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郦言燊都没听过这么重的承诺。

那一刻，她直接愣在当场，心底暖流涌动，多年来压制的情绪，竟一瞬间有不受控制的征兆。

郦言燊还是控制住了。

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胥砚已经转移了话题。

“来来，为师给你带了见面礼。”

胥砚说着，就领着郦言燊往后院去，打开墙角的小门，外面是一片平地，长着郁郁葱葱的青草，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色。

郦言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这短短的距离，足够她平复心绪，小心地观察对方下一步的举动。

只见胥砚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袋子，先是瞧了一眼，接着面带微笑，将袋子轻轻一抖，只见一株约莫一丈高的树木连根带土落在地上。

胥砚不停地掐诀作法，在她的操纵下，这棵大树刨开土壤，坐落其中，很快便与这一方天地形成了联系，已然完成了移植的过程。

郦言燊再次陷入震撼当中。

这一次，不是因为那价值高昂的灵植袋，也不是因为胥砚那精妙的手段，而是因为被移植到第九峰这棵树，是她心心念念的万年红萝果树。

红萝果树生长速度极慢，要经过漫长的时光才能长到如今的一丈高，然后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才能得到这满树的果实。

眼前这情况，分明是胥砚特意从落翎谷弄了一株刚刚果实成熟的万年红萝果树回来，说不感动的，那恐怕是铁石心肠吧。

“这东西娇贵的很，寻常地方不长，也就那落翎谷还有几株，我特意算准了时间，把它带回来。”

胥砚说着，就亲手摘了一只万年红萝果，拳头大小的果子，红艳艳的，表面光滑得像是油桃，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东西能稳固神魂，对你来说，正好。”

胥砚把果子递过来，郦言燊并没有立刻伸手接过，只是看看那株万年红萝果树，又看看胥砚手上的果子，若有所思。

“放心，我特意向落翎谷要了秘方，虽然有点麻烦，但从此以后，咱们第九峰，也有万年红萝果树了。”

胥砚脸上有几分得意，谁不知道落翎谷对万年红萝果树的看重？谁不知道这万年红萝果树种植艰难？可她偏偏就能打破惯例，造就一个新的事实。

这就是本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郦言燊也的确需要万年红萝果，于是双手把那只万年红萝果接了过来。

刚才看了一眼，树上还有一百四十六只果子，想来，总该够用了吧。

咬上一口，就连口感也有油桃的味道，不过比油桃甜了许多，而且入口即感受到一股暖流般的药力，迅速渗透至神魂深处，如久旱逢甘霖，无比舒适。

一只万年红萝果入腹，郦言燊只觉得受损的神魂大约修复了一成，还有部分没有炼化的药力，大概还能修复一成，也就是说，总共只需要五只万年红萝果就可以完全修复神魂。

这大大出乎郦言燊预料，她的确没想到这万年红萝果当真有如此奇效，而若是没有胥砚，她大概也无法得到如此灵果。

到了这个时候，郦言燊心中的犹疑已经去了大半，此时忍不住向胥砚道：“多谢师尊。”

这次是真心。

“好，你就在里炼化药力，为师替你护法。”

胥砚又摘了四只万年红萝果放到郦言燊手心，随即围绕着万年红萝果树，又是一阵施法，显然，她也担心这株果树养不活。

捧着万年红萝果，郦言燊有片刻的哑然，她发现到目前为止，似乎没有什么能瞒得住胥砚的，也许这就是修为上的差距吧。

罢了罢了，还是先解决神魂受损的问题吧。

郦言燊悄悄将手里的万年红萝果检查一遍，一边暗自嘲笑自己多此一举，一边把果子送入腹中，这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可没那么容易改掉。

一口万年红萝果，药力还是很温和很舒适的，这么多下肚，那药力便显得十分澎湃了，以至于郦言燊不得不使出全力，再也没有功夫管外界的事了。

月落日升，时间流转，当七天后的朝霞洒落在脸上，郦言燊神魂处的暗伤已经彻底修复，不但如此，神魂还隐隐变强了几分。

长长呼出一口气，郦言燊只觉得身心无比舒畅，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心中感激，知晓胥砚一直守在一旁，目光一转，瞧见胥砚本人后，那感激的话就停在了喉间。

只见胥砚坐在万年红萝果树树枝上，那树枝不过小孩子手臂粗细，承受如此重量，却没有被压弯了腰，因为此时的胥砚分明轻若无物。

一只万年红萝果在胥砚左手上，正在承受削皮之苦，露出深红色的果肉，一副鲜嫩多汁的可口模样。

匕首飞快一划，一片果肉便被削下，飞入胥砚口中。

看得郦言燊目瞪口呆。

那匕首起码也是一件仙器，在胥砚手里，只能老老实实用来削果皮，且不说这仙器有没有脾气，便是这暴殄天物的潇洒之态，也是常人难以企及。

“看样子，是好的差不多了。”

胥砚把郦言燊上下打量一番，接着就说：“来，再吃几个，解渴。”

郦言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当场拒绝，“不了，多谢师尊好意。”

这万年红萝果的药力远远超过郦言燊的预料，她现在没有再折腾的想法，只是恭恭敬敬地说道：“师尊，有几个修行方面的问题，困扰弟子许久了，能否请教师尊？”

这话说得恭敬又客气，总是有几分距离摆在那里。

胥砚也不恼，把手上的万年红萝果吃完，这才说：“说吧。”

郦言燊现在拿不准胥砚的脾气，还担心对方会生气，心里已经想了好几个对策，这时候得到允准，当即把问题一股脑儿全抛了出来。

修行不易，漫长的修行路上要是没有个师父，什么都得自己琢磨，有时候不小心钻了牛角尖，非得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有时候，千辛万苦琢磨出来，发现是前人已经验证过无数遍的方法，那些大宗门的弟子根本不需要走这一层弯路，而散修只能赌上一切去尝试。

虽然最初那个小宗门给郦言燊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在之后的岁月里，郦言燊还是动过重新找个宗门的念头，只是随着修为越来越高，这个念头也越发藏在心底。

直到这次，郦言燊实在是被逼无奈，才选择了百斛仙山，原本也就是想要找个庇护之所，再慢慢寻求修复神魂的办法。

修行上的事，能与同阶交流便已经是大幸，若是能听到百斛仙山高层讲道，那更是求之不得。

今日既然与胥砚有了师徒名分，郦言燊便要实实在在体验一回做人徒弟的感觉。

而胥砚只是根据郦言燊的描述，便直接指出了郦言燊修行中走过的弯路，某些部分是迫不得已，但也取得了实际的好处，只是时移世易，后患也开始凸显。

不但指出了问题，胥砚还给出了解决之法，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倒不像是头一回当人师父的。

“多谢师尊！”

这一次，郦言燊算是心服口服了。

“别总是谢不谢的，那多见外！”

胥砚有点嫌弃地数落了一句，拿出一只储物镯，“这是落翎谷给你的礼物，差点忘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郦言燊接过储物镯，上面没有任何神识印记，等同于无主之物，她用神识一扫，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里面有上品灵石五百万，各种修炼材料二三十件，丹药五盒，灵宝五件，一看就知道很珍贵，大半都叫不出名字。

这样的宝物，得去多少个秘境遗迹，跟多少人斗智斗勇才能得到，而今，却这么轻而易举地到了郦言燊手上，只因为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胥砚的徒弟。

很久很久没有收到礼物的郦言燊，总觉得这个世界开始变得不真实。

“我这个人啊，虽然顶着百斛仙山第九峰峰主的名头，平日里却是独来独往惯了，也没有徒子徒孙道侣什么的，那些人想送礼套近乎，也没个理由，也没个去处，寻常礼物又拿不出手。”

“这下好了，我有徒弟了，你又是个大乘期，用得上的东西多了去了，那些老东西可不得高兴坏了？”

胥砚笑呵呵地解释，似乎早就料到徒弟会是这个反应。

听了这个解释，郦言燊的欢喜很快就变成了苦恼，她掂量着用词，试探着问：“如果我收了他们的礼物，他们有事求师尊，那——”

“这个你放心，就那点小恩小惠，他们还没那个脸皮敢请我出手，不过是有来有往，修仙界的人情世故罢了。”

胥砚说的轻松，事实上也并未当回事，安慰徒弟：“别怕，有师尊在呢。”

郦言燊稍稍放心。

“说起来，这拜师礼还没做呢，走走走，去见一见你的师伯师叔，让他们也破费破费。”

胥砚说着，便带着郦言燊御空而起，一边传音一边往掌门所在的第一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