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太岁纪参一声怒喝，吼道着“住手！”。

钉刺头与孟二小打的热火朝天，充耳不闻。那一个强硬抡拳揍着，另一个乏力踢腿挨着，疯子似的竭尽所能报复着对方。

直到同知府的仆役强行拉开两人，两人口内骂咧咧的不堪，依旧敌视对呛着。

纪参被无视，扫了一回颜面，脸气的青一阵白一阵。

麻雀点见状，十分知事的将刚刚搜寻出来的宝贝，转手孝敬了出去。

纪参见了东西，面上顿时转了笑容，他高兴地打量过一回金匕首，应付似的轻轻问了一句“哪儿得的……”，便未再做深究。

孟二小肿着脸，一面捂着火辣辣的脖子，一面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聪明地掩住仇恨，没有吭声。

纪参鉴赏完毕，满意地将匕首递给身侧的仆从。

土太岁一页一页翻看着话本，慢条斯理问着麻雀点与钉刺头道：“你们想见他？”

麻雀点点头应是。

钉刺头轻缓下语气，紧张道：“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瞧着少爷了，就想见上一见……”

土太岁觑眼，可那位少爷在巷子里吃香喝辣的，并不想见你们这两个穷鬼！

纪参心里想着，掠过几行字，无趣地又翻过两页。

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穿堂风，飞卷起书页。哗哗的声响中，一张薄纸，孤零零的从话本里飘了出来。

薄纸随风轻飘飘飞出一段距离，远远的又沉落下去。麻雀点追寻其后，哈腰拾起，恭敬地送到纪参跟前。

土太岁接过一看，眼神一变，忽的板脸严肃起来。

少倾，掂量过一回纸上内容的份量，纪参嘴角轻哂，不快的脸庞，报复式地掠过一丝恶意。

此时，沉默许久的孟二小，双手颤巍巍地将赎身银子递上前。

孟二小伸手索要着卖身契。土太岁被打断思绪，怒火丛生，提脚对准孟二小的心窝就是一踹。那赎身的一包鼓鼓沉甸，狼狈地散落滚了一地。

纪参嗤笑道：“就这点银子，你还想着赎身？孟二小，你做梦呢！”

孟二小一声哀嚎，被踹的滚了几个圈，爬在地上一蹶不起。他擦掉嘴上的血，十分努力地撑起胳膊，朝前趋动着身体。

“……我们讲好的，我凑够了钱，你必须把卖身契还给我！”孟二小双目圆瞪，声音里带着怨气。

纪参勾身捡起脚边落的一块雪白，漫步上前。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话？”

“你说过！你说过的！”

一听纪参不记得，孟二小懵了，脸刷的一白，紧张起来。他大声嚷着、哭喊着争辩。

土太岁一脚踩住撑在地上的五根手指，狠狠的碾压。

纪参玩味一笑：“哦……我记起来了，我是说过。可孟二小，我忘了告诉你，当时我是骗着你玩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土太岁哈哈大笑，脚下加重了力量。

一阵猛踩猛踏，细竿一般的手指压的要断。孟二小退着手，慌乱的顾不得喊痛。

他单手抓着土太岁的腿，不甘心地哭吼道，“你不能骗我！你必须把卖身契还给我！还给我！我要去长州！我要去长州的……”

纪参蹲下身，道：“怎么，你还没死心？还想着去找那个病秧子？”

“你闭嘴！你才是病秧子！”

孟二小啐着唾沫，愤怒瞪着人。

纪参踩住他的手，践踏着他的希望。他眼里的光亮黯淡了下去，可希望没灭。孟二小依旧坚信，只要他去了长州，找到玉京公子，远远见上一面，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所有的一切都会变的好起来的。

孟二小啐的一口红色鲜艳，沾污在土太岁的新衣上，好不恶心。

纪参暴跳如雷，站起身，发狠地对着脚下的人又踢又踹。

纪参疯狂咒道：“你放心，你找不到他的！找不到他的！你这辈子就是个下贱的乞丐命！天生的！注定好的！永永远远也别想翻身！活着的时候摆脱不了这张卖身契，死了，到了地下，你还是一个讨饭的小乞丐，小奴隶！”

说完，纪参张狂大笑一阵。

爬在地上的孟二小，五脏六腑被踢的翻倒恸哭。他双手紧紧护着自己，护着胸，护着头，护的目中酸楚，护的手脚青红，护的累累伤痛……

痛不欲生，孟二小依旧倔强，口内一遍一遍不停辩解着“我不是！我不是！”。

土太岁狂妄的一番话，同时激怒了背后的两人。

钉刺头双目炯炯，咬着半边唇，使了个眼色。麻雀点凝住眉，克制地摇了一回头。两人冷静的绷紧嘴，齐齐忍下未动。

纪参舒展开筋骨，发泄完心里的怒，歇过一阵，缓缓匀平了气息，伸脚又踢了一踢。

孟二小遍体鳞伤，死气沉沉地爬在那里不怎么动了。

纪参看着地上颓靡的一团，啐了一口唾，狠狠道了声“晦气！”。他招了人将书连着那张纸，一起递了过去，扬声道了一句“巷子里的生意！”，得意而又张狂笑着。

那仆从听了吩咐，带着 先时的金匕首，匆忙地带着几人一溜烟儿去了。

纪参扭转身，将方才捡起的一朵雪白递到钉刺头手里。他温和地拍了拍麻雀点的肩膀，和蔼道：

“我府内今日有客，怠慢不得。你们两个，把门前这碍眼的脏东西清一清！后日申时，码头上最后一趟船，你们早些去，千万别误了时辰！”

说罢，领着人，得意洋洋地回了同知府，前门迎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