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清和李松泉听到消息赶到时，傅宁珞正连珠炮似的描述自己的所见和遭遇。

公堂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只能听到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叭叭叭说个不停。

等他们好不容易挤进去，傅宁珞已经讲诉完遭遇，指着前方地上的一捆长刀和搜出来的几十个精致荷包以及一匣子银钱愤慨总结：

“这些人专挑路人下手，若只是偷钱便罢了，小小惩戒一番便算了，可这些人还动刀子，失主找上门，话没说两句，刀就先亮出来了。”

“大人，这群贼子必须重责！”

公堂上的杨县令瞪大眼盯着跪在贼子中间，穿素衣棉袄的老婆子，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杨县令很年轻，看起来才二十五六岁，白白胖胖，眼睛圆圆，即便作出凶狠样，也让人害怕不起来。

果然，跪在贼子中间的梅大娘没有被震慑，嘤嘤哭泣辩解：

“大人，民妇冤枉啊，这些东西都不是民妇们的，也不知这姑娘从哪里找来诬陷民妇一家。”

“大人有所不知，民妇和这女子早年结仇，这丫头气性大，找到民妇家冤枉我们一家人，大人为民妇们做主啊。”

“……”傅宁珞都佩服起梅婆子的能言善辩了，直接把物证说成栽赃，颠倒黑白，本事了得啊。

再看那杨县令，已经被带弯了思路，脸色惊疑不定：“你说得都是实情？”

“都是实情，大人您仔细想想，我们只不过是一群贫苦人家，哪里这么多银钱置办这么多大刀，当真有钱，为何不置办田地？”

傅宁珞：“…..”

杨县令彻底被说服，倒戈相向，拍着惊堂木怒瞪傅宁珞：“好大的胆子，小小民女竟敢期满本官！正如梅婆子所说，他们得偷多少钱才能置办这么多刀，有钱为何不做其他买卖？他们不是抢匪，又不打家劫舍，置办这么多刀做什么么？分明是你包藏祸心栽赃陷害！”

傅宁珞脸皮抽了抽，深吸一口气，不客气道：“大人，先不说小女置办这么多刀，拿出这么多钱来陷害这家人划不划算，就说小女扛着这么大一捆刀穿街走巷，能不引起人注意吗？”

“您若是怀疑，大可以找证人询问，小女今早才下船，沿街就能询问到小女行程，也可派人去铁匠铺打听，究竟是不是小女购买了这么多刀。”

被提醒如何查证，杨县令尴尬地收了怒容，清清嗓音，让张县尉带着人去查证。

傅宁珞刚才还听了卖茶大娘说了张县尉侄子的闲话，忍不住留意了一下张县尉，据卖茶大娘说，张屠五大三粗，白日里看面目有些横，可张县尉长相却很周正，身材魁梧，才三十多岁，气势收敛不露锋芒，但行事干练，迅速地点了七八个衙役便走。

颇有她爹心腹干将李松泉的作风。

张县尉去了不多久，就带着人回来了。

今早小梅偷钱的事不少人都看见了，原因也很简单，那贵公子长相英俊，附近的大娘小姑娘都忍不住关注他，顺带着也看到小梅偷钱。

傅宁珞跟着小梅去她家住的那条巷子时，也并未隐藏踪迹，她长相貌美，一路引了许多人看她，再加上她之后捆了一串鼻青脸肿的人出来，更是引起轰动。

再结合铁匠铺和船员证词，完全可以排除傅宁珞陷害的可笑说词。

虽未找到小梅一伙人杀人劫色的证据，但仅凭现有的证词，也足以判案。

杨县令判了梅婆子一行人重责三十大板和两年徒刑。

大庆朝偷盗判决通常是打板子和罚钱，数额大才会判坐牢，而坐牢最多也是一年左右，再往上就是流刑了，能判两年还是看在杀人未遂的情节上，加的期限。

案子判完，傅宁珞就出了县衙，和父亲赶路。

才出城一里地，傅宁珞和李松泉忽然勒马停下来，齐齐回头。

“姑娘，跟着我们的人走了。”

傅宁珞蹙眉看着城门口的方向，原本她并未打算直接离开，县里的命案还未查清，此时回京，多半还是要回来的。

可她出县衙时，便隐隐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于是示意李松泉莫要打草惊蛇，等着瞧视线的主人究竟意欲何为，不曾想对方只是看着他们出城而已。

傅宁珞将情况和县内命案一事说了，傅文清同意在这里停留一日，但一日之内还不能解决，只能先入京上任，再来此地巡察。

傅宁珞也知晓圣旨下达，不得有误，未多央求时间。她还要去调查命案的事，不与二人同行，李松泉送手无缚鸡之力的傅文清在平安客栈客栈住下休息后，才去查探衙门的消息。

查命案首要的是看尸体，再依据尸体推断凶器和行凶手法。

寻常尸体会暂时停放在义庄，托义庄的人掩埋，但傅宁珞打听后，才知道死者二人的尸体被县令大人带回了衙门，由衙门看管。

本朝对尸体在案件破解当中的重要性并不看重，仵作验尸后会拉到义庄，蓝田县县令能不嫌弃尸体晦气把尸体暂放在衙门内，算比较难得的官员了。

停尸房通常都安排在衙门最偏僻的西北角,那里阴凉僻静，平时一天也难得见到几个人。

傅宁珞对衙门的规制很熟悉，翻墙进了西北角，果然不见半个人影，推开门进去，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躺在木板床上。

揭开靠近门口那具尸体的白布，傅宁珞皱了眉，她自认验尸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不忍睹的男尸，让人略感不适。

只见尸体上浑身遍体砍伤，睡觉时穿的中衣已经变成了血衣，更可怖的是，脸上没一块好肉，如同剁肉一样，砍得稀烂，翻白的肉，流出来的血，甚至还能看到每一道伤痕下被砍碎的骨头。

如今天气寒冷，让尸体腐烂速度缓慢，否则被砍成这样的尸体早已腐烂生虫，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傅宁珞忍不住胆寒，凶手究竟与死者有多大的仇怨，才能把人砍成这样。

比剁肉也好不到哪里去。

傅宁珞心底叹息，从怀里拿出一双特地请手艺人做的半透明猪脬手套戴上，开始仔细验尸。

死者致命伤在侧颈，身上的伤大都分布在右侧和背部，脸上的伤却都是正面，可以推出死者死之前原本是侧躺，被杀死后，才被凶手翻转过来乱刀毁容。

辨认伤口形状长梭形，角度细窄，其中最长的一个长度和菜刀的规制差不多，如果推断没错，凶器可能就是菜刀一类的凶器。

傅宁珞弯下腰凑近检查伤口，脸上的伤口比身体上的伤口平整许多，应该是人死后半刻钟到一刻钟以内造成的。

再往后等尸体硬化了，伤口只会更整齐。

部分伤口参差不齐，刀……豁口或者卷了

傅宁珞又检验了死者的四肢，死者右手食指指尖处稍稍凹陷，无名指关节处凸大，这是一双常年握笔的手。

接着，傅宁珞又验了旁边的女尸，大致情况一样，只是伤口分辨的位置不同。

女死者手上也有细茧，右手拇指和食指有常年拿针留下的厚茧。

傅宁珞开始推测死者的身份，据买茶大娘和告示上的画像以及描述。

死者二人并不十分富裕，进京只带了两个小包袱，因为没钱，女死者用银耳环当宿资。

两人有两头驴，男死者是个常年拿笔的文人，只有账房，文书，先生或者官员这几类符合条件。

女死者手上茧不厚，平日里干活不多，多为针线活，家里应该有仆人，不必为了吃穿发愁。

可既然有能仆人，为何不带着仆人随行伺候？

二人身上无多余钱财，男子独身带着妻子入京，进京后吃住开销从哪里来？

画像上二人的神态也不见忧虑急切，反而眉目疏朗，显然并不但心吃住问题，且让他们进京的目的不是坏事。

那么死者二人的身份应该是……

“什么人！出来！”

这道声音傅宁珞认得，是张县尉的声音，张县尉喊完话，就快步往这边靠近，傅宁珞吓了一跳，慌忙把二人的衣物穿戴好，然后一把将裹尸布盖好，自己躲在木板床下。

她像只受惊的猫扒在地上，警惕地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喵——喵——”

窗户外传开猫脚声，随后是一个差役的大骂声：“又是你这只野猫，走走走，快给我走！”

“县尉大人，是猫，不是人，这只猫常进来偷食。”

“嗯。”张县尉应了一声，但还是推开门进去查看了一下两具尸体，未曾发现异样，才把白布重新盖好。

“这两具尸体已经停放好几日了，再放下去，味道便大了，要不要小的去河里运一些冰来？”差役讨好地请示，毕竟是县令大人带回来的尸体，得好生照料了，否则等县令大人来看尸体时，尸体全腐烂了，说不定还会怪罪他。

“不必，再无人认领便拖到城外掩埋就是。”

“可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只是做做样子，你当他真会来看尸体？”

差役噎住，杨县尉便长叹一声，头疼道：

“行了，县令大人命我找到那些贼子们偷盗钱财的失主，你看好尸体，明日与县令大人言明情况，尸体先拖去义庄。”

差役旋即堆满笑应了是，接着便拍着马屁和张县尉出去了。

傅宁珞松了口气，等两人脚步声走远，才若有所思地出来。

原本她打算看完尸体便去案发现场，此刻却有了其他想法。

到了存放案卷的屋子，傅宁珞拿起放在最上面的册子，直接翻到了最后面记录的案子，是今日她把小梅等人扭送衙门的记录。

再往前，便是最近发生的她刚刚验过尸的这对夫妇的案子。

案情和卖茶大娘说的相差不大，只是多了细节。

比如何悦琳发现尸体后尖叫，引来路过的村民，村民查看之下，报了案。

比如死者二人屋子的门闩是被刀别开的，屋内并未发现打斗痕迹和脚印等线索。

比如宅院的前门后门都是关闭的，院墙近两人高。

等等。

册子旁边还有堂审记录，一整页几乎都是何悦琳的辩词：

【并非民女贪图妇人的银耳环，只是见那二人风尘仆仆，但有礼有节，不是坏人，一时心软才接待二人，民女自己有手艺，并非买不起银耳环之人。】

【两个房间中间隔着堂屋，民女当晚并未听到其他动静，许是武艺高强的人潜入杀人。】

【民女素来独来独往，怎会有帮凶，又怎会在自家杀人？民女冤枉啊！】

.....

傅宁珞看下来，从记录里七八个“哭答”还原了当时堂审何悦琳的情形，这个家中遭遇命案的孤女几乎从头哭到尾，而且一直在喊冤。

看完何悦琳的案子，傅宁珞往前翻，蓝田县并未多少大案，无非是打架斗殴，尤其是年关时节，鸡毛蒜皮的事多。

一直到去年十一月的记录，傅宁珞看到了一个与小偷有关的案子。

报案人是个书生，带着定情信物去长安找未婚妻家，路经此地，信物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偷了。

书生无可奈何，只能来衙门报案。

巧的是，那个信物便是一块通体翠绿的月牙形状玉佩。

再往前，又看到了一桩类似的案子，报案人是个管家，出京去给自己主家的外家贺寿，在路边吃面时，被一个小乞丐偷了，贺礼正是那块白碧金菊玉佩。

傅宁珞粗粗翻完册子，大抵报案的有六七件，但无一件以找回失物结案。

最严重的也就是最近的这两桩，一个丢了定亲信物，一个丢了贵重贺礼，也不知亲事是否能成，管家是否会被主家发难。

傅宁珞感慨，好好的事就因为被偷遭受无妄之灾，变成了坏事。

偷盗虽是小罪，但谁知道背后产生了多大的恶呢。

只盼着丢了钱财的人还等得及拿回这些钱财。

出了衙门，傅宁珞去了城外何悦琳家，何家的宅子修建的不错，青砖瓦房，外面石头砌成的围墙很高，大门外有两个衙役把守。

傅宁珞绕到后门，正要翻墙进入，却在墙根处发现了一对男子的脚印，傅宁珞忙拓印下来。

进了宅子，傅宁珞检查了后门的门闩，确实不见异样，凶手并非别开后门门闩进入。

而案发的屋子，除了床上一片血腥，和门闩有刀刻的痕迹外，也无异样。

反倒是何悦琳的屋子有发现，枕头里藏了一封情信，内容无非是你侬我侬，风花雪月，不过上面出现了一个“窦”字。

收好情信，傅宁珞又在厨房一排刀里找到了一把豁口的菜刀，以她刚验过尸的成果来看，凶器应该就是这把豁口的菜刀

不得不说，傅宁珞搜查能力相当强悍，蝗虫过境一般，寸草不放过。

搜查完案发现场，傅宁珞一蹦三跳进了城，打算去窦府探查一番。

何悦琳爱慕窦府的小公子，死者借宿那一晚还与窦府门子纠缠过，且刚搜出来的情信上也有“窦”字。

窦府建在靠北门的一处僻静之所，以河流为界，那边是高门大户，这边则是商贩聚集的街巷。

卖茶大娘说得卖面的王家嫂子的面摊便是摆在这里。

还有张县尉的侄子，张家肉铺也在这条街。

傅宁珞一路走过，很轻易地就看到了张屠，他背对着傅宁珞坐着，似乎在烤火，从背影来看，除了健壮些看不出难看。

然而等他起身给人割猪肉时，露出来的半张背阴脸确实有些蛮横，寻常小娘子见了，那自然是害怕的。

傅宁珞粗粗扫视过张屠，视线在他的鞋子上停留了两息，不曾惊动他便走过了。

过了桥，走上几十步就到了窦府。

窦府高门大户，建的十分旷阔，尤其是前面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

傅宁珞未直接拜访，而是去了侧巷，男女之间私通，不可能由正门通信，侧门更加隐蔽。

巷子不大，但清理的很干净，外面摆了一个竹编的大垃圾篓和泔水桶，但无太大异味，至少每天都有人清理。

再往里，靠墙的位置是一块大石头，靠近侧门。

傅宁珞敲响门，很快传来询问声。

“谁啊？”

傅宁珞早有准备，“卖点心的。”

等门开了，傅宁珞将准备好的点心送给把门打开一半的门子，笑着推销，“家里奶奶做了一些点心，您给瞧瞧府上公子姑娘会不会喜欢。”

听说只是试尝点心，门子把门彻底打开，接过点心尝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价钱几何？”

“三十文一袋，您看.....”

“那也太贵了！”话虽如此，门子却没关门，单手抱臂，眼梢下拉，目光意味深长，显然是等着要好处。

傅宁珞笑了笑，“小哥，除了送点心，还有一事请教。”

“何事？”

门子唇角往下，没等到好处，不太情愿。傅宁珞便也缓缓收起笑脸，面无表情道：“何悦琳托我帮她取信。”

“你你你说什么！”门子唬了一跳，警惕地左右看看，作势要关门，“什么信，我不知道！”

傅宁珞撑住门，似笑非笑，“不给我就去县太爷那里告你们，你自己掂量掂量。”

门子顿时畏惧，脸上也是一片苦色。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何悦琳要是想要回那一串钱，我还给她就是，又不是我主动问她要的钱，是她自己硬塞给我的，作甚拉我去衙门。”

傅宁珞不动神色套话：“那我不管，总之你收钱了，钱给我，信我也要。”

门子松了口气，不拉他去见官就好，“等着，我去给你拿信和钱，你别在这里闹，要是被公子和老爷知道，肯定会打死我。”

傅宁珞看他神情不似作伪，便没再为难，在外面等着。门子很快出来，将一封未拆封的信和一串钱交给她。

“你自己数数，一文钱我都没动。”

傅宁珞举着信，“你没拿给你们公子看？”

“你别太过分！”门子一脸气愤，话出口后，自己又吓了一跳，急忙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没人听见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转回头，脸色十分不欢迎，“我不知道你和何悦琳什么关系，但八成也和她一样，是个女骗子。”

傅宁珞：.....确实是个女骗子。

没听到她反驳，门子脸更臭了，骂骂咧咧道：“你们怎么这样！我又没得罪你们，上回何悦琳就骗我是公子的好友托她送信，我送进去了，被公子大骂一顿，公子说了，我再乱送不认识人的信，就把我发卖出去。

你们不要以为我好骗，何悦琳的信我不可能再送进去的！”

“所以你就骗了她，把钱昧下了。”

门子：“.....”

“是她自己硬塞给我的！我不想要的！”

傅宁珞无动于衷，“上回的信呢？”

“你不会是还想让我把信找回来吧！”门子震惊，“那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我去哪里给你找？况且那次送信进去，公子大发雷霆，让书童倒在了外面的垃圾篓，怎么可能找的到！”

傅宁珞轻咳一声，她哪里知道上回送信是三个月前的事了，提出这个条件确实是刁难人。

但她理直气壮：“何悦琳那天送信确实有事找你们公子，你不把信送进去，害得她等了一晚上。”

“你们可拉到吧，”门子嗤笑：“我们公子怎么可能去找你们，从半年前开始 ，我们公子就在闭门读书，一心考取功名，县里多少姑娘请我们家公子，我们公子都不去，怎么可能贪图你们的美色！”

“那可未必。”

“不要脸！”门子气愤非常，大概是觉得傅宁珞侮辱了他们公子的品性，接着他似想到什么，鄙视道：“有姿色也没用，我们公子不出门，你们见不到的。”

傅宁珞嘴角抽了抽，确实无法反驳，一个不出门一心读圣贤书的男子，再多的花花草草都看不到，自然也就不可能被勾引到。

“带我去见见你们公子。”

“想得美！”

傅宁珞不紧不慢威胁：“何悦琳现在进了大牢，她托我看一眼你们公子，要是看不到，就说人是你们公子杀的。”

门子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有这么无耻的女人。

傅宁珞也觉得自己挺无耻，但她必须要见见窦小公子，确认其是不是情郎和凶手。

“你就说我是送点心的，看一眼我就走，不会露馅的。”

“当真？”门子还有些不肯相信她，毕竟一个无耻的女人不太值得信任。

“当真！”傅宁珞目光清澈，一脸真诚模样。

就这样，傅宁珞拿着自己买的、门子还吃了一块的点心进了窦府，见到了窦小公子。

只一眼，傅宁珞就确认窦舒桐不是凶手，因为太瘦弱了，比她父亲还瘦，妥妥的文秀书生，哪有那般大的力气连砍数十刀。

保险起见，傅宁珞还是粗粗看了窦舒桐的脚和书桌上的文章一眼，在心中与自己拓印下的脚印和情书上的字迹做对比，彻底排除了窦舒桐的嫌疑。

傅宁珞进去后表现的很老实，点心被窦舒桐看上了，于是承诺第二日再送些来，出来时还得了一把赏钱.....

将买点心的地方告知了门子，傅宁珞便走了。

走远了些，傅宁珞拆开何悦琳的信，无非是家中接待了外人，让窦舒桐当晚不要去她家之类的话。

案子她基本已经了解清楚，怀疑对象也有了，只要回去叫上她爹一起去大牢见见何悦琳，案子就能办完，顺便还能督促县里把小梅娘等人偷盗的钱财尽早归还。

傅宁珞高高兴兴往平安客栈走，然而不等见到傅文清，就先见到了被放出来的梅大娘一伙人的其中一人。

此人名叫小六，蹲在平安客栈外，看到她立即激动又带着趾高气昂的语气喊道：

“女煞星！跟我走！”

“你爹在我们手里！”

“不识相的话，就去阎王殿见你爹吧！”

矮小个子小六跑过来的步伐透着雀跃。

傅宁珞眼眸半眯，不动声色打听：“我爹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你爹蠢呗，还想抓我们呢，也不看看我们是谁，这里是谁的地盘.....” 小六一副耀武扬威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傅宁珞一手刀劈晕。

傅宁珞眼眸闪过冷光，一个蓝田县的贼子就敢动她爹。

找死。

扶着人进客栈，小二看见了忙迎上来问：“姑娘，这是？”

“是我刚买的下人，饿晕了，我爹姓傅，应该已经定了房间，你带我回房间吧。”

小二没有任何怀疑，确实收到傅文清的嘱咐，他女儿会来，于是主动帮她把人送进房间里。

傅宁珞回到房间，看到她爹在桌上留给她的纸条，原来李松泉早就回来了，他发现梅大娘等人被放了出来，就回来禀报给她爹。

她爹性子急，等不到她回来就去抓人了。

可不曾想这一去就没回来。

傅宁珞也没时间细想李松泉为何没能保护好她爹，她要赶着去救人，晚点可能爹就没了。

但蓝田县的水很深，贸然前去，不仅救不出人，还可能把自己赔进去，所以需要做些安排。

傅宁珞摊开纸笔，快速写好信，带着包袱和马去找龙安镖局分局。

龙安镖局遍布全国，蓝田县自然也有，傅宁珞稍加打听就打听到了，径直走了过去。

等她出来，信和马匹、包袱都不见了，只身一人，唯有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一道圣旨和几包药粉。

东西不必多，有用才是最好的。

康净巷，小梅家宅子外。

傅宁珞把被她打晕的小六丢到墙角藏好，自己一个人悄悄翻到小梅家墙上往里看。

院子里，梅大娘依旧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两旁站着她那些属下，最中间是她爹和脑袋歪倒在一边昏迷不醒的李松泉，两人身上没有外伤，嘴巴塞上了抹布，被五花大绑捆绑在两张背靠背的椅子上，脖子上还分别被两个人那刀和匕首架着。

傅宁珞数了一遍梅大娘的手下，数完发现人手少了三分之一。

小梅也不在，她自小习武，耳聪目明，没察觉到屋里还有其他人。

所以小梅很可能并未从大牢里出来。

“死丫头怎么还没来？”

不耐烦的大嗓门妇人声音打断了傅宁珞的遐想，她一个激灵回神，梅大娘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刚刚说话的就是站在正拿刀对准她爹的程老四旁边的肥头粗腰的胖妇人，是程老四的妻子，名叫张氏。

因为大冷天在屋外站了这么久，程老四吸着鼻涕，张氏正对他嘘寒问暖。

傅宁珞不敢再耽搁时间，怕这些人知道她早就来了，下了院墙，又转了一圈，才提上小六，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嘭！”

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傅宁珞极其嚣张走进院子，将昏迷不醒的小六扔在地上，接着用镇定的眼色安抚被堵住嘴“呜呜——”想说话的傅文清，示意老爹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