身生命安全遭受威胁或“监护对象”违抗命令时,可通过监护器启动装于手环中的电击装置来暂时使他们听话。

这本是部门给“监护人”人身安全的保证,但某些“监护人”比较聪明,善于利用有限资源。他们发现,若将其作为管教的手段,效率会提高许多。对部门而言,只要“监护对象”老老实实、不哭不闹,一般不会对“监护人”的“监护”方法多加评论。因此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该保证被提升到了权利的高度。至于史佩均,基于他砍下左手、换上新手的前车之鉴,部门给他弄了个项圈特制版,毕竟他再怎么样,也无法砍下自己的头吧?

和玉笙摇了摇头,“佩均有在努力控制自己,我想支持他,而且情况已经比他刚来那天要好很多了,不需要用到那个。”

和玉笙说的不错,史佩均刚进他家那天极度惶恐,把衣服扎得紧紧的,生怕从背上渗出的黏液弄脏地板,走一步转头看一眼,走两步就转头看两眼——即使他能收拢烂肉,但比起微表情微动作,烂肉才是他内心世界最真实反映。因下意识的情绪变化所引起的烂肉伸缩,他无法控制。

为防止其情绪波动造成意外,史佩均的主治医师给他打了抑制烂肉细胞的强效药。这药尽管将烂肉压缩至了肉疮的程度,但或许是出于副作用,史佩均的手脚都在颤抖,行动十分不便,一度连勺子也拿不住。和玉笙看他刚出院,就煲了芝麻粥给他吃,又见其难以靠自己吃饭后,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吃。

史佩均并没有马上张嘴,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正如那天他杀了他的父母后,像个木头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样。但是,这次有一点不同。那日看电视的他,呆滞无神,大脑空白,心如死灰,似沉大海。而这次,面对着和玉笙,他的心再无法若死海般死气沉沉、封闭静止,他哭了,虽然他极力压抑着抽噎声,但很明显,他哭了。

史佩均不明自己为何会哭,他以前只在被父亲打骂时哭,因为疼,因为怕;但自那天发生于学校的痛苦经历后,他失去了眼泪。他觉得自己的泪腺被那一双双盯着他看的恐怖目光堵住了,哪怕憋屈不甘波涛汹涌,哪怕愤怒憎恶喷涌爆发,他的两眼始终干枯如受旱灾袭击的皲裂土地,生机灭绝,萎靡黯淡。他本以为自己再不会哭泣,却不料于此时此地,居然毫无征兆地哭了。不仅哭了,还泪如泉涌。

产生共鸣的和玉笙也忍不住眼眶微酸,他抱住他,抚了抚他的背。史佩均以微微颤抖的手抓着和玉笙的小臂,靠着后者的手臂,咬着牙想止住眼泪。但或许是遗忘了如何哭泣的代价,如今重新学会哭泣的他,也忘了如何止住眼泪。和玉笙耐心地等待他发泄完情绪,帮他擦掉眼泪,说:“以后若是想哭,尽管到我这儿来。我一直都在。”

巨大的情感洪流喷出心房,瞬间充满全身。史佩均在刹那间失去了意识,等清醒过来时,他才发现散发着恶心的粘稠液体和恶臭的触手已将和玉笙紧紧缠住。和玉笙被缠得脸色发青,小臂上还滴着血,却还是直直地将手伸向史佩均。

或许由于药效,或许出于自身理性,触手忽然解开他缩了回去。看着趴跪于地、剧烈咳嗽着的和玉笙,史佩均胡乱冲进某个房间,将自己锁在了里面。

可刚一锁上,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他闯进的,正是和玉笙的房间——

和玉笙的床,和玉笙的书桌,和玉笙的衣柜,和玉笙的阳台——到处都充满着和玉笙的气息。

史佩均深知自身的丑陋,他爱和玉笙,他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他。但他太丑了,丑到连“丑陋”二字也无法形容出的地步,丑陋之物竟觊觎世间至美至纯之物,这是绝不能被允许的——这是对美的玷污,一向对美有异常强烈执着的他,决不允许此类情况的发生。

所以,“史佩均”诞生了。怀着浓厚的杀意,来到了这既丑陋又美丽的世界。

“史佩均”只带有史佩均的负面情绪,按理,他最恨也是最想杀死的非史佩均莫属,却不想,他在恨着史佩均的同时,也憎恨着令史佩均生出他的和玉笙,甚至,比起前者,他更恨后者。和玉笙是一切的源泉,若没有他,他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受苦,所以和玉笙必须死。但纵然被憎恨蒙蔽了双眼,“史佩均”也逃不出诱人致命的芳香。

然而“史佩均”只懂憎恨,除了将对方杀死,他不会其他表达他爱意的方法。因此,与其说“史佩均”是为了毁掉史佩均才接近和玉笙,倒不如说他是为了学会爱才去接近后者的。他想知道,曾经与他一模一样的史佩均,究竟是如何被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感化拯救的。万幸,他终如愿以偿。

史佩均明白,“史佩均”是为了成全他与和玉笙才选择死亡的。因为丑陋之物爱上至纯至美之物,是需要代价的。“史佩均”,正是那祭品。他以自己的死,给了史佩均爱和玉笙的资格。可如今,“史佩均”明明已经死了,史佩均却还是伤害了他最爱的和玉笙。

一想到这,泪再次如雨般落下。

“佩均,在这里,我必须得先和你说声道歉,”门外传来了和玉笙的轻柔声音,“我看了你的档案。”

“……”

“‘佩均’说我天真,确实不错。”和玉笙顿了顿,“可我想,真正的蝴蝶或许丑陋。人们之所以喜欢蝴蝶,并不是因为受其绚丽虚华的翅膀迷惑,而是感于其蜕变的历程。虽然生于丑陋之中,蝴蝶们却朝着美丽这一方向不懈努力,哪怕不能完全摆脱丑陋。蝴蝶给予我们人类的,不是虚浮的美丽,而是对美的坚定追求,对美的不舍希望。正如你一般。你说你丑,却始终未放弃过对美的追求,也许你的方法不对,但你执着如一,未曾懈怠。我正是被你这点所打动。”

和玉笙慢慢坐下,背靠房门,另一边,史佩均也同样背着靠房门,“我的生活,虽不及养尊处优的程度,但自小平顺,从未遇过什么挫折,即便真有,也是只要稍稍集中精神便能轻易解决的小麻烦。从严格意义上说,我并不明白旁人那纵使伤痕累累,也至死不休的执着。可正是因此,我才对他们倍感羡慕。我想明白,为了心中向往而拼搏奋进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但可惜,这种为了什么而争取的冲动,一直未在我心中涌起,直到今年秋季。”

史佩均揪着胸口,拼命压制着躁动不安的烂肉。

“你们,或者说你,是我至今为止,感受到的唯一冲动。若不是受这份冲动驱使,我不会次次答应一个陌生人的邀请,也不顾形象地慌忙从屋内冲出。正如同你对美的执着追求,这份冲动,是我来之不易、渴望了整整三十年的冲动。我不会放手,即使前方是暗礁险滩也一样。佩均,我不怕为了你受伤,我只怕你拒绝与我一起携手渡过难关。”

门锁一声响,和玉笙连忙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被一团黑影扑倒在地。史佩均瞪着和玉笙,太阳穴间青筋暴起,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似乎正在与背上的触手斗争。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倒在了和玉笙身上。和玉笙伸出手,摸了摸史佩均的头,说:“谢谢你肯出来见我。”

史佩均小声呜咽着,隐约中“嗯”了一声。

若说史佩均为了和玉笙放弃了他一直以来靠杀人维持的生存支柱,那么“史佩均”,则为和玉笙舍弃了全部。可不论是史佩均还是“史佩均”,他们都是史佩均,他们都深深爱着和玉笙。

由此可说,丑陋,是史佩均的宿命;爱上和玉笙,却是他宿命中的宿命。宿命不可抵抗,有的只是沉沦。此时的史佩均,正深深地沉沦于他的宿命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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