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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蝶恋花·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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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才走到碧树凉秋书院门口,就瞧见在那守株待“兔”的王非信。

他看着也就十六七岁,长着一张娃娃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短短的下巴,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瞧着不让人讨厌。他冲着晏亭柔唤了句:“晏姐姐。”

晏亭柔瞪了他一眼,“再唤。”

赵拾雨不禁腹诽,这臭小子,怎叫得如此亲密。

王非信瘪了瘪嘴,指了指书院的牌匾,嘟囔着:“这是书院外面了。我爹爹说了,书院外面你就不是小晏先生了,是晏姐姐。”

晏亭柔被他逗笑,“王伯父还和你说什么了?”

王非信道:“同姐姐多聊天,多学习啊。”他手中拿着一个粽叶编的小兔子,递给晏亭柔,问:“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编的那个粽叶草蛇?所以我又用竹叶编了只兔子,给你。”

这王非信的父亲同晏三叔是好友,于情于理王非信唤晏亭柔一声姐姐没毛病。可他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编的这些小玩意儿不值钱,可其中的心意也不好乱辜负去。晏亭柔没伸手,笑着说:“快去选纸和墨吧,选得不好,明日我可是要罚你的。”说着就掠过他,快步朝马车走去。

赵拾雨回头看了一眼王非信,见他似个笨鹅站在那里,就往回走了两步,低头小声说:“小晏先生怕蛇,你那粽叶草蛇给她吓坏了呢!”他转身去追晏亭柔。

王非信满脸狐疑,“你怎知道?你是她什么人?”

赵拾雨嘴角微动,全是得意之色:“她叫我阿拾哥哥。”

晏亭柔着急去临川印坊,见赵拾雨还未上车,就掀开门帘往外看,正对上赵拾雨打帘子要进去,两人刚好都扯住了车帘的一个地方,一冷一热的两根手指相擦而过。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收了手!

他好似碰到了柔软的指尖,似凉带温,为何心上跳得如此之快!赵拾雨在马车外平复了一下心情,似在告知她,说:“我上马车了。”

晏亭柔不确定碰到的是车帘卷边的绳索还是他的手,细细品味来,好似比自己指尖要热,那……是赵拾雨的手无疑了。不过只一刻,她就红了脸,吓得自己忙起身向里,坐到了马车的角落。

“嗯。”她故作冷静地答应。

“你……”

“你……”

赵拾雨才坐下,两人同时出声,他抿了抿嘴,“你先说。”

晏亭柔问:“你,你方才和王非信说什么了?”

“提醒他,你怕蛇。”

“你怎知?”

“以前,你同我说过的。”赵拾雨话里有些伤心,过往的事,过往说的话,她全数忘了么。

晏亭柔发现他会错意了,解释着:“我是问,你怎么知道他给我的是粽叶编的草蛇?”两人一个在继学斋最前,一个在继学斋最后。那小玩意儿在斋里最靠前的长案上,他瞧见了?他一直在盯着自己么?

“你在检查字帖的时候,蹙眉了,我瞥了一眼,瞧见了。”

“哦,小王爷真是心细如发。”

赵拾雨看着她,眼中尽是关注,“你……和他很熟么?”

晏亭柔抬眼对上他的眼神,只一下,又闪到别处,“他父亲和我爹爹是好友。”

“所以青眼相加?”

“有么?”晏亭柔回首看他,“我一视同仁。”

“哦。”赵拾雨好似得了满意的回答,请颔下颌。

马车路过闹市,正午日头刚过,街道里坊间人头攒动,热闹得很。路边的酒肆和肉铺攀比着吆喝。

“桂花新酿尝一尝!”

“熏肉刚出锅!”

“本店招牌——仙人醉!”

“肉糜炊饼来一个么!”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密闭的空间让人窒息。

两人各自瞧着马车的两边,都不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晏亭柔忽觉有些困,靠在车墙上,闭了眼。

待晏亭柔有些意识醒来时,不知马车已停了多久。她揉了揉眼睛,好似不方便伸懒腰,就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正对上赵拾雨的眼神。只见赵拾雨面对自己坐得端端正正,一脸毫无波澜地望着自己,晏亭柔伸手摸了一下脸,“我脸上有东西?”

赵拾雨嘴角微动,扯了一丝和煦,摇摇头,“很乖。”小柔睡着的时候,很乖。

“嗯?”

赵拾雨笑笑,“你怎能困成这般模样?”

“哦,白日里帮我爹爹去书院讲学,晚上还得去印坊,最近有些忙。”

“晏三叔什么时候回?”

“快了吧。”

临川印坊设在城外的里坊间,这里房租更低廉,且也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许多印坊的刊工和师傅都住城外,上工比较方便。

晏亭柔才踏进坊门,便瞧见印坊的老掌柜云伯在屋里走来走去,很是着急。他满头白发,眼神发愣,嘴中絮絮叨叨念叨着:“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云伯,云伯?”晏亭柔叫道。

云伯见她忙迎了上来,“少东家,可算来了,不妙啊,这事不妙啊!”

晏亭柔回头跟赵拾雨小声说:“你自己找地方等我。”又拉过云伯的胳膊,引他坐下,“不急,云伯。慢慢说,怎么了?”

赵拾雨扫了一圈外屋,是个见客的简易小房间,里头置办了五张椅子。他选了一处最远的坐下,静静地看向他们。

云伯看上去六十多岁,动作缓慢,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珠,他很是着急,“那《大藏经》的雕版被虫蠹得蠹,朽得朽。好多都坏在木芯里了,外面瞧着还过得去,本想着稍微补补就是了。哪里知道一下曲凿,不过刻了两三刀,整块整块就掉下来了!”

这情况同晏亭柔心中估算的差不多,她安慰着,“这雕版放了几十年了,有这种情况很正常,我当初同洪州的陆通判也聊过这个问题。他也明白的,说相信咱们刊工的技艺,尽力补就好。”

“这……眼见就到月中了,都不用说印刷,半个月时间,补不补得好都是问题!”

“没关系,云伯。我们尽力先补,其他的问题,我来想办法。”她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递给云伯,努力宽慰着老人家,“看看你满头大汗的,喝口水吧。现在是不是不急了?”

云伯笑了笑,“少东家可是我们的定心丸啊。我早就同晏老三说了,我这般岁数,干不得掌柜。看看我遇上这事,吓都吓死了。少东家不过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我这心都静了不少。”

“云伯又笑话我。”

赵拾雨听着她说话,一时间有些恍惚。真不是三年前的小姑娘了,不仅出落得大方,办事说话都很有主见和章法,心里竟油生出一种自豪之感。

晏亭柔才想起赵拾雨还坐在角落,冲着后院喊了一句:“云婶!有客!上茶!”

云伯这才发现少东家身后还跟着个公子,好似前几日来过的,可他记性不大好,就凑到晏亭柔身边小声问:“少东家,这人是谁?”

晏亭柔嘴角轻扬,“东京来的贵客。不过你不必紧张,他从前是我爹爹的学生。”

云伯这才放下心来,恐怕怠慢了去,他朝着赵拾雨拱手作揖,又对晏亭柔说:“你云婶啊,许在后院浇花呢,我去找她。你们先坐。”

斜阳透过窗棂照进些许日光来,午后的光不艳烈,还被窗上绿纱挡了大半去。剩下的光亮,刚好将坐在椅子上的赵拾雨勾勒入了晏亭柔的眼中。

屋室暗暗,可那人却着了光,神采奕奕又和煦如春。

那束斜阳日光中好似还有一抹更亮的眼光,一直盯着她看,盯得她无法忽视,只好问:“怎么了?”

赵拾雨起身道:“当初的小姑娘长大了。”

她说:“我不是小姑娘了。”

他补了后半句:“已出落成了小娘子。”

云婶前脚上了茶,云伯后脚就着急忙慌入了屋,“少东家啊,还好你还在。”

晏亭柔问:“怎么了?”

“那《大藏经》上有画,雕版缺得太严重了,不知如何补啊!若是经文缺了,识得那经文的大有人在,查漏补缺着来,文字是没问题的。可这画作上的图案,哪怕都是画的‘浴佛节’,可不同画师画出的风格和内容也全然不同。这个要画菩提树,那个爱画九叶莲。我们真是猜都猜不出,更是晓不得了。”

晏亭柔眉头一皱,“走,去看看。”赵拾雨也跟着两人。

十几个刊工在一个窗户四开的明亮房间里拿着曲凿刻版。

云伯将人引到一处,指着桌上的木版,说道:“就这里,图画上是佛祖讲经,可是这里只瞧得出是半坐塔。还有这边,黑乎乎一片,瞧不得是什么。”

那雕版边上摆着先前晏亭柔好不容易得来的当年印刷的原版《大藏经》的书卷,她展开到那页画面,不禁愣住。怪不得云伯会如此着急呢,书卷上这页有些残缺模糊。应是当年印书使用的墨多为松烟墨,也就是用松木烧化的碳粉为原料制的墨,油度和亮度远不及当今的工艺,是以画面的细节之处,被墨晕染得十分模糊。

晏亭柔思忖片刻,也犯了难,“不若先去补别的木版吧,这块先暂停,容我想想办法。整体的进度还是要尽快些的。”

赵拾雨接过书卷,看了两眼,淡淡地说道:“画上的塔少了一层,画法同上面一样的,塔下是海浪纹,随着这个木痕,分三组刻便可。”他指了指木版上的曲凿痕。

晏亭柔和云伯均是一惊!晏亭柔疑惑:“你怎么知道?”

赵拾雨说:“这画本就是雕版的刊工仿照画的,而那副原画收在皇宫里。以前佛诞日的时候,摆出来过,我瞧见过一回的。”

晏亭柔忽有一种遇难成祥的开心,从未试过如此迅速地迎刃而解,笑道:“阿……”她一开心,一时得意忘形,差点喊出阿拾哥哥来,忙改了口:“小王爷,好生厉害!过目不忘。”

赵拾雨面上平静如水,“我将这木版上、书卷上,凡是不清楚的地方,都画出来,给云伯看吧。免得我这样说,同你们理解的不一样。”

云伯喜上眉梢,忙跟着晏亭柔的叫法,应和着:“多谢,多谢,小,小王爷!”

晏亭柔利落地取了纸来,压上黄铜镇尺,磨了墨,将沾得半满墨汁的毛笔递给赵拾雨。赵拾雨敛起衣袖,抬腕落笔,勾画曲折,一点一点,从左到右,将缺失的部分,塔下海水纹,飘扬的经幡、连绵的山峦,一一画在纸上。

他又检查再三,确定没有其他遗漏,才收了手腕。

搁笔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太阳将落。

赵拾雨起身将画好的纸递给云伯,“云伯,若还有不确定的地方,可以随时唤我。最近我都在碧树凉秋书院,同小柔在一处。”

总算搞定临川印坊的事情,天色将黑,两人上了马车。晏亭柔满心感谢之情,却有些不好意思如何开口,便说:“城中勾栏瓦舍,有戏听,有酒吃,有各色宵夜,我……不若我做东,请小王爷吃一回?”

赵拾雨端坐在马车上,声音平稳又淡定,问道:“我可是帮了小柔大忙了?”

“自是。”

“那我能讨个赏赐么?”

“啊?”晏亭柔被这句话吓到了,“赏赐”这词未免将她抬得太高,忙说:“没,没这么言重,你说来。”

赵拾雨在提笔画那缺漏之图时,心下已经在盘算,同她要个什么赏才好。他心中列了好几条,此时又思忖了片刻,选了个于她而言,最简单的,说道:“韩县令知我来此,设宴邀请。”

“嗯,请帖我也收到了。”

“宴请定在花朝节,我想着那日你可否带我去城中逛一逛?”

晏亭柔万没想到是这个,不过是尽地主之谊,小事一桩。她又想到,那日韩县令的宴席设在晚上,白日本就休沐,本也要那日同他见上一面的,不过早些时辰罢了,就点头:“嗯,可以。你有什么想逛得么?”

赵拾雨忽就笑了,那笑容比车外月华还温柔,“没有。只是没去过花朝节。”

“从来没有过过花朝节么?”

“没有。”

从来没和你一起度过花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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