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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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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冉濯铺的旧人近乎遣散一空,连翘看着散出去的银票,不由心疼地对江晚凝道:“当真是树倒猢狲散,那些个势利眼,小姐何苦以礼相待!让他们个个心满意足而去!”

江家府院和染坊铺子相通,住宅不大,却腾了一大块地原用来晾晒染布,而今光秃秃一片,平添寥破氛围。

自父亲骤然离世,染布荒废,生意也渐渐惨淡。

这沉重的担子毫无准备地压在江晚凝身上,她从惶恐彷徨中挣扎,也曾深夜泪流,可幼弟懵懂,她必须独当一面。

江晚凝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不……心已经被收买走了,留着人也没用。”

连翘眉尖微蹙,“小姐的意思是……他们是被授意闹事的?那……是王家?还是齐家?”

金陵城内共有三家名气不错的染坊,除了江家的冉濯铺,就剩下王家的绮罗坊和齐家的彩裳铺。王家家大业大,做的都是大户人家的生意,用料材质都价格不菲。而冉濯铺和彩裳铺主打亲民,受众一致,但江家手艺更精,百姓口碑更好些。

好不容易等江家失势,齐家自是要趁乱踩上两脚再借机上位,而王家……事不关己,自是坐山观虎斗。

她江晚凝不是良善无度、软弱可欺的主,背叛的人下地狱,这些个银两,不过是今日的蜜饯,来日的□□。

江晚凝尚未回答连翘所问,刘春德便从铺子里折返回来。

他面带喜色,江晚凝有些奇怪,适才让他去铺子里清点所剩布料,竟这般快就回来了?

刘春德招呼着身后几人,“你们几个自己跟小姐说,我尚未清点完还得回去。”

那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不远处的娇小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袭青黛色的衣衫已显老沉,面容娴雅,一眼观之虽不为惊艳,却是古茗愈品愈绝,眉眼淡雅温婉得恰到好处,脸色苍白了些,颦笑间自惹人怜爱。

“奴婢、奴才见过小姐。”

江晚凝示意他们起身:“是还未领到工钱么?”

连翘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袋子里掏出钱币,这几人却连连躬身向后退去,摆手拒绝。

“小姐,我们不想走。”

说这话的名唤翠屏,她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当年江州饥荒,是江老爷将我救下带我来了金陵,那是奴婢便下定决心,今生今世必以性命为报,非生离死别绝不离开!”

身边丫头红袖亦是扑通跪下:“小姐有所不知,那牛小二早已被齐家的人买通,自老爷遇难,冉濯铺无人看管,他便蛊惑人心帮着齐家从我们这招揽生意,那些会染布的小厮全被他哄骗去了彩裳铺!奴婢不愿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还望小姐不要嫌弃我们!”

江晚凝心中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眼下此景难免让人动容,心中像是有股暖流划过,她将两人扶起:“你们放心,我已决意守护冉濯铺,定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那头还伫立着一位青年,他话少沉默,一个劲拘谨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翠屏见状忙将他往前一推:“呆子说话呀。”

青年忸怩不安,抬头怯生生看了江晚凝一眼,又赶忙底下头结结巴巴道:“我……我会染布。”

翠屏瞧他吞吐模样,只得帮他表述道:“他叫木围,平时呆愣愣的总被牛小二趁机欺负,说话便更结巴了。但小姐莫要嫌弃,木围办事牢靠,江老爷心善总教我们学门手艺混口饭吃,木围学得认真,手艺不会差的。”

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清理出去一批腐虫,江晚凝又怎会嫌弃甘愿留下共苦的几人,当即道:“日后你们便搬进府中跟我同住,以后冉濯铺还要依赖各位同我一起支撑了。”

-

晚膳前,江时禹吵着闹着要见江晚凝,眼见她眼底遮不住的疲惫,小小年纪的江时禹似乎理解了阿姐的疲惫,用完膳后便牵着连翘乖乖回屋休息。

前厅还亮着灯。

江晚凝撑起精神,抬手示意刘春德。

经过一下午的打理,刘春德将府中和铺子里的积货都清点了清楚,连同本月订单一并娓娓道来。

除开连翘负责内宅之事,原先又数十众工人的冉濯铺现在就只剩下五个人。

刘春福将情况详尽道完后,总结道:“当下赊账不多,只有老爷失手落入江中的那箱白布需补,最大的困难是……”

他语气沉了沉,“这些时日因府内有丧,冉濯铺已流失客源,更有齐家人在外散播,江老爷一死,日后江家无人再能染出好布。”

“更别提今日牛小二大闹一番,于大庭广众之下带着人离开……民间有关冉濯铺倒闭的流言四起。”

江晚凝沉思片刻,越是遇事越不可慌乱,她在脑海里盘清思路,一件件解决道:“那箱白布是用来给明府下人制作秋衣外衫的,时间紧迫,再去扬州订购怕是来不及了。”

众人早已料到,一时沉默,无能为力。

然江晚凝面色平静,早已想好对策:“不过——”

她话锋一转,换以轻松的语气安抚大家的情绪:“府中还有比那批货更好的精棉所制的白布,四大箱,只需最简单的蜡染蓝色,我们人手不够,需推迟几日才能染完送去,以精品布料协商,想必明府不会拒绝。”

刘春德喜上眉梢道:“那我明日就去明府走一趟亲自禀明情况。”

江晚凝颔首:“至于你后面所述两难,只要我们解决好明家这一单,流言自会不攻而破。”

那明家何须人也?

整个金陵府盘踞着三大世家——琅琊王氏、吴郡陆氏和金陵伍氏,明家乃是新贵,家主明启任金陵府尹,财力虽不及三世家雄厚,却是整个金陵城实打实的当权人。

府尹上奏天子,管辖地方。

世家多年盘踞,根基深厚。

两者之间的关系盘根错杂,小打小闹的矛盾自是难免,但到底彼此顾忌,又会留些颜面表面交好,也算是相安无事。

三世家的染布生意多半是绮罗坊往来,毕竟老板也是王家人,隶属琅琊王氏旁支。

但明家的生意却给了冉濯铺,似是暗中较劲般。

只要冉濯铺一日还有明家的支持,那齐家就不能彻底将他们击碎。

-

翌日清晨。

依照江晚凝的吩咐,连翘带着府内不多的青壮去库房搬出了那四箱精棉。

“小姐。”连翘目光深深落在那箱面上,犹豫道:“这可是老爷留给您的嫁妆……”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昨日刘春德便心存有疑,他明明查过这批布料府中已用完,小姐又从何而来,没想到真是从嫁妆里抠出来的。

“不妨事。”

江晚凝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着开解他们:“你们这么严肃作甚,难道以为我只有这么四箱布的嫁妆?”

红袖咬咬牙,心中燃起一股不屈的斗志:“小姐我们一定会努力!争取生意回暖,替您将这嫁妆挣回来!”

……明府的人没有刻意为难。

这批布本就是做着下人的秋衣,秋至未至,不过稍迟三日自是无妨,更何况江家突逢变故,重回正轨已是不易,又换以精棉赔罪。

明家管事客客气气应下了,邀刘春德喝杯茶歇息片刻,刘春德急着回府帮忙,婉言推辞。

冉濯铺的情况仍是不容乐观。

江晚凝亲自检察布染情况,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像明家这类常见单色的订单,木围调色、浸染、上蜡等步骤皆无问题,可若是要达到原先铺子的色彩种类,他做不到。

“小姐……要不让我试试?”

翠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本朝女子地位不高,时风吹鼓“无才是德”,只允女子禁足闺房,学女德,练女红。

原先冉濯铺这些染布手艺,江老爷都是略将皮毛传授给了男子,女子一般都是在内宅浣洗晾晒。

连木围都调不出的颜色,翠屏竟然可以?

江晚凝报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颔首同意,内心却无比期待翠屏的表现,同为女子,她知晓女子的不易,更叹世道不公。

“这种粉色,”翠屏指着范例颜色,对木围解释道:“它的基调是用凤仙花调的,而非樱桃,你看它的亮度更高,但又有灰调,说明还加了茜草。”

那小块范例布料的背后有几个极小的数字,翠屏指着这个笑道:“这就是两种成分的比例,老爷要调那么多色,又怕方子被盗,于是只写了比例未写成分,现在却帮了我们大忙!”

趁着翠屏说话的空挡,木围便按着她的建议重新配置,拿了一块轻薄的布料染色对比,天气较热,略微晾晒便可干透,竟是分毫不差!

木围眼眸中闪烁着惊喜的神采,结结巴巴道:“翠屏……翠屏姐……好、好厉害!”

江晚凝亦是无比赞许,捧着那新色欣赏了一会,问道:“翠屏,这些内容你是怎么知道的?”

翠屏有些羞涩,目光闪躲似是心虚,支支吾吾道:“老爷不让我们女子学这个,我自己感兴趣跟别人调了时间,总是在老爷染时偷偷摸摸看,府内常用的染料我都识得。小姐……我知我破坏了规矩……我。”

江晚凝打断了她的话:“不必自责,你无错。”

“这世道还不允许女子为商,”她神色忽而一凝,语气无比坚定,“可我江晚凝偏要当这第一人,好好将这冉濯铺经营下去!”

她不是任性妄为,也不是空口白话。

看见此刻的翠屏,江晚凝忽而忆起儿时的光阴——

彼时她为家中独女,江时禹尚未出生,她总是黏着父亲,在府里哧吭哧吭跟在他身后。即便是父亲在染布,她搬着个板凳站着趴在染缸边缘看得认真;若是父亲在铺子内谈生意,她便像个小大人般坐在前台,给他算珠盘。

父亲总是用纠结的目光看向她,欲言又止。

待到她长得比染缸高些,她调皮学着父亲的模样在里头染色,犹记得那日父亲看见院内挂起新色的染布,又惊又奇,连声赞叹其色泽艳而不俗,她兴奋地跑到父亲面前邀功,父亲的脸却暗淡了下去。

“凝儿……”他语重心长道,“日后……你便留在后院替父亲料理账本,染坊手艺……就不必碰了。”

“为何?!”她不服,她明明不亚于任何人,为何就不能依自己的喜欢染布?!

父亲叹道:“世道不容女子,为父知你才华,却不愿见你来日坎坷。”

父亲允她在府内管事,将她保护在内宅,却不限她大展能力;将她置于染坊之外,是不愿她涉足于诟病流言,盼她安稳一生。

世事难料,命运兜兜转转,不管江晚凝愿不愿意,现在她都已成为冉濯铺的主人,前路万难,她亦无惧。

江晚凝在心中默默说道,父亲……望您九泉之下安息,勿要挂念,女儿定不让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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