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大娘见状,更是来了底气,伸手便推搡道:“你这小妮子还说没别人,你看看!大伙看看!这些可都是买了你冉濯铺布料以后才这样的!”
江晚凝本就未设防,被这么一推,顿时一踉跄,好在明珰及时出现拽住她的手肘,江晚凝才得以借力站稳。
“好好说便是!动什么手!”明珰面色不悦。
他这般一出现,人群中有些骚动,当即便有人认出了他,窃窃私语道:“那似是明家的二公子……”
“谁啊?”
“就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上蹿下跳、百无禁忌的小魔头,明珰!”
“他怎的和那江氏孤女纠缠到一起去了?”
“不知道。”
“……”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有些晦涩不明,倒是更怀了八卦到底的心思,要将这出戏看完。
江晚凝不慌不忙地走到那刚蹿出来的几人面前,略微扫过几眼,沉着道:“诸位我瞧着面生,不似是店内常客。”
那几人一对视,合计道:“虽非常客,但亦在你家买过几匹布,便闹出了这病,以后哪敢再去你家买!”
江晚凝不急于辩解,目光如箭似要将这几人穿透:“敢否报上名来,无论买布多少,冉濯铺皆对买家有登记,尔等是否于店内买布,我让掌事一查便知。”
可那几人咬死道:“谁知你那账本有无作假?!若是刻意将我等名字抹掉,又有孰人知?!这不公正!”
既是如此……江晚凝颔首道:“好,那你们说,要如何做才算清白公正?”
“报官!”
“对!你跟我们去上公堂!”
言罢,这几人竟是要围聚上来将江晚凝强拖着去衙门。
“慢着!”明珰拦在江晚凝面前,他居高临下扫了这几人一眼,不屑道:“你当是不知?平素审理公堂的太常寺少卿正外出巡视,并不在城内,如何见官?”
那几人嚷嚷道:“还有副职!季大人会替我们主持公道!”
“哦?”听到这话后,明珰玩味一笑,“好,那便喊他出来见我们吧。”
“这……”那几人愣了一瞬,不大懂明珰的意思:“明公子,你这是何意?”
明珰肆无忌惮道:“这冉濯铺素来做的是我明家的生意,而今你质疑她,不就是在质疑我明府看人不中么?”
虽知冉濯铺与明家素有生意往来,可孰人想得到这明家公子竟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为一介商女撑腰?!莫说那几人惊讶至极,就是围观群众皆是目瞪口呆。
明珰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你去问问那季如兰,是我去公堂上见他,还是他来这城隍庙见我。”
这般荒唐行事,若是换了旁人谁会搭理,可此人偏偏是明珰,那几人自是没什么办法,只得依照他的话去衙门请季如兰。
“明珰,不可无礼。”声音儒雅清隽,却又自带一种压迫感。
明珰听着有些熟悉,下意识看过去,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景兰色官服的男子,面容清瘦,五官凌厉挺拔,整个人裹挟这一股肃穆的寒意,缓缓阔步走来。
“哥?!”
明珰先是一惊,桃花眼里透出些喜色,却见明皓淡漠的神色后略微黯然下来,那句“你终于回来了”,也被忍气吞下。
明皓站在中间,摘下腰间的令牌高高举起,肃声道:“我乃大理寺少卿明皓,既有冤情,即可陈来。”
原本闹事的那几人见着明皓表明身份,神色间透露出一抹慌张,旋即强装镇定。
江晚凝将几人的神色变化默不作声收归眼底,她走到明皓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还请大人明察,小女冤枉,这几人质疑冉濯铺染料下毒导致皮肤红疹,还请大人明鉴,其人绝未来过冉濯铺买布。”
明皓道:“你可有证据?”
江晚凝答:“铺内自有账本记载,大人查之便知。”
“那此人如何解释?”明皓指向刘大娘,“她总是在你店内买的布吧?”
江晚凝点点头:“是的,大人只管查阅账本,可寻证人于我店内购买布匹,与刘大娘所买出自同一批染料染缸,若其余证人健康无误,即可证明我冉濯铺清清白白。”
“言之有理。”明皓点点头,“允。”
旋即跟在他身边的衙役便有人同刘春德一并回冉濯铺取账本。
正在这时,只见刘大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声泪俱下,埋头叩首连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刘大娘哆哆嗦嗦,连眼都不敢抬,声音发颤:“是,是小人……记错了,应该不是冉濯铺布料的问题……小儿手上的红疹也不甚严重,小人就带着他先回去了。”
“慢着!”明皓冷冷呵止,“记错了?大娘可知,此乃谎报民情,按罪当扣!”
那刘大娘一双眼睛瞪的浑圆,直往明皓脚下扑,声嘶力竭地求饶道:“小人!小人知错!小人就是贪图些赔偿好补贴家用,未曾想闹出恁大的事!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这刘大娘是个寡妇,无依无靠,还要拉扯着幼子长大,生活是艰苦清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万不该动了这样的坏心思,利用小孩起的热疹讹上江家。
江晚凝有些于心不忍,也劝慰道:“大人明鉴,今日虽是闹了些事,可冉濯铺未造成实际损失,愿宽恕大娘一次,为其求情。”
可明皓目光淡淡,秉公如旧:“法不容情,谎报公堂按律拘半月,来人!”
当即便有衙役将刘大娘扣下。
后来冒出的闹事几人,眼看情况不对,便想趁众人不注意悄摸溜走,可明皓早已令官差把控现场,这几人逃跑无门。
明皓一双威严的凤眼扫过这几人:“你们既非冉濯铺买家,为何今日在此构陷。”
那几人支吾不敢说,亦是齐刷刷跪下。
明皓沉声呵道:“说,何人指示。”
“……”
几人依旧沉默,明皓心里有数,只怕这些人是背有靠山,想要耍赖硬耗。可他们打错了算盘,明皓手一挥,这些人等皆被押去大牢。
刘大娘被押走之前不大放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江晚凝站在他身边,一双手轻轻搭在男孩肩上,微微朝她颔首。
刘大娘抿唇,转身跟着衙役的押送离开。
不一会儿刘春德也将冉濯铺的账本拿来,明皓翻阅后,正声道:“现已查实,冉濯铺与此案无关,望大家日后不要偏听偏信!今已将造谣者按律拘捕,以儆效尤!”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好”!随后是如雷掌声。
大理寺少卿明皓在民间素有威望,其秉公办案、高风亮节素有美名,今而百姓得见,更是敬佩不已。
闹剧已结,围观百姓也渐渐散去。
江晚凝俯身叩头:“多谢大人还小女清白。”
明皓虚抬手道:“江姑娘不必多礼。”只是他目光悠悠一转,落在一旁伫立的明珰身上,微微蹙眉道:“你为何在此?”
明珰挠挠头,神色有些尴尬道:“我……今日庙会,便约了江姑娘一并出游。”
明皓眼里划过一丝不悦,“明珰,你同我来。”
他语气严厉,江晚凝以为明珰是因惹进此案引得明皓不悦,本想为其开解一二。
可明珰不动声色地朝她摇了摇头,跟紧明皓的步伐走到一旁。
“家中可知你同这等商户之女往来?”明皓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般说辞形容,其鄙夷昭然若显,明珰听后自是不大高兴道:“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等商户之女?”
明皓蹙眉更深:“你乃世族公子,若是想娶一介商女为妇,今生断无可能,若是玩乐。”
“明珰。”他正色逼问道:“今日若我未及时赶来,你可是要借以明家权势为她撑腰?”
“这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
深知明皓秉性,明珰即便知晓实情亦不敢说,以他寻根刨底、纠缠不休的性子,只怕知晓原委后,连江晚凝也会被投入牢中。
“好吧。”明珰服软道,“我错了哥,我以后不会再这般胡作非为了。”
明皓的目光透着怀疑,眼下人多眼杂,不宜多说,他只催促道:“现在同我回府。”
“可……”明珰自是不愿,他好不容易约到江晚凝,能与她一并同游,现在若是回府,岂不是爽约败人兴致?
可明皓并不是给他选择,看出明珰的犹豫,他冷冷补充道:“你若不服,那我便着人将你绑回去,你若因那女子昏头,那我——”
“你不能对她动手!”像是被触怒了逆鳞,明珰的情绪骤然激烈了起来。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这般反抗,明皓的眼眸微眯,万般复杂情绪纠缠眼中。
明珰不情不愿回到江晚凝面前,他低着眼,满心满眼愧疚。
“怎么了?”江晚凝看出了他的为难,却不知原因。
“我……实在不好意思,我事先不知哥哥今日回府……父母在家中给他办了洗尘宴,我恐怕也要一并回去。”
“原来如此。”江晚凝莞尔一笑,体贴道:“那你快同大哥回去罢,莫要让他们等急了。”
“江……晚凝。”
明珰难得一次露出这般支支吾吾的神情,江晚凝有些意外正欲探寻,此时明皓已走了回来,客气疏离地朝她略微颔首示意,拍了拍明珰的肩:“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