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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六月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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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哥他,经常念叨自己对不起嫂子和阿圳。平常忙着所里的工作,节假日留下来加班,偶尔有时间休息,也基本上在睡觉……我真的很难相信,他竟然……”

作为与舒凯关系十分要好的同事,亦是接到报警后首批赶到现场的民警之一,狄双成颇受打击,乃至于向甯安和晨星描述他熟知的舒凯时,双眼始终通红湿润,还时不时用袖子拭泪。甯安贴心地从包里取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他不好意思地轻声道了句“谢谢”,接来擦去了行将溢出眼眶的眼泪。

“舒圳说,舒凯一直在责怪自己未能救下被异类杀害的死者。这具体是怎么回事?”

狄双成擤了擤鼻涕,垂下的眼睑给他那张不像样的面庞添上了一层浓郁的阴翳,“三个月前,正是异类暴/乱闹得最凶的时候。那天我和凯哥外出巡逻,看到有异类在街上无差别杀人,就立刻呼叫了支援去救人。可我们只是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即使全副武装拼尽全力,也没能救下一个人。我受的伤比较轻,休养了两个月后就回岗了。凯哥是四天前才出的院。他一直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甚至还硬撑着来上班。所长看不下去,就勒令他在家休息了……”

“在现场发现的指血检测仪,他有跟你提过吗?”

狄双成摇了摇头:“他被所长赶回家后,我试着联系过他几次,但他一通电话都没回。我本想等这周末去看看他的,却不料……”

话音未落,狄双成再也克制不住,低头捂额痛哭了起来。甯安和晨星深知不管多么动听的安慰话语,在他听来都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言论、苍白无用的马后炮,故而什么都没说,仅是安静地等待他平复情绪。

“我明白有些事,国家即使不做公开声明,也不会放任不管,所以我不会把凯哥家的悲剧怪在任何人头上。只是……”他哽咽着,泣不成声,“专员,尽管凯哥犯下大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但我恳求你们……恳求你们不要把他当成罪犯对待。他是一名英雄,把自己大半生都献给了国家和人民的,永垂不朽的大英雄!”

回到部门以后,甯安独自坐在组长办公室里,呆呆地望着外办公区,陷入了沉思。虽然狄双成他说他明白国家不会真对未公开表过态的事情坐视不理,但如果能借助一定渠道向人们说清原委、减轻公众恐慌,而不是强行一拖再拖的话,或许会有许多人获救。更何况,这种事不同于明星出轨家暴,无论怎么拖延,都不可能会有不了了之的一天。部门上层肯定比自己更清楚这点,但他们却为何至今都毫无动静,全然没给国民一个交代的打算呢?

“喂,在发呆吗?”

听到声音,甯安木然地抬起头。是薛琴任。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一向态度不端正的薛琴任居然摆出一副正容亢色的样子,甯安不禁心情沉重地担忧起来:“……坏消息吧。”

“好消息是,你让阿斗少爷给我们鉴定的东西是真货;坏消息是,方才易弦发现检测仪的存货没了。”

若一场令人痛心疾首的惨剧被证实为由误会引发的闹剧,那才是真正的教人唏嘘不已。因此薛琴任将作为证物被发现的指血检测仪确实能够检测异肽素水平的鉴定结果定义为“好消息”,是完全没问题的——这货固然没心没肺,可偶尔哪根脑神经短路了,良心和正义感也会像小荷一样露出尖尖角。他刚说出“好消息”时,甯安还在心里吐槽他听不懂人话的话,就不要多此一举地过问人家意见,然而他后半句话音一落,他就顿时怔住了。

“……存货没了,是什么意思?”

薛琴任挠了挠后脑勺,难得的苦恼起来:“你也知道那玩意儿目前正处于试用期,保不准不会出现故障,再加上你们出任务经常打打杀杀,有可能遭遇不可抗力损坏,所以我们那儿特地存了三个以供备用。因为你们送来的那个无论怎么瞧不像是仿造品,保险起见,我就让易弦去看看存货有没有少,结果……”

甯安忽然一阵头疼:“你们把备用的检测仪放哪儿了?”

“药品室。一共三个。”薛琴任低声下气,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早知道就把它们锁保险箱里了,可谁又料到会有人把这东西偷去搞事情呢……”

甯安揉了揉太阳穴,努力使躁动的思绪冷静下来:“药品室的话,应该相当于鉴定科的公共区域吧?”

“差不多。白天都可以自由进出,傍晚下班前会锁上。钥匙有两把,一把在易弦那儿,另一把则由当晚留下来值班的鉴定员保管。”

“换句话说,你们鉴定科,所有人都有嫌疑吗?”

“我没有!”薛琴任突然急了,“自从帮你家阿斗少爷缝针之后,我被易弦胁迫着签下了霸王条款,每次进药品室都必须有他跟着!当然易弦也是清白的!他才不会干这种垃圾事!”

“我知道你俩是清白的。”甯安静心安抚道,“但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尽量确定备用检测仪是何时被偷走的吗?”

薛琴任低头耷脑,不置可否。

尽管薛琴任没精打采的模样十分新奇,但如果可以的话,甯安真心不希望在如今这般情境下看到,“易弦呢?”

“发大火了,正在进行集体训话,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薛琴任回答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实在,好可怕……”

作为一度被易弦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经验人士,甯安实在没胆想象他发起火来的样子,尤其还是发了大火的他。他无奈一叹,对一脸受了极大委屈的薛琴任道:“易弦训完话之前,你暂时先待在我这儿吧。”

薛琴任含着哭腔,微微点了点头:“嗯。”

下午四点,易弦板着一张杀人于无形的棺材脸,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甯安的办公室。在看到他的瞬间,薛琴任陡然如炸毛的小猫咪般浑身剧烈一颤,随即惊慌失措地冲到甯安的转椅后面,蹲下身躲了起来。易弦瞄了一眼依稀能从甯安身后瞧见的白大褂,若无其事地说:“我相信我的部下。”

“我明白了。”甯安道,“明天,我们会正式介入调查此事的。”

“嗯。”

易弦应完,视线再次投向了于椅子后瑟瑟发抖的薛琴任。甯安善解人意地站起来,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不……”

闻言,薛琴任立刻出手阻止,却被灵巧地躲开了。甯安给了他一个“放心,没问题”的眼神,走出办公室的同时带上了门。

听着逐渐靠近的轻微脚步声,砰砰作响的心脏几乎要飞出嗓子眼。薛琴任脸色苍白,双手抱头,肺部被强烈的窒息感掐得生疼。

突然,脚步声停止,一个温柔又温暖地怀抱落了下来。薛琴任一愣,大脑一片空白。

“对不起。”易弦靠着他的颈窝,轻声细语地说,“备用检测仪,是在我限制你出入药品室之后被偷走的。不是你的错。对不起。”

半晌,薛琴任才耗尽全身的力气,细弱蚊鸣地挤出两个字:“……笨蛋。”

“嗯。对不起。我是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薛琴任冷不防回过身,张开双臂,大力把易弦搂进怀里,哇哇大哭地喊道:“下次不要再用那么恐怖的表情瞪我了!真的很可怕啊你知不知道!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易弦满眼爱意地摸了摸薛琴任的蘑菇头,任由他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背发泄情绪、哭得稀里哗啦。

被从里面传出的声音搞得格外好奇,欧阳尧旭禁不住抬起屁股直起脖子,翘首以通过百叶帘的缝隙窥探内部的情况。顾及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不方便再给里边的二人腾出空间,甯安故意咳了咳,摆摆手提醒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专心工作。心静自然静。”

欧阳尧旭:“……”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你去静一个试试!

舒圳半抬起眼皮,略微侧过头,一位站在落地玻璃外的少年映入了眼帘。少年身材纤弱,白皙的皮肤病态而不健康,颜色浅淡的眸子犹如覆盖着一层薄冰的幽深潭水,给人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虽然与其素昧平生,和他在外貌上亦无相似之处,但不知为何,在看到他的瞬间,舒圳无端觉得他和自己十分相像。

他安静地注视着他,在心里说:“妈妈说,我和其他孩子,没有任何两样。”

沈连寂以心声回道:“你怎么认为?”

“我说不好话,除了算数,什么都做不了。其他孩子不会这样。”

“所以呢?”

“这不是计算题,我解不出。不过妈妈说,上天赐予了我其他孩子没有的‘礼物’,所以我比他们幸运,也更应该活得比他们幸福。”

“……”

“会长大的,都是好孩子。我长大了,所以我也是好孩子。”舒圳回忆着母亲对自己的教导,转移话题道,“你的妈妈呢?”

“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

“跟你的情况一样。”

“你的爸爸,是坏人?”

“你的父亲,是坏人吗?”

“不是。”代替无法摇动的脑袋,舒圳眨了眨眼,笃定地说,“他是警察。”

“警察之中也有败类。”

“爸爸不是。”

“明明他杀了你母亲?”

这问题一语破的,堪比一支被紧绷至极致的弓弦推出的利箭,精准无误地刺中了舒圳的心坎,刺得他眼前一片血红,心脏一揪一揪的发疼。沉默了会儿,他消沉地说:“爸爸没错,妈妈也没错。错的是我。”

仿佛被踩到了雷区,沈连寂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冰冷的双目亦迸射出蜇人的凌厉光芒:“正是这种想法,导致了你家的悲剧。”

舒圳不懂他为何突然生气。

“你母亲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么想,才献出自己的生命的。”

沈连寂丢下这句话,冷漠地转身离去。舒圳认真思考许久,脸上被浓雾般的茫然所笼罩。

“我……我竟然……不是的!我不想这样的!我……我……”

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满身狼藉的舒凯正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惊恐失措地瞪着自己那双无论如何冲洗擦拭、始终都残留着妻儿血迹的手,泪流满面,懊悔万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昏了头,对他们干出此等残忍之事;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在这世上活下去了。

……自我了结吧。死了之后,下地狱里向他们磕头赔罪。

他抓起不远处的碎玻璃片,颤抖地举到颈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几经犹豫之后,就在他要刺下去的当口,一阵尤为悦耳朗润的声音冷不丁于前方响了起来:“唉,所以说人和异类有什么区别呢?一旦大脑被激情占据,都有可能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天天‘正义’‘正义’的喊,到头来,正义又回馈过你什么呢?”

舒凯讷讷地抬起头,看见了一位身着鲜艳旗袍、踩着踢踏踢踏的高跟鞋、缓缓向他走来的女人。女人甩着一头柔顺的大波浪卷发,浓妆艳抹,眼瞳深邃,绯红的双唇似火般魅惑,雪白的皮肤如凝脂般细腻光滑,乍一眼看去,竟有些不像是真人,反倒好比摆在橱窗中的精致洋娃娃。许是被她的气场震慑,舒凯失了一瞬神,随即又猛地反应过来,警惕地起身后退一步,用玻璃片指着她道:“你是什么人?”

女人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垂眸一瞥,目光蜻蜓点水似的在对方握着的碎玻璃上一落,继而又对上他那对失去了高光的眼睛,如月牙般弯弯眼角挑起一抹道不清说不明的笑意:“人偶师申姜。不过凭你这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就算说了,你也不知道吧。”

舒圳的确没听说过什么人偶师申姜,但多年从警的经验像长鸣的警钟一样告诫他,这女人绝非善茬。

申姜却好像十分享受被舒圳敌视的感觉,饶有兴趣地上下端详了他一会儿:“我说,你是真的想要自杀吗?”

舒凯闻言一愣,不愿回忆起的血腥记忆顿时涌上心头,使其整个人放弃般地松懈了下来。他深深地垂着头,低沉的语气中混杂着一丝无法原谅自己的恼怒:“是我……该死……”

“该死吗?哼,确实呢。对自己老婆和儿子下手的畜生,不死天理难容。”申姜毫不留情地说,“不过,你不觉得把指血检测仪交给你,间接促使你犯下杀妻罪的人,也同样罪不容诛吗?”

舒凯怔了怔,宛若醍醐灌顶一般,顿时双目圆睁、浑身一僵。

申姜忽然一改居高临下的傲慢态度,向他伸出手,带着几分同情,不轻不重地说:“不要辜负了那些事到如今,依然把你视作英雄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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