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我…委屈干什么……”
池舟声音忽地减弱了些，眼神也变得躲躲藏藏不太自然起来。
“不委屈吗？”萧沉渊转了话音又说了一遍，池舟听懂了，是说他不应该委屈吗的意思。
池舟心里微微一颤，却朝萧沉渊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太后一直都是这样对我的，可能早就习惯了吧。”
“习惯不代表……”萧沉渊还在执着，“不委屈？”
池舟轻笑了一下，不否认道：“是啊。”
笑声令萧沉渊怔了怔。
“不过我委屈有什么用呢？”池舟仰头看向树梢，嘲讽般淡淡一笑，“太后娘娘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反而我越表现得委屈她说的越多，我干嘛还要委屈？”
“而且我身在异国他乡，就算再委屈也没人会照顾我的心情，所以干脆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呗，不在意就是了。”
“随她说去吧。”池舟收回目光。
“虽然在东川国也一样。”
“什么？”萧沉渊没有听到后面那一句。
池舟说：“没什么，就是要说委屈吧……就多多少少可能有点，不过忍忍就过去了。”
萧沉渊：“……”
几天前他还在以为池舟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可没成想他并非是不在意……
毕竟人非草木，委屈才是人之常情，萧沉渊早该想到的。
萧沉渊被透过树叶的光照地恍了下眼，他继续猜测。
池舟的没心没肺肯定不是生来就如此的。应当是多次的委屈没有用，才逐渐变成了不在意、不放在心上。
萧沉渊心情有些复杂，他静了片刻，又正好顺着这个话题问他：“那如果若是方才太后那番话是对着你说的，你会不会委屈？”
“你是说她说的滚和假好心吗？”池舟重复着太后的话，理所应当地说，“她本来不就是对我说的吗？”
池舟搞不懂萧沉渊问他这个的意思了，难不成是他被太后娘娘骂到委屈了，要来问问自己会是什么感受么？
他福至心灵，立马改口：“当然了，我肯定委屈啊。”
“因何？”
“我可不想听她天天念叨这些了，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池舟不假思索。
萧沉渊：“……”原来是这种委屈。
池舟私下遭到过母后的多少训斥他都不得而知，但是母后的厉害之处他已经在短短几日见识过两次了，着实不怎么让人好受。
“你应该庆幸，你母后只对你一个人好。”池舟颇为羡慕道。
“……”
萧沉渊清楚池舟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他总觉得母后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这对池舟来说伤害太大了。
不管怎么说，池舟和亲过来成为他的君后，不是来这里受太后的气的。
萧沉渊一直围绕着太后在讲，池舟也想到了刚刚萧沉渊走出门后太后对自己说的话，不禁好奇地问他：“对了，当初你同意和亲的原因……是你在和太后娘娘置气的吗？”
“……嗯，”萧沉渊难得犹豫起来，他答道，“算……也不算吧。”
“什么叫算也不算？”池舟不解。
算就是算，不算就是不算，哪里有算也不算的道理啊？池舟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听不懂萧沉渊在说什么了。
“对不起。”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
池舟以为是自己听岔了，错愕地扭脸。
属于自己的脸看起来比萧沉渊的要顺眼多了，池舟哪里看到过萧沉渊这般诚恳的神态啊……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啊？”池舟不是很习惯萧沉渊突然间的好脾气，本就还挺平和的心愣是又柔了些。
而且正说着和亲呢，萧沉渊这是扯到哪里去了？
萧沉渊说过对不起之后就垂下了眼睛，池舟问他为什么道歉他也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池舟又听见他开口，“所以每次朕……和你吵的时候，你想得是不是也同母后责骂你时一样，随朕说去吧？”
“对啊，不然呢？”池舟对答如流。
萧沉渊：“忍忍就过去了？”
池舟飞快道：“那不会，你我忍不了。”
萧沉渊：“……”
池舟简直莫名其妙，今天太后无缘无故扯到自己不说，怎么萧沉渊也总往他身上扯？搞得他真的快成了太后说的那样，在挑拨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了。
一番追问下来，萧沉渊还是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听池舟这么说，忽然觉得刚刚池舟没从太后那里出来前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毕竟太后对的并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该生气和委屈的也不是自己，而是池舟。
萧沉渊觉得，等和池舟灵魂互换后来之后，势必要找母后好好谈谈了。
但如今的事还是要先解决，萧沉渊顿了下，对池舟说：“你今晚就搬去照渊殿吧。”
“哈？”照渊殿不是萧沉渊的寝宫吗？池舟震惊地张了张嘴，“就因为我说你我忍不了？”
萧沉渊：“……不是因为这个。”
“那为什么啊？”不是池舟非要和他住在一起不可，着实是因为他们现在灵魂互相在对方的身体里，在一起会方便许多。
“朕刚刚问了侍候母后的宫人。”
萧沉渊这句话说出口池舟明白了，不过他还是等萧沉渊把话说完。
“她说母后是从暄和宫离开那天便出现了头疼不适的症状，所以……”
“所以可能是你在我这里太久了，她生气了，是气得头疼。”池舟直白地帮他把后面的说出来。
萧沉渊不语。
“可是我们……”池舟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他纠结着想办法，“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就说是陛下召你侍寝？”
萧沉渊静静地看他。
池舟头皮发麻，改口：“……召我侍寝。”
萧沉渊：“……”
“朕不是这个意思。”萧沉渊无奈。
“那是？”
“你住照渊殿，我住暄和宫。”
池舟：“……”一定要这样么？
“可是我们，”池舟不肯放弃地指了指他们彼此，把自己刚刚的顾虑说了出来，“不住在一起，万一遇到点什么突发情况，解决不来怎么办？”
“朕相信你。”萧沉渊道。
“……”我不相信我自己。
而且也有点不相信你……
池舟还在挣扎：“真的要这样吗？”
萧沉渊抿了抿唇，“母后尚在病中，唯有此法能暂且缓解她的忧思过度。”
等母后好起来之后，就找机会同她说清楚，再让池舟搬回暄和宫不迟，萧沉渊心里默默道。
真狠心。
池舟撇了撇嘴，知道自己当然没有他母后重要，可又忍不住问：“那如果我们没有互换灵魂，依然是帝王的你，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么？”
“……”萧沉渊沉默。
池舟内心两眼一翻，“好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如果没有互换灵魂，朕也不会连日都宿在暄和宫。”
萧沉渊想了想，缓缓地说。
池舟：“……”
……是，你说得对，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要是他们没有灵魂互换，萧沉渊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更别提踏足暄和宫了！
池舟无从反驳，无话可说。
只觉得萧沉渊这嘴越来越能说了，难不成是自己经常和他斗嘴的功劳？
池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气得咬牙切齿。
如此，照渊殿他是非搬不可了。
池舟不是很情愿地妥协了，但不代表他会完完全全照做。
既然萧沉渊无情，就别怪他无义了。
池舟冷冷地转过身子，看都不看萧沉渊一眼，带头往慈宁宫外走去，边走边说：“那我等会就搬走，咱们快点回去收拾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