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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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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湖话本里,行走江湖者通常借宿破庙,尤其对不事劳作的僧人来说更是如此。但由于时代原因,天林寺又作为大门大派,倒是使这师徒俩成了个例外。

因为他们选了家不错的客栈住了进去,还要了两间房,条件中等的那种。但原善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要想住上房倒也不是住不起,只是外出游历须得低调些,乱花钱的僧人过于引人注目了。

放下行李后,寂空大师道:“原善啊,你出去玩会,我睡一觉。”

原善呆了一下,啥……睡一觉?大白天的睡什么?

他忍不住问:“您身体无恙吧?”

“马车颠簸,还走了半天,师父这身老骨头都快散了,哎哟,”说着还叫唤了一声。

为老不尊。原善默默道。

“怎么啦,这么大了,出门还要师父陪啊?”

行了。原善默默转身抬脚就走。寂空大师这句玩笑话,还真好巧不巧地戳到了他一下。

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真正的俗家世界,没有到过雾楚几百年来依旧稳固的皇城,这个他幻想了许多年的地方,从自己生活的小环境跳到人来人往的大街,固然能带来些新鲜感,可也确实是需要点勇气的。

想到独自出门面对这陌生的环境,他内心就隐隐发憷,尽管面上云淡风轻。寂空大师大概能把所有自己身上的不成熟之处都尽收眼底,随随便便就能使出最精准的激将法。

寂空大师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原善给回避掉了。真是奸诈的老和尚。

“玩多久都没事,中饭在外面解决了也没关系,好好逛啊。”寂空大师对着小徒弟的背影喊道,笑得像个老狐狸。

可一出门,走上了大街,那种不安就消失了。

原善抬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向前蜿蜒的街道,林立的店铺,小贩的吆喝,来往的车马……

置身其中的感觉是奇异的,其中甚至包含着——自由,轻盈的自由,让人想要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一探究竟,待一个地方腻烦了,又换去另一个地方。

能将一切令人厌烦的腌臜和阴暗抛在身后。

这时,原善注意到有人看他,好像每个与他擦身而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其中甚至有些……含羞带怯的姑娘,先是眼前一亮,双颊一红,然后又摇摇头,大叹一声。

依稀听见:“这么俊秀的小哥都出家了,让那些想觅个如意郎君的姑娘们怎么活?”

“哎有个小师父,怎么长得跟我们雾楚人不太一样,怪怪的。”是男人的声音。

“胡说,哪里怪?你分明是嫉妒有人比你俊!”一个姑娘愤愤不平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原善:“……”

一头雾水,但又好像懂了什么。

自己面孔确实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但往常在寺中,他听到的声音是:“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

这个念头一出现,此刻愉快的新鲜感瞬间黯淡了下去,幸好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来得快,被压下去也快。原善摇摇头,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心情。

为了安安静静地走路,少些打量的目光,哪怕多数是善意的,原善还是在一个路边小摊上买了一顶有白布下遮的斗笠,戴在头上,将脸遮挡起来。此时就只能看到他脸部的轮廓,若他笑起来,还能看到他在白布后上弯的嘴角。这白布斗笠倒是与他这身素净僧衣毫不违和,相得益彰。

即使如此,他走在路上,依旧有姑娘望着他的身形望半天,有点疑惑于走过去那个是不是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呢。

原善想:……这还没完了。

路过一间茶铺,他这时刚好有些口渴,遂走了进去。这间茶铺倒是挺宽敞,错落地摆了好些桌子,四壁挂着字画和灯具。

茶铺的生意不错,坐在店中饮茶的人有不少,相识的人只管你一句我一句的聊,把近些日皇城的八卦事件从南聊到北,从东聊到西,音量控制在整个店几乎没人听不清的大小。虽说不是震耳欲聋,可也差不多了……

“如今这皇城啊,世风日下喽,连弑父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来,可怕啊。”

“什么??弑父?你哪听说的?还有,你说的是谁?”旁边的人嘴巴里此时能塞下两个鸡蛋。

“这你都不知道啊,那人啊都已经被抓起来扔地牢里去了,过两天就……”那人做了个手往脖子上一抹的动作。

“我去,你光说什么弑父,什么地牢,那人谁啊?现在还有儿子敢杀老子的??你骗人的吧。”

“这人啊,哎我跟你说,身份不一般,反正不是小老百姓惹得起的。”

另一个想听八卦的怒道:“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少卖关子会死啊?!”

又有另一个人插话进来道:“你这都哪听来的,还有,你谁啊敢这么说,某个贵人家儿子杀老子这故事不会是你编的吧,我可不信这些。我看你是怕在外面乱造谣得罪哪个贵人。不然那人都抓到牢里去了,你怕什么?”这人说话时鼻孔抽了抽,一脸的嗤之以鼻。

话聊到这时,茶铺里差不多所有耳朵都竖起来了,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个危言耸听的男人。

不过,也有例外。

一个红衣女孩坐在另外一桌,自顾自地同身旁两个女伴聊天,说着些踏春途中所遇风景和趣事,音量也不小,似乎对‘弑父’八卦丝毫不感兴趣,又像是有意表现出对八卦不屑一顾的态度。两个女伴见红衣女孩这么有聊天兴致,便也没打断,嘻嘻哈哈地接着话,一派其乐融融。

男人见别人要么不信,要么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被激得一口热气冲上脑门,开口道:

“好,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你们迟早会知道。这个人就是,贤安王府的世子殿下,皇帝的亲侄子,谢,远。”

男人的话一石惊起千层浪,茶铺众人倒吸了口凉气,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安静。

那可是权势滔天的贤安王府啊,贤安王爷,当今皇帝最信任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势力遍布雾楚每一个角落,宰相手握之权也对之望尘莫及。这个念头,几乎深植于雾楚每个老百姓心里,众人心知肚明,只是不敢随意言语,而这个一招手即能风雨欲来的贤安王爷……被他儿子给杀了?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么?

男人瞧着大家被唬住的样子,神态得意洋洋起来。

桌面砰的一声,众人瞧见刚刚还开开心心跟朋友闲聊的那红衣女孩蹭的站起来,连带着将无辜的桌子一拍,右手握着根展开的长鞭,朝着那个男人居高临下道:“这是什么疯子才说出来的话,贤安王府岂能随便让你造谣?”

声音有些稚嫩,怒气却毫不掩饰。

原善全程游离在状况之外,面不改色地喝着面前的茶,直到听见桌子砰的一声响才抬起头,往那个风暴中心看去。

那个男人心情尚佳,听到这番怒气冲冲的话,只是嘴角的笑垮了点,得意洋洋的神态散去,他站起来取下腰间的牌子举起来亮了亮,一开口就声音洪亮:“在下乃树耳阁张闯,此事是树耳阁第一手情报,之前那贤安王府一再将这事捂着,就算是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敢出去说,现在我讲与大家当个乐子听,不过是因为这事也成不了什么秘密了,今日傍晚之前,皇城的每一面空墙上,都会张贴出贤安世子将于后日正午处斩的告示,在场谁要是跟这位姑娘一样不相信,大可以等到今日午后见分晓。”

树耳阁的牌子一亮出来,不论是初涉江湖者亦或江湖老油条,此刻都毫不犹豫地信了,在场不少人不由自主地点头,作惊叹状,既然这事是真的,贤安王府差不多就算是彻底完了,为显得自己见多识广,且对这些权势之家不屑一顾,顺带找个机会将自己吹嘘一番,这些人心思转了转,七嘴八舌地争先开口,毕竟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只是说着说着,就容易起一番争吵,本来作为清净之所的茶铺此刻像是聚集了一群八哥的鸟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能干出弑父这般丧心病狂之事的人,别说什么不配为人子,根本就是不配为人!就算把这个贤安世子的头砍了,下了地狱,也是要扔进油锅的!”说这话的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作摇头状,全身上下都在宣扬着自己懂得多。

“禽兽不如!”

“据说这贤安世子从小就顽劣至极,长大之后更是不得了,动辄喊打喊杀,岳虎十三窟不是江湖除名了么?上上下下整整八十一人到现在都下落不明,据说就是得罪了哪个宫主,弑父的魔头跟这宫主交好,一听这事就上了山把十三窟杀个片甲不留,简直残暴至极!令人发指!”

“兄弟,你说这事要是真的,当真是骇人听闻啊,谁能想到这般钟鸣鼎食之家能养出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物啊。”

“这贤安世子不仅残暴,心眼据说也极小,犯下的事也当真数不胜数,皇城某个三品大臣李家的小公子,据说当年只是冲撞了这个世子两句,一只手就没了……”

在场许多人,恐怕连贤安世子长什么不知道,名字也说不上来,一说起这个谢姓世子做过的恶事,描绘起来可真称得上是‘绘声绘色’,越来越多离谱的话脱口而出,但凡有脑子都听得出是瞎编的,在场其他人光顾着喷洒唾沫,对这些离谱得好笑的传闻连连点头,紧接着发表自己的‘高论’。

原善不认识这位世子,只听得众人将他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妖魔鬼怪,主角本人面对着不日处斩的命运,不论这些事是真是假,都无力反驳了。‘墙倒众人推’这个念头冷不丁地冒出来,带着悲凉无奈的意味。他早准备直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此刻却好像被什么绊住了似的,脸色凝重地坐在自己那张桌旁一动不动,捏着茶碗,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茶铺小二站在原地张了张口,好像说了什么,没人听清,掌柜的也从里面跑出来,大概想稍微制止一下,毕竟还要做生意呢,面对着混乱场面也目瞪口呆起来。

这时,一根鞭子甩将出来,势力强劲,直接将一张木桌一分为多份,木屑四飞。

“树耳阁在江湖上本来算是有脸有面的,什么时候多了些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的宵小之辈了?”

说话者正是刚才那位义愤填膺的红衣女孩,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模样,是那种会为了朋友强出头的年纪,脸上带着稚嫩,眼神却是冷冰冰的,投向那个刚刚自称来自树耳阁的男人。

“啊呀啊呀!”因为心疼桌子,掌柜的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叹气声,他们店的木桌只是貌不惊人而已,买过来可是很贵的。

此刻没人理会掌柜的心痛。女孩的目光转了一下,朝离她最近的人道:“你是哪条阿猫阿狗,堂堂一个世子殿下会有心情砍你的手指?你这十根手指,是哪根断了?”

那人刚刚泼完对贤安世子的脏水,大概意思是贤安世子的小厮在他的摊子上买糖葫芦,结果那人跟贤安世子告状说他的糖葫芦是酸的,于是乎他的一根手指被贤安世子派人砍断了……

那人自己都觉得离谱,脸色讪讪的,一时连反驳的话都没想出来。

类似的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脏水,大家通通喜闻乐见,竟是巴不得多说些才好,越离谱的他们越爱听。

“听说树耳阁高手如云,个个身手不凡,只是近些年专产给皇家当走狗的刺客,出手吧,我来会会你,看看到底你算不算得上‘高手’?”

红衣女孩往前一跃,长鞭挥出,众人纷纷退避,皆是一脸惊恐的神色。

另外几个跟红衣女孩一块的女伴喊道:“敛敛,把这人抽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再口出狂言!”

接着还喊了句口号:“敛敛一出手,恶人满地走!”

雾楚皇城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宋姑娘,最擅长整幺蛾子,月壬每十件令人津津乐道的幺蛾子中,有九件都跟这位浑身散发着悍匪气质的宋姑娘脱不了干系。

有个胆子小的战战兢兢地开口了:“你……你是上个月搅了王家小公子生辰宴的宋……宋……”

“女侠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宋敛敛!”

声音从上方传来,那个名字喊将出来时,仿佛已经快断了气,声嘶力竭般,红衣女孩已经明显处在了下风,额头渗出冷汗,居然还能分出点精力去报一遍自己的名号。

对方手持双刀,下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该话多的时候话多,不该话多的时候绝不废话,招招发狠,若不是宋敛敛身子轻盈躲避及时,怕是早被劈得血肉横飞了。这让她突然想到,或许之前她碰上的对手都是菜鸡,或是,许多人不敢跟她打……就像太子的那个困惑一样。

敢挑事就得提前抱有挑事失败的心理准备和承受能力,当右手彻底脱力,连鞭子也握不住,她觉得下一秒对方手中的刀就要迎面砍过来时,不知是什么样一股力气弹开了那把弯刀,让她死里逃生一番,至少不是对方主动意识到应该点到为止,自己收力。

她那几个朋友中意识到不对劲时,不禁惊呼:‘敛敛?’

一根筷子掉落原地,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飞过去了,只见持双刀的大汉的双臂似乎是麻了,怎么也举不起来的样子,连刀也掉在了地上。

原先吵闹的众人又安静下来,双手脱力的大汉朝一个方向怒视,有几个眼尖的也跟着看过去。

有人嘀咕:“谁啊,哪个高人?一根筷子就能震掉一把大刀?”

那张桌子摆在最角落,桌旁此刻只有一个灰衣男人,云笠遮面,不紧不慢地从桌旁站起。

灰衣人开口道:“诸位施主,请听我一言,”说着双掌合十,微微点头,又将戴着的斗笠取下。

声音很年轻,斗笠摘下后,露出一张年轻沉静的脸庞。好奇心驱使着宋敛敛也看向这个出家人,那张脸几乎让人一刻也没法将目光转开。

“小僧初来月壬,不知阁下说的世子是何人,却也觉得诸位所言过激,这位先生所说之事无论是真是假,自有律法来审判,但请诸位莫要对此事多加言语了,谁人无过呢?”意思是管好自己家那些屁事就够了,何必要在别人背后嚼是非。

可此番话说得有理,语气平静,不卑不亢,再加上大家心里多少对‘出家人慈悲为怀’这句话有点印象,立在原地的僧人那周身气质就跟人间的谪仙一般,继续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也就成亵渎了,当中有人干笑一声,说着‘是是是’的话,原先打斗的大汉恢复了些劲力,将刀捡起,大概是清楚自己打不过这人,遂冷哼一声,抬脚便往门口走去。

呆在原地的店小二不敢冲上去朝这人要那点茶钱,掌柜的为了钱什么都敢,直接抢步上去,那大汉不耐烦地从钱袋里掏出三个铜板扔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掌柜把钱捡起来,吹了吹灰,转头又对宋敛敛道:“姑娘,我们小本生意,这桌子……您记得赔啊。”

宋敛敛一向爽快,直接将两锭银子放到了掌柜手里,见钱眼开的掌柜两眼发亮,又忍痛割爱似的把一锭还了回去,道:“多了多了,我们做正经生意的,多给的不收”。

茶铺重新安静下来,原善本就无意多留,结清茶钱便要离开。走出门口没几步,那个大大咧咧的红衣女孩居然追了出来。

“哎,小师父,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原善不明所以地站住等她说话。

“小师父,谢谢你的解围,我自知鲁莽,动手时并未考虑后果,要不是小师父出手,我那整天为我提心吊胆的爹爹恐怕以后就见不着我了。”宋敛敛说这话时,不知此刻是什么魔力,让她竟显出一种不同往常的扭扭捏捏。

原善点点头,“施主不必言谢,小僧是出家人,既然有能力制止,自然是不愿有杀生的。”

“刚刚……那人说的世子,他叫谢远,算是我一个经常见得到的朋友,”宋敛敛差点咬了舌头,谢远作为她的月壬俊秀公子排行名单的首位,大多数‘见’其实都是单方面的,朋友这词当然也是她单方面说出来的,她默默想这都不重要,接着道:“我跟他相处过,一听那人讲的话,我就觉得这一定是抹黑!造谣!小师父,你刚刚帮我,是因为你也觉得这人说的是假话吗?”

“小僧未知全貌,且与这位世子素未谋面,并不想多加揣测。可若错事真的酿下,就没有改过的机会了。”原善淡淡道,只有最后半句话带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原善本打算早点回去,却不由自主地在街道逗留到黄昏,一路走,一路有意识无意识地目光往有墙或者有柱子的地方瞟,直到那张告示终于如期出现,他立在原地,远远扫过一眼,停驻片刻,不知想些什么,好一会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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