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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十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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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病床上的秦莘野眉头紧皱,所做的梦似乎并不太好。沈连寂正守在病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抱臂靠墙而立的风逸才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劝道:“你们‘监护人’已为她解除精神控制了,还有啥好担心的?”

“……”

“她昏迷的起因是精神控制,如今既已解除,睡够了自然会醒。”

“……”

“若是她的精神状态的话,你大可不必担心。虽说精神伤害不可逆,但那些男人之所以精神混乱,是因为他们被控制了太长时间。食人鬼就这一次,应该没什么大碍。”

“……”

“哎,算了。”风逸才抓抓脑袋,“你爱咋样咋样,我也懒得管你。但作为朋友,有件事,我觉得你必须知道。”

“……”

“食人鬼,是主动看向熊芳的。”

沈连寂的手指抖了一下。

“凭食人鬼的鼻子,我相信她断不会区分不出敌人,而她却主动看向她的原因,我想,你应该清楚吧?”

沈连寂没有反应。

“我还有媳妇要哄,就先告辞了。”他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沈同学,很高兴这次你来找我帮忙,希望我们的友谊,能一直这么保持下去。”

隔壁病房里,施杨瞟了眼苏醒的晨星,翻了页报纸,问:“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卢那呢?”

“隔壁病房。”

“隔壁病房?怎么,他也受伤了?”

“体力过度消耗晕倒而已,已经醒了。”

“哦,那就好。组长,关于这次的案子……”

“熊芳和她的玩偶都死了。”

“死了?”

“被卢那杀的。”

晨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熊芳是‘怪物’。”

“‘怪物‘?!怎么可能?若是‘怪物’的话,部门的数据库里应该有她的记录才会啊!”

施杨边看报边说:“关于这点,部门还在调查。但有人经能造出‘怪物’这点,是肯定的。”

“那卢那的分析……”

“全错了,除了熊芳有同伙这点外。熊芳只是被她后面的那个人利用了。”

晨星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问:“卢那知道吗?”

“他是你的‘监护对象’,不是我的。”

晨星不禁低下头。

“这一刀,你是替卢那挡的吧?”

“怎么了?”

“策处科纪律,你忘了?”

“我没忘。”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卢那有危险,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监护人’的职责仅是监视异类,并不对异类的生命安全负责。”

“可既是‘监护’,难道我们不应该监督并保护他们吗?”

“‘监护’一词的确可拆分为‘监督’和‘保护’,”施杨起身离去,“但对于‘监护人’来说,监督的是异类,保护的,则是‘监护人’自己。”

秦莘野皱皱眉睁开眼,见沈连寂正一脸担忧地坐在她身边,灿然一笑:“我睡了多久?”

“一天。”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吗,总觉得没睡够呢。”

“怎么现在才醒来?”

“做的梦有些长。”

“什么梦?”

秦莘野转过头,看向灰白的天花板,“关于过去,我们还在朝阳村的时候。”

她眉头一展,似喜似悲,“那时候,多好啊。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去菜场看你,给你带午餐。你带我到街上闲逛,给我买芭比娃娃……”

“抱歉,我不该让风逸才跟着你。”

“我明白,”秦莘野眼神复杂,“你也是不想我出事嘛。”

沈连寂不由得加大了握秦莘野的手的力度,“苏姣,我已经解决了。”

秦莘野略显惊讶地看向他。

沈连寂有力地重复了一遍:“我已经解决掉她了,所以你不用不高兴了。”

秦莘野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解决她的?”

昨天下午,杭城七中高四四班教室。

“文静,”苏姣走到文静座位前,声音中飘荡着丝丝敌意,“有些事,我想和你谈一谈。”

文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刚想站起来,却听走来的沈连寂说:“苏姣,我有话和你说,方便吗?”

苏姣一瞥满脸淡然的文静,对沈连寂灿烂地笑起来:“当然方便。”

苏姣跟沈连寂来到了校园的池塘边。这边的绿化十分漂亮,水中还有金鱼嬉水,曾被评为“杭城七中最美的校园一角”,时常可看到小情侣于附近出没。此次为沈连寂第一次邀约,苏姣自当难以按捺下心中的小激动,满心期待地看向沈连寂。半分钟后,沈连寂问:“你喜欢我?”

苏姣的双脸即刻泛红,几秒后,羞涩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苏姣抿了抿嘴,“你很帅,成绩还很好,每次上课起来回答问题都能答对,每次考试都是段里前三……”

“还有呢?”

“还有,我也说不清楚,我总觉得你和其他男生不一样,有股很特别的气场,这点是最吸引我的……”

“所以你就喜欢上我了?”

苏姣双手背在身后,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

“我不懂,为什么像你们这样的人,能轻易地判断出‘喜欢’这一情感。”

苏姣一怔,她不明白沈连寂何出此言。

沈连寂俯视着苏姣,仿若高高在上之位者:“就因为我的外貌?”

苏姣噎了一下,“我最初是因为你的颜值才关注你的,但现在我是真喜欢你!”

“为什么?”

苏姣顿了顿,鼓起勇气道:“你说的没错,我和你的交往并不深,我对你的了解也只浮于表面,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关注你,忍不住想起你。如果喜欢一定要建立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的话,我连你一个才认识了一个多月的人都敢关心在意,这不正说明,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吗?”

大概是此番真诚的肺腑之言起作用了,看着缓缓上前的对方,苏姣也主动上前,然而下一秒,沈连寂的举动却让她顿时懵了——金鱼因泛起的阵阵水波而远离涟漪中心,下身沉浸在水中的苏姣转头瞪向沈连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被后者抢了先:“你就是以这副表情,面对喜欢的人?”

苏姣的大脑霎然一片空白。

“明白了吗?你所谓的喜欢,只是这点程度。”

眼前的沈连寂与平时并无任何区别,苏姣却不知为何觉得极其可骇。

“以后少看些肥皂剧,这些话只会恶心人。”

沈连寂刚想转身走人,但因从身后传来的一句话而停了下来。

“那秦莘野就行了吗?”苏姣不甘地咬唇握拳,怒视着转过身来的沈连寂,“她就一被亲妈抛弃的恶劣问题生,整日在外面鬼混,保不准都不是处女了!和她比,我哪里差了?论相貌,成绩,人缘,家庭背景,我每样都比她好!你为什么偏要被她勾引也不要我?!”

沈连寂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然而他那素不起波澜的双眼,竟出现了一圈涟漪。

2002年夏,朝阳村。

漆黑的夜空之下,人群将一幢又矮又小的老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随着刺眼的警示灯的闪烁和刺耳的警笛的呼啸,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穿过人群跑入屋中.不久,一个满身伤痕、头发上还沾了不少墨绿色玻璃渣的男孩被抬了出来。男孩身上血迹斑斑,尤其头部,出血最为严重,染得连脸都看不清了。一个酒气冲天、膘肥体壮的大汉挣脱掉抓着他的人,从房内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大骂医护人员不让他们将男孩带走。

在外面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连同从屋内追出来的警察,把那大汉死死地压在地上。一阿婆看着激动万分、仍在大骂脏话的大汉,再看了眼正被抬上救护车、昏迷不醒的男孩,既气恼,又无奈:“这么好的孩子,就这么给糟蹋了!真是造孽啊,造孽!”

许多人都在指责大汉竟如此家暴自己的亲生儿子,大汉却道:“他是我的儿子,怎么对他是我的事,你们休想带他走!”

一警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大汉拷上手铐。另一警察想必也是有孩子的人,听大汉不知悔改还口出妄言,直接一拳抡了下去。见大汉被押入警车,好几人上去和那名揍了他的警察说一定要将这渣滓彻底惩治。这名警察向众人承诺,一定会让这败类得到应有的惩罚,问及报警的孩子时,他们才发现女孩不见了,纷纷问旁人道:“莘野呢?有谁看见莘野了?”

与此同时,女孩正在人行道上追着渐行渐远的救护车。她本想一直守在男孩身边,却被医护人员阻止,但她不会放弃,因为她知道,男孩一定希望她在他身边。女孩跑着跑着,即使摔倒膝盖流血,即使跑到气喘吁吁恶心阵阵,她也为未曾停留一刻。她跑了好久好久,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追到了医院。

可这是她第一次到大医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加上此处到处充斥着人群和药水的气味,她根本不知去何处寻男孩。一名护士走过去了问了几句,再帮她找到了男孩所在的手术室。手术室前,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到女孩后站起来,问:“你是连寂口中的莘野,对吧?”

女孩认识他。这男人曾不止一次地来找过男孩,据说是他的叔叔。她点点头,忍着眼泪,“连寂他,连寂他……”

“还在手术中,但情况不容乐观。”

女孩心一沉。

“谢谢你大老远追过来看他,连寂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不过我希望,以后,你别再来找他了。”

女孩一怔,“为什么……”

“我也是医生,连寂的情况我清楚,一般的手术对他没用,只有我能治好他。为此,我必须带走他。而且,也算是为了他好,我决定领养他。换句话说,连寂只有换个环境才能好起来。所以,请你离开吧。”

“我不会拉着他不让他走,”女孩祈求道,“也不会妨碍你治疗他的。只是,只是见几面也不行吗?”

“不行!”男人斩钉截铁,“你若是再无理取闹,我就赶你走了!”

“我……我没有无理取闹,我要连寂,我要看他!连寂!连寂!”

女孩说着就往手术室冲去,却被男人的手下擒住了。男人一抬下巴,其手下就提着女孩向外走去。女孩仍不放弃,拼尽全力挣扎,撕心裂肺地大喊“连寂”。位于手术室内的男孩则像是在回应着这份痴痴呼唤一般,平直的心电图骤然出现了几道弯曲。

秦莘野不禁笑出了声,“然后你就走了?”

“嗯,”沈连寂冷冷道,“回教室写作业了。”

“那苏姣呢?”

“早退了。”

秦莘野满意地扬起嘴角,靠到沈连寂怀里。沈连寂轻轻拍了拍她,说:“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陪你出去玩。”

秦莘野双眼一亮,“真的?你不去上课了?”

“若想去上课,就不会守到现在了。”

“也对。”秦莘野甜甜地笑起来,“守了一天,辛苦你了。”她掀开被子,往里侧挪了挪,拍拍床沿,“过来睡会儿。”

“这里是医院。”

“又没什么关系。你的黑眼圈那么深,脸色又那么差,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榨干你了呢。”秦莘野打着趣儿,拉过沈连寂,“哎呀,没关系的啦。房里就我们两个,别人看不到的。”

即使别人看得见,沈连寂也不在乎。他在秦莘野身边躺下,左手仍紧紧牵着她的手。两人相互看了会儿,沈连寂问:“不睡吗?”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嗯。”他慢慢闭上眼。

或许是真累了,沈连寂没过多久就睡着了。他的呼吸声很轻,既轻,又均匀。秦莘野抚过沈连寂的头发,亲了下对方的额头——

女孩看着一边甩着酒瓶,一边哼着烂歌的大汉,愤恨地握起拳头。

谁也想不到,那日家暴的“真相”竟是男孩自己不小心磕到桌子摔倒,进而不幸地被掉落的空酒瓶砸中头顶。当然,村里人都不相信这放屁一样的说辞,他们知道男孩心太软,舍不得让他父亲进监狱。可这份孝顺不但没让他悔改,反倒增长了他的气焰。大汉回来后更加暴躁易怒,以前买酒时还会赊账,现在竟一个字不说,拿了直接走人;若是教他发现谁在背地里白他眼、讲他坏话,他二话不说,直接揪起那人的衣领,把他的头往墙上撞。因此,村民都不敢惹他。但女孩完全相反,她发誓,一定要为男孩报仇。

她跟踪了他好几日,探清了他的活动路线。大汉每晚都会和一些狐朋狗友通宵喝酒,喝完后总会经过一条小路回家,而那条小路上有个窨井,窨井盖已破。为防止路人摔进去,有人在窨井上盖了层木板。此时正是夜黑风高之际,路上没有其他人影。大汉醉醺醺地走着,浑然不知盖着窨井的木板已被取走,不过也算误打误撞,他正好绕过了窨井。女孩决不允许计划出现纰漏,毫不犹豫地冲出去,将大汉往窨井那边推。

然而,她的瘦小体型和大汉的比起来就是小矮人对巨人,后者岿然不动。大汉正在醉头上,不知道冒出了什么挡路的东西,随手一推就把女孩推倒了。女孩咬咬牙,再次冲了上去,死死抓着大汉不松手。

那大汉也烦了,抡起手上的酒瓶就是一挥。女孩再次被击倒,血流不止。而对方手里的酒瓶也飞出去掉到了地上。她看着地上的碎玻璃片,抓起最大的一块,大喊一声,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第三次朝大汉冲去,将玻璃片死死嵌入他的腹部。大汉吃了一记痛,全身细胞从麻痹状态中惊醒,使出全力想推开女孩,但竟不知是何原因,女孩的气势不可阻挡,大汉竟被吓软了手脚,等意识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摔进了窨井中。

然而大汉膘肥体壮,并没有完全摔入下水道,而是卡在了窨井上。女孩见此,便拿起木板,当着大汉的脑袋就是十几下猛地砸去。这木板不但厚实,质量还出奇的好,等大汉失去神志、被砸下窨井后都完好无损。女孩喘着粗气,肩膀一起一伏,确认再无声音从井下传来后,以木板盖住窨井,捂着伤口,摇摇欲坠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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