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水站起来说“去,寻找太子殿下!”
他身后齐刷刷的神机营士兵往木兰围场跑去,等到找到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已经晕在了木兰围场北边的野兽捕坑里,坑下,是密密麻麻的捕兽夹。
“不好了!太子殿下受伤了!”来人急急的报!
“什么?”皇后娘娘震怒,丰腴的身子一站起来,这观望台都震了一下。
“快!快!去把太子殿下找回来!”众人急急的奔赴木兰围场南面,太子殿下已被捞了上来,昨日落了雨,这坑里还有污水。
马匹已被扎死,若不是躺在这马上,太子殿下恐怕要被这扑兽夹夹得浑身没一块好皮!
见太子殿下只是晕厥,众人皆缓了一口气。皇后娘娘怒眉而视,说“楚流水!上次秋猎太子受伤,后伤愈又将神机营指挥权巴巴的送回你手上,太子这番信任楚指挥使,指挥使便是这么回报的吗?!”
众人皆跪。
楚流水跪拜说“此事有猫腻!请皇后娘娘明查!”
皇后娘娘说“来人,卸去楚指挥使的绘狮绯袍!将楚流水押入大理寺狱!”
楚流水自觉脱衣,脸上看不出喜怒,好似如常。
“崔治重!唐堂镜!严查此事!”
崔治重,唐堂镜领命。
“神机营兵权,今日为兵部侍郎岳起元所辖!”
岳起元哆嗦着腿,说“臣,领旨!”
远处的岳杜康冷汗都出了一背脊,边上的人却开始轻声的恭贺他。
只有他知道,这坑确实是自己挖的,但是顶多就是让太子殿下摔下去,自己绝非没有在里面装捕兽夹,也未有那么深,岳杜康只是想着,太子殿下已对楚流水多有龃龉,这番就是给个由头,太子殿下脾气大,输了狩猎自然要找事,找的第一个,便是楚流水罢了。
太子殿下的随行杜太医,替太子殿下细细诊脉,开了开了些药,便送回了宫。
“不好了!向执安攻了莳城!”来人报!
什么?向执安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攻打莳城,岳起元刚接了神机营指挥使的担子,这会儿必须马上出都,指挥战事!
岳杜康本想着拿到了神机营指挥使的权利,再与向执安做一笔买卖,现下看来,不成了。
岳起元穿上战甲,踏着泥水,单跪说“臣,即刻出兵!”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众臣又开始窃窃私语。
“向执安这是要逼宫啊!”
“陛下尚在!他怎可如此!”
“逆臣贼子!杀之而后快!”
“散了吧。”皇后娘娘说。
二皇子来了祭德寺,似乎郃都或者晟朝的纷争都与他无关。
玉堂跟在二皇子身后,二皇子说”回宫去吧。”
玉堂说“奴婢在此陪着二殿下。”
二皇子袖袍一甩,说“随你。”
祭德寺外,春意盎然,雨膏烟腻。
***
向执安向莳州发起了攻势,莳州的百姓等这一天太久,但是真的打起仗来,百姓们还是在街上逃窜,尖叫,有老人拄着拐大骂着神机营,大骂着郃都,被一棍子打晕。
乞食的小孩儿在路上哭泣,有好心人一把掳进了店里。小孩儿的脸哭的脏兮兮,大喊着“娘,娘!”
烽火台点起来狼烟,赵啟骛看见了来自西边儿的战事。
仅仅看了一眼,便扭过了头。
不知道。
神机营的兵马是郃都最精锐的兵马,是个将都知道,但是向执安的多是草台,临时组建,进行伍的都是半路出家,不像神机营,许多都是练家子。
不知道会不会赢。
但是需要去做,需早点做。
赵啟骛凭栏远眺,无比希望卓必或者缪真来找他打一架,只有在打仗的时候,他才能聚气凝神,心无旁骛。
向执安站在卫州西面城墙,看着莳州与卫州之间的交战地。毛翎与杨叔骑着快马在最前边儿,景琛一如既往的坐在他的摇椅上喝茶,最近景琛在学打响指,但是景琛明明这般聪明,这响指却怎么也打不起来。
杨叔回头看着城墙,一笑,又冲向莳州。
向执安手心有些发痒,一直抚摸着自己的软剑,望着那匹玉阶白露。一动,海景琛就说“武将的事儿,自有武将去解决,主子是载府,轻易不要涉险。”
海景琛头都没抬,就按灭了向执安的痒,信手翻看着莳州的杂谈。
***
杨叔与毛翎策着马,杨叔问“你裴哥今日没来,别看了,就我俩!”
毛翎便不再回头,说“你来了都多余!我一人都可!”
杨叔扬起来笑意,策的更欢说“少吹牛,今日你看我杀尽神机营!”
毛翎喊说“少大意!神机营是晟朝最精锐的骑兵!”
闷重的撞木撞击着城门,耳边已然能听见城里的哭嚎,神机营现下无统帅。最大的就是个看城的都头,虽然众将都在犹豫,但是若不应战,就是逃兵。
毛翎提着刀,在城楼下喊“神机营的兄弟们,莳州已是载府囊肿之物,各位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
“毛翎!你这个叛贼,怎有脸来此喊话!你背叛了神机营!”有人回应着毛翎。
“我背叛了神机营?是神机营背叛了我!现下你们还在迷雾之中,勿要废话!速速开门!要么,战上一战,要么关门等死!”毛翎喊着。
杨叔悬着马,说“莳州的粮你们省着点儿吃,还能到这个月底,若是一碗汤放两粒米,那能到五月!是不是啊兄弟们?莳州还有盐吗?拿刀的手还有力气吗?你们的主子让你们饿着肚子打仗吗?”杨叔说的字字戳在莳州的心里。
他们真的没粮了。
交战地有人来报,杨叔听完了哈哈大笑起来,说“兄弟们,快去问问,你们现在的神机营指挥使,还在吗?楚指挥使怕是见不着你们此刻为他尽忠赴命了!”
“你胡说什么!”城墙上已然开始七嘴八舌,但是又没有底气怒骂。
“兄弟们,上云梯,破门!”毛翎挥着刀,怒喝道。
乌泱泱的将士们发出低沉的吼,闷重的撞木仿佛没有尽头的锤着城门。
肆虐的狂风扬起,城墙上私语的人群与哭喊的百姓,城下这般央央的大军,他们有兵,有马,有药,有粮,有人,有钱,有将。
杨叔提起刀大喊“若不想再有英魂丧命杨某刀下!速速开门!!晟朝姓刘!我们效力于三皇子刘懿司!”
闷中的撞木已经撞出丝丝的光,云梯上翻爬着益卫的常备军,常备军源源不断的从远处涌来,微寒的天气,城墙上的神机营都头已经隐出了冷汗。
“都头!楚指挥使被皇后扒袍下狱!”属下声音颤抖,快哭出来了。
都头神色犹豫,现下他的每一个命令,都事众人生死。
“就是现在!兄弟们!上!今日必取莳州!”杨叔从马上翻下,随着云梯,一路躲闪着火油,便要翻到城墙之上。
杨叔一脚踹进了莳州的城墙,将神机营的的旗子扔往了城下。
“冲啊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毛翎的激励总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立功,受赏,封官,受爵!
“冲啊!”将士们发出怒吼,前面的骑兵开道,步兵翻滚上城墙,最后一声闷重的撞木在这时撞破了莳州的大门。常备军被瞬时如鱼群过境般涌入了莳州,莳州的百姓不敢在街上乱窜,只听见有人在高喊“向载府来救莳州了!”
“去他娘的神机营!”
“去他娘的赋税!”
“去他娘的贵人!”
“今日老子要活,谁也拦不住!”
百姓们揭竿起义,自发的冲向按住了他们多月,盘剥他们多月的神机营将士!他们没有趁手的武器,有的只能拿着砖块,关了多月的城门,在此刻炸开了天光,没有人能逼他们被埋在这个城里。
他们要出去,要自由,要活命,要良田与稻谷,要妻女与猫奴。
要这命,从此刻挣脱郃都重税的压制,要从这吃人的牢笼里脱离,他们要奔向向执安,奔向与他州一样的明媚的岁月。
他们被按住了太久,久到赤脚跑出了城还以为有追兵,久到感觉自己多年都未见过纸鸢。
纸鸢,孩子春日最普遍的玩具。但是莳州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了。
有人哭泣,有人爆骂,有人破口,有人相拥,有人在抢夺,有人在伏地亲吻。
城中乱成一片。
常备军门已经大批的跑上城墙,打砸声,求饶声,怒马声不绝于耳。
等岳起元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向执安的常备军已经破开了莳州的大门,岳起元的手微微发抖,岳杜康在边上下了马说,“这是楚流水御下无方,不关爹的事。”
岳起元未做应答,高大的身子却要把脑袋都垂到地上去了。
没有人欢呼指挥使的到来,满地的血腥,断臂,破刀,还有摔碎的破碗。
岳起元高喊“神机营!跟我走!”
大批的神机营将士撤出了莳州。
“敢反的都是种田的,哪有行商的呢?”海景琛淡淡的说。
“都得吃饭,总不能架起来锅子给佃农们煮大义吧。”向执安望着远方的莳州。
“开城门吧,先将流民收回来,等莳州安置好了再过去。”海景琛说。
“莳州来了,景琛,我们终将回去。”向执安说。
“载府,有世子的信。”来人报。
向执安笑着收了信,估计是昨夜送来的。
“执安吾妻,见信展颜。
此刻骆济飘雪,趁西风闲袖手,
执安仗剑莳州,想是少年从容,
迎他万里萧风,侧刀高台九重。
祝愿小君,此战成功。”
向执安看完笑着对海景琛说“有些思念骛郎。”
海景琛的眼只在莳州的城墙,此刻杨叔还未回来,他根本没听向执安说了什么,附和道“载府说的有理。”
向执安笑意更重,抚着半脸歪在椅上,说“景琛啊,你明日去去校场当兵吧,做个书生,你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