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言燊现在心情不错。

她不是讨厌盟友，而是讨厌自以为是的盟友，既然这样，还不如一拍两散，各走各的路。

现在这种情况就很好。

反正目的地是确定的，都是大乘期修士，谁不认得路啊？

“这么高兴？”

突然听到胥砚化身的声音，郦言燊有一种小孩子做坏事被大人抓包的错觉，赶紧收敛笑意，换上一副严肃面孔。

谁知道，胥砚化身又说：“装的不像。”

郦言燊心中微恼，嘴上说的却是：“师尊教训的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胥砚化身眉开眼笑，反手丢出一叶小舟，旋即化作丈许长的飞舟，她本人站在舟首，招呼郦言燊过去。

郦言燊刚刚站到飞舟上，便觉得飞舟轻轻一坠，显然是有人窜上来了。

“哎呀，我灵力损耗太大，正要借个宝地休息休息，前辈，郦师妹，赏我个地儿吧。”

方处珈说着，已经坐在飞舟上了。

这飞舟如树叶一般，修长平直，并无任何装饰品，然而速度极快，不下普通大乘期全力御空，方处珈自然也是个识货的。

胥砚化身当然不会驱赶这个师侄。

郦言燊嫌弃地看了方处珈一眼，丢出一套剑阵，剑阵环绕飞舟上下翻飞，速度与飞舟相同，起到防御作用，也避免再有第四个人突然上来。

方处珈得逞之后，拱手道：“多谢晚辈，多谢郦师妹。”

有了这架飞舟，三人也算轻装上阵。

后面的百斛仙山弟子见状，也纷纷拿出各自的飞行法宝，或一人独行，或数人同行，同门情意倒是体现得十足。

升仙台的人在更后面一些，明明可以追上来，甚至超过去，他们还是特意保持了距离，维持着追随者的态势。

入夜。

漆黑的夜空下，这个残破界面显得越发陌生和恐怕。

修士御空在留下的道道灵光赫然成为靶子一般，吸引着黑暗中蠢蠢欲动之物。

一夜厮杀之后，百斛仙山这边清点人数，还剩下一百三十六人，由于众人的魂灯并不在这里，少了的人不能确定是战死还是掉队。

而升仙台一方还剩下一百六十人，单励人少了一条胳膊，身上还有几十道口子，如今被同门放进特殊空间随身带着。

新的一天，太阳继续升起，照亮了残破的天空。

方处珈望着前方混乱的世界，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那是……世界的边缘……我们走错了……”

她将信将疑地说出这番话，实际上在场众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绪。

返回出入口通道的路途虽然危险，终究还是有目的地，心中还是有希望的，但此刻前方的路已经彻底坍塌，希望也随之破灭。

“要不，我们绕道吧……”

没有人主动说那些丧气话，这时候还是要多想办法离开。

如今，在众修士的视野当中，前方不再是记忆中山清水秀的样子，而是一个空间破碎、杂物漂浮的世界，显然邝宁界的崩溃比预想中的还要快几分。

胥砚化身看了一会儿，“我们沿着边缘地带，绕开。”

她现在很少说话，一说就是重点，说完也不给旁人反应的机会，架着飞舟就走了。

郦言燊和方处珈都在胥砚化身的飞舟上，人还是那些人，飞舟却已经是第三架了。

百斛仙山的修士紧紧跟上，升仙台的人也不甘落后。

昨夜的厮杀给他们留下恐怖的记忆，同时也对胥砚化身的实力产生了更为直接的印象，这些促成了如今这种下意识的追随。

卫挽也是其中一员。

这一片区域暂时没有发现黑色漩涡，郦言燊稍稍松了一口气，暗暗检查储物戒，发现从胥砚仙尊宝库里带出来的东西，已经去了三分之一，还有自己原本收集的宝物也少了许多，看来真是一场消耗战。

方处珈揉着受伤的手臂，感慨道：“郦师妹，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反应快，我这条胳膊恐怕就没了，我可不想当独臂仙子。”

郦言燊随口道：“师姐，你要多休息。”

方处珈像是没听懂，反而认真地回答：“我要是休息了，这压力不得全在你一个人身上？得了，昨晚的战况我又不是没看见，得亏你身经百战，见识广，不然师姐我啊，还得吃亏。”

郦言燊听她说的诚恳，也就不答话了。

倒是在前面操纵飞舟的胥砚化身闻言，特意瞧了郦言燊一眼，然后快速地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方处珈暗暗发笑，接着又很严肃地悄悄给郦言燊传音：“郦师妹，前辈的伤真的没有问题吗？”

胥砚化身之前的伤没好，昨晚又出手灭杀强敌，显然又受了伤，虽然人前巧妙地遮掩了，但方处珈却敏锐地发现了。

郦言燊也知道，也劝过，此刻只好无奈地说：“时间太紧了。”

简而言之，没时间，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必须加快速度赶到预定地点。

方处珈神色一黯，忽然想到自家师尊的时间法则，倘若她不是选择成为一名炼器师，而是老老实实地修炼时间属性相关功法，此刻一定能给大家创造一个有利条件。

至少，疗伤的地方是可以有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功法到了用的时候，也总是嫌少。

这些话方处珈放在心里，并未说出来，她知道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并不做这种自讨没趣的事。

众人几乎是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前行，气氛很压抑。

日中时分，还是没有看到前往出入口通道的可能，但是遇上了另一队人马。

玄天道元宗和落翎谷的领地距离很近，事发时双方很快结成同盟，中途又接纳了不少其他宗门的修士和散修，得到卫挽的消息后，立刻往出入口通道附近赶。

结果，这一队人马也遇上了重重艰险，损失了五分之一的人手，好容易到了安全区域，却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经过一番商议，这队人马决定沿着破碎空间的边缘地带行动，正好遇上胥砚化身等人。

两拨人马汇集到一起，得出一个结论：出入口通道那里恐怕是去不得了。

于是，方处珈激发鸣金宝轮，告诉了外界这一消息。

“难怪，我们这些天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办法重新打开通道，原来是另一侧空间已经彻底碎裂，这样一来，原路返回已经是不可能了。”

“就在刚才，巫族使用秘术联系到邝宁界中的同族，准备找一个空间节点，以秘术确定位置，然后扩展成为空间通道。”

“巫族和辟峡道的道友已经到了地方，你们也去那边汇合吧。”

郦言燊打开地图，找到他们说的地点，不由皱起眉头。

这个距离不是一般的远，而且并不在已经探索的区域之内，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跑过去的。

她环顾四周，这剩下的五六百人，也不知到了地方，还剩多少。

纵然看惯生死，此刻仍然不免忧伤。

其他人也是沉默无言。

良久，终于有玄天道元宗的修士抱怨道：“我们刚刚从这里过来，损失惨重，现在过去，还得再走一遍这条路，我们还有多少人？要是绕道，我们还有时间吗？”

这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到心窝里，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心声。

有人反驳：“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虽然大家对巫族使用秘术确定位置这件事心情复杂，显然巫族也是有私心的，但谁也不能否认，这几乎是当下唯一的希望。

“绕道。”

最终还是胥砚化身一锤定音。

确定了大概路线，胥砚化身在前方架着飞舟探路，后面乌泱泱一群人跟上。

这时候，邝宁界崩坏得更厉害，已经能明显看到某些地方坠落的天空，还有塌陷的大地，这些地方倒是没有黑色漩涡，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更为凶险的东西。

那样的地方虽然可以用肉眼看见，却是一个时间停止流逝之地，一切的一切仿佛被封存在昨天，修士一旦踏足其中，就好像一滴水掉进大海里，立刻被同化，永无翻身之日。

小心翼翼地避让种种危险，这时候大型的飞行法器根本无法使用，大家只能各显神通，既要自保，也要保持行进速度，规避危险。

这一次，没有此前的磨磨蹭蹭，大家好像都已经下了决心似的，等到当天天黑时，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相对于之前的速度，堪称神速。

“要不要停下来修整？”

昨晚的遭遇历历在目，夜间的危险，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消耗的灵力也需要契机补充，但停下来，就真的安全吗？

没有人敢肯定地开口。

郦言燊明显感受到队伍中的观望情绪，实际上对于这次前往指定地点与巫族的人汇合，她直觉上不是很好。

不是说巫族提出那个方案异想天开，郦言燊知道巫族有特殊手段能够跨界沟通，她只是本能地不喜欢这次行动。

这种情绪到了此时越发强烈。

“师尊，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如先联系一下巫族的人，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况。”

方处珈、卫挽等人都表示赞同。

胥砚化身没有说什么，就让卫挽等人传讯巫族，结果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知是对方出事了，还是邝宁界如今的样子影响到了传讯法器。

这时候，方处珈身上的鸣金宝轮突然亮了起来。

“原来选的空间节点塌陷了，现在重新选了一个地方，巫族和辟峡道的人正赶过去，你们现在到哪里了？”

郦言燊对着地图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新选出来的空间节点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