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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四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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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安回到车里时,欧阳尧旭正俯身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抓着方向盘,脑袋垂于两臂之间,被牙齿紧咬的嘴唇微微颤动。甯安知道钱包落在车里只是他编造的蹩脚借口。因为在进入餐厅前,他还看见他特地检查了一遍口袋,以防在难得的耍帅关头出洋相。他微微侧过身,正欲问其为何突然离开餐厅,而后者却二话不说,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金卡递了过来。

甯安一脸懵逼:“欧阳尧旭,你这是……”

欧阳尧旭尽管表情若无其事,但语调却平时低落了很多:“那种餐厅可不允许吃霸王餐。要是没埋单的话,他们是不可能放你出来的。”

“史佩均替我埋了。”

听到“史佩均”三字,欧阳尧旭当即黑了脸色,眼神亦变得像被夺走了最重要之物般充满了敌意和怨毒。不过他并没有将这副样子展现给甯安,而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低下头,不耐烦地将金卡塞回钱包。

“不用这么消沉。下次请我也是一样的。”甯安温声安慰道,“说起来,你刚才为什么……”

不等对方说完,欧阳尧旭就冷冷打断道:“明天,我会让钟轶和钟晴去部门。”

“……诶?”甯安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了这么一句。

欧阳尧旭没有解释,自顾自启动车辆,继续执行起了巡逻任务。而甯安也是到了次日才知晓,欧阳尧旭突然在此时提及姐妹俩的理由。

第二天早晨,晨星一走进三组办公区,就看到了气若游丝地瘫在墙角、体无完肤、部分伤口还发炎化脓的钟轶和钟晴。她们的主人则悠闲惬意地坐在一边,看戏似的打量晨星,眼含嘲讽的模样似乎在预测她接下去的反应。晨星固然在看到她们的刹那间感到胸膛一阵火辣,下一秒却像被浇了一盆冰水般冷静了下来。她无言丢掉手提包,取来医药箱替姐妹俩治疗。欧阳尧旭略感无聊地嗤笑了一声,起身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晨星冷不丁问道。

欧阳尧旭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举起一份文件袋:“当然是去联络科‘回档’了。”

晨星动了动嘴角,终是欲言又止。见其默默转回头,欧阳尧旭轻蔑一哂,踏着清亮的足音离去。

晨星虽然接受过急救措施培训,奈何她笨手笨脚的不擅长细致活儿,加上钟轶与钟晴又伤得惨不忍睹,几乎无从下手。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上了她肩膀。甯安蹲下身,轻声软语道:“交给我吧。”

甯安的手法极其熟练,对伤口的处理也非常干脆利落。不一会儿就帮姐妹俩整理干净了。他收拾好医药箱里的医疗用品,忧心地看着意识朦胧、由于疼痛而皱起眉头并双唇紧闭的钟轶和钟晴,道:“两个都有点发烧了。”

“那怎么办?送她们去医院吗?”

甯安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之前在医院治好了伤,所以才受了这种罪吧。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她们被折磨成这样的。”

“组长……”

“还是拜托薛琴任吧。”

甯安小心翼翼地抱起浑身冰凉的钟轶,转身让恰好来上班的施杨帮忙搬运一下钟晴。钟晴吃力地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依稀看见甯安抱着钟轶渐行渐远,随即彻底陷入了昏迷。

作为一位见过“大世面”的人物,薛琴任不仅没感叹姐妹俩遍体鳞伤,还唯恐甯安听不见似的大声抱怨他大材小用,擅自把自己当医疗兵使唤。鉴定科尽管具备鉴定各种样本所需的试剂,但终究不是医院,能提供的药品十分有限。薛琴任也是被迫向正气凛然、铁面无私的易科长出卖了色相之后,才勉强拿到了两支可以促进异肽素分泌的药物给姐妹俩注射,使她们靠自身的力量治愈伤口。把甯安赶走前,他还愤愤地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小子根本不知道我为你究竟牺牲了什么!给我记住了!”

甯安一瞥他的红肿嘴唇和湿润眼眶,连连点头说“下次一定补偿你”。随后又为钟轶和钟晴找了个空房间,让她们躺下来好好休息。看着至始至终都是一副自责表情的甯安,晨星犹豫再三,弱气地开口道:“组长,你能不能不要责备欧阳尧旭?”

“为什么?”

“欧阳尧旭他……他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晨星顿了顿:“欧阳尧旭的姐姐,好像是被钟轶和钟晴害死的。所以,那个,虽然他的做法的确太残忍了些,但多少也有可以理解的地方,所以……”

“嗯,我知道了。”

甯安回完,不再做声。这令晨星不禁产生自己又多嘴了的想法。她失落地垂下眼睑,霜打茄子似的出去了。甯安伸手轻柔拭去钟晴额头上的冷汗,怅然无奈地叹了一息。

虽然部门专门负责解决异类事件,但在实际操作中,不乏乍一看像异类作祟、背后罪魁祸首却是普通人的情况。每当这时,部门会通过联络科将此类案子以“回档”的方式转还给相应机构或部门。尽管这种制度有时候会不可避免地降低工作效率,可比起效率,“上层”似乎更重视异类的保密性,即使是在其狗屁不如的现在。

前不久,欧阳尧旭和甯安共同负责了一起案子。案子本身并不复杂,但这并不意味着案件性质就不严重:自从异类正式登上人类历史舞台以后,新口街道发生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恶性杀人案。鉴于死者尸体被糟蹋得触目惊心,联络科一度怀疑此案乃异类所为。然而等抓住犯人后,才发现他实则为普通人,而他亦是刻意将尸体弄得七零八碎,以误导调查人员的调查方向。甯安本打算就这么连带着证据把他打包送给公安局,可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却在审讯过程中产生:犯人始终坚称他只破坏了尸体,从未将尸块按照原来的形状拼合起来。

虽然有些在意这货究竟被“何方神圣”看上眼了,但这终究不是自己分内的事,于是欧阳少爷奉组长大人之命准备好了回档文件,计划于今早提交。可站在联络科办公区门口,他却犹豫了。

不是因为费尽心思编写整理的文件哪里有疏漏或错误,而是因为他忽然想到,拼接被破坏得稀巴烂的尸体这种事,绝非一般人做得出来。就像大家都误以为这起案子的犯人是异类一样,谁也无法保证拼接尸块的人不是异类;而且即使他姑且没有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也无法保证他不会因为失去尸块拼合而越过不该越过的那条线。所以,这起案子还没有结束,要把那个在暗地里对尸体动手脚的家伙揪出来才行。

……好吧,其实这些都是借口。欧阳尧旭之所以踌躇不决,是因为提交了文件后,他就得回三组办公室了。

就得去面对甯安。

他攥紧手上的文件,忽然大步流星地迈开步子——

当初查案时,欧阳尧旭已经和甯安走访过了新口街道,而现在为了收集拼接尸块之人的线索,也只能再走访一遍。考虑到犯人的犯案地点限于新口街道、犯案时间不固定,若想次次在尸体发现人之前拼接好四分五裂的尸体并全身而退,就必须在犯人犯案后即刻行动。如此一来,这个人一定对新口街道的地形和犯人的行踪了如指掌,并极有可能就居住在新口街道。

欧阳尧旭一边回忆死命塞进脑袋的甯安教授的知识,一边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思考起来。不过他不明白的是,将支离破碎的尸块重新拼到一起,有任何意义吗?尽管世上有给尸体整理遗容的遗体化妆师,但欧阳尧旭觉得这一职业完全没有存在必要——反正最后还是得运去火化,整不整都无所谓。更何况,怀掉的东西就是坏掉了,不管怎么修补,都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欧阳尧旭是如此认为的。

彼时被害者尸体的惨样在新口街道流传开后,大部分居民都受大环境影响,先入为主地断定有穷凶极恶的异类潜伏于附近,以至于如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可终日,甚至畏惧前来调查的甯安和欧阳尧旭。如今看他又来了,人们又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表情僵硬地请他进屋。大概在他们眼中,与异类对立的人,就和异类一样可怕吧。

虽然说辞不同,但从表意上看,居民们几乎众口一词:没人对拼合尸块的那个变态有任何头绪,而且都是一副巴不得欧阳尧旭赶快离去的模样。之前走访时,由于基本上都是甯安在说话,所以欧阳尧旭的感受不甚分明。然而这次,他深刻体会到了被本不应该排斥自己的人所排斥的滋味,一股坐立难安的烦躁感浮上心头,令他既委屈、又恼怒。为什么塞勒涅的首领不把部门和行动专员的存在跟监护手环一起曝光?为什么人们会害怕保护他们的人?为什么自己要来这里干徒劳无功的事?为什么自己非得因为她们在甯安面前抬不起头?为什么甯安更重视她们?为什么世上一定要有异类存在?

欧阳尧旭蹲在墙角,像个无处可归的流浪儿般湿润了眼眶。他没有哭出声,但还是忍不住呜咽了几下。片刻后,他收拾好泛滥成灾的情绪,擦掉眼泪,整理了一番仪容,再来到最后一位住户的家门前。

说实话,欧阳尧旭不太敢接触这位住户——尽管有可能是错觉,但他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自然,好像他早已认识自己,并且对自己抱有不太好的感情一样。他咽了口唾沫,抬手按响了门铃。

大约十秒后,门被打开,男人露出了略显阴沉的脸。欧阳尧旭不自在地咳了咳,说:“不好意思,祁先生。关于上次的杀人案,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那个案子的话,犯人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是的。但还有一个疑点尚未解决。”

“这样吗。那好,请进来吧。”

因为对祁致这个人心怀顾忌,所以来之前,欧阳尧旭稍微打探了一下关于他的消息:普通大学出身,在普通公司做销售,单身独居,对邻居态度不冷不热,平时也不见带朋友回家玩。一言以蔽之,就是对人际关系不上心,却做着对人际关系有一定要求的工作的怪人。

祁致沏了两杯茶放到茶几上,然后在来客对面坐下。欧阳尧旭也不客套,单刀直入地说:“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有人跟踪犯人,并于犯人犯案后将他破坏的尸块进行拼接。我这次来,就是想找出这个人。”

“找出他之后呢?”

“呃……”欧阳尧旭语塞,迟迟吐露不出下文。

祁致突然滔滔不绝道:“尽管我国设有侮辱尸体罪,但这种程度算不上侮辱吧?将散落的尸块拼到一起,帮死者恢复‘全尸’,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你反而要来抓他?照你的道理,殡仪馆里给尸体整理遗容的化妆师,还有法医这类人,不都得被抓起来吗?”

欧阳尧旭无言以对。一会儿后,他抬起头道:“他破坏了犯罪现场,很可能给调查工作造成麻烦。”

欧阳尧旭的直率回答令祁致笑出了声。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不以为意道:“就结果而言,你们不是成功抓住犯人了吗?”

欧阳尧旭无从否认,不答反问:“是你吗?”

祁致微笑着道:“什么?”

欧阳尧旭一本正经:“所有居民中,只有你一个人赞成拼接尸块的行为。”

“因为赞成,所以就有嫌疑了?”

“嗯。”

祁致没有直接作答,而是拐弯抹角地道:“就算真的是我,在知道你是来抓人的情况下,也不会如实回答吧?”

欧阳尧旭沉默片刻,冷漠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来抓人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说而已。”

这句反驳引起了祁致的不快。他以足以刺伤人的目光狠狠扫了欧阳尧旭一眼,冷笑道:“听别人喊你‘欧阳阿斗’,我还真以为你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壳子,没想到意外还挺行的嘛。”

欧阳尧旭困惑地眨了眨眼:“欧阳阿斗?”

“哎呀,你不知道吗?”祁致惬意地往后靠住沙发背,伸展了一下四肢,“你的同事都是这么在背地里叫你的哦。”

欧阳尧旭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祁致的语气透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又蓦然转换话题道:“欧阳少爷,当年欺负他的时候,很开心吧?”

欧阳尧旭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你究竟在说什么?”

祁致陡然跨过茶几,弯腰覆在欧阳尧旭上方。其速度之快,致使后者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而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对方扼住咽喉,配枪和手机也被丢远了。祁致面目狰狞地瞪着他,恶狠狠地说:“你老爸不待见你是你自己没本事,凭什么把气发泄在他身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居然还敢大言不惭亲子鉴定书?你自己怎么不去验验DNA,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你爸妈亲生的?”

尽管仍旧对现状摸不清头脑,但欧阳尧旭还是从对方的自说自话中挑出了能够理解的部分:“你……你难道是史佩均的熟人?”

“哼,”祁致高傲地勾起嘴角,“不错。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此话一出,欧阳尧旭立刻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不过他毫不害怕,反而语带讥讽:“也就是说,是他让你来向我复仇的?就因为我小时候当众嘲笑了他一句?”

祁致嗤笑一声,松开了掐着欧阳尧旭脖子的右手:“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吧,欧阳少爷。像你这种货色的垃圾,他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欧阳尧旭不甘示弱地反击:“那你是自己来找我的?为什么?因为对朋友悲惨的童年遭遇感到不公,所以想替他出口气吗?”

祁致游刃有余:“首先,我和他才不是肤浅的朋友关系;其次,来找我的,难道不是欧阳少爷你吗?”

被如此一反嘴,欧阳尧旭脸上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他噎了噎,不置可否。

“本来我也没想和你扯上关系,可既然你都亲自送上门来了,就这么让你回去也太无趣了。”祁致审视般地打量了欧阳尧旭几眼,直勾勾的目光含着令人寒毛直竖的恐怖笑意,“你知道,我是谁吗?”

欧阳尧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道那家伙的熟人自己不知道也罢。

祁致像是看穿了欧阳尧旭内心所想似的戏谑一笑,继而凑近他的耳朵,轻声细语道:“你最珍视的哥哥,是我杀死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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