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光点飘在空中为叶薰引路,即使是在如此苍茫的雪地中,也能看到这个微弱的光芒,那是漱金中类似于灵魂的物质散发出的能量。
在暴风雪中前行的一群人现在都已筋疲力尽,如果还找不到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那么今天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就要被冻死。
每个人的腰上都绑着一根麻绳,人与人之间保持一尺左右的距离,因为一不留神就会陷入冰川裂隙中或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再无生还可能。
走在最前边的是那个鲁连虎,八尺高的粗壮身形为跟在他后面的叶薰阻挡了绝大部分风雪。
突然他发现前面出现一个未被积雪完全覆盖的山洞,脏棕色的洞口似乎没有生物居住的痕迹,他向后面紧跟着的人命令式的大喊道:“快跟上,今晚的住处有着落了!”
众人听到后都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寒冷和疲惫感刹那间消失无踪,即使再走一步都是钻心之痛,内心也是极喜的。
那被暴风雪吹得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像泥娃娃嘴角生硬的弧度,他们真的是累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用仅存的体力朝那个山洞全速前进。
整个队伍死一般的寂静,鲁连虎惊觉到有些奇怪。
此时的叶薰脑海里一片空白,已经顾不上鲁连虎不对劲的神色了,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跟上队伍的节奏。
后面的人用极快的速度上前,绑在腰上的绳子也不再勒得生疼,不出一会儿队伍所有人就都到达了山洞,从衣服上抖落的雪将洞口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杂乱的脚印又将白净的雪层踩得斑驳泥泞。
洞里出奇的干净,连一根杂草也没有。
空中飘着的光点在没有他指挥的情况下自动回到了叶薰手中。
环顾四周,这个洞像一个天然的屏障,不受暴雪的侵袭,除去他们到来时带进来的积雪,一丝雪花也飘不进来。
不一会儿,刚才还被冻得瑟瑟发抖,此时汗流浃背,燥热窘困。
在叶薰将要放下紧绷神经的前一秒,突然注意到洞中近乎诡异的安静。
怎么回事!
叶薰对上的鲁连虎的怒目,只见红色的血丝布满了他的整双眼睛,喘着粗气,欲要将放在身侧的拳头挥至叶薰的身上。
叶薰僵硬地移开视线,缓慢地落到站在洞口的其他人身上。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窸窸窸,窣窣窣……”
“窸窣,窸窣……”
“窸窣……”
无法形容的可怖与诡异,所有人近乎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堵在洞口,明明前面没有任何的障碍物,他们却怎么也进不来。
他们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的虚空,无光的双眼里没有意识存在的痕迹。
“他们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风白鸟单手撑着墙壁,努力不让自己倒下,满脸愁容。
“叶薰,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鲁连虎呵斥道。
风白鸟拦鲁连虎接近叶薰的动作,说道:“这和叶薰有什么关系,不要蛮不讲理!”
“从一开始他拿出那块漱金起我就觉得奇怪,褚家至宝岂是寻常人所能拿到的东西。”
“再者,漱金消失的那个时候他却说‘它能帮我们引路’,简直闻所未闻。”鲁连虎冷眼看着叶薰,嘴里满是讥讽。
叶薰径直走到那些行为怪异的人身边,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低语道:“他们消失了。”
鲁连虎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他们自愿放弃了生命,现在的他们只是一群被魊控制住了的躯壳。”叶薰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死了?”鲁连虎一把推开风白鸟,揪住叶薰的领子厉声呵斥道,“你给我讲清楚。”
风白鸟掰开鲁连虎扯着领子的手。
“咳咳咳,咳咳咳。”终于喘过气来的叶薰蜷起身子不停地咳嗽,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
“那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鲁连虎卸下身上的行李,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是他们意志不坚定,被魊迷惑了心智,丢掉了性命。”风白鸟说道,向叶薰征求同意,“是这样的吧?”
叶薰摇摇头。看着那些躯壳说道:“不,不是这样的。”
“魊从来不会做出伤害人们的事,反而是魊帮助了他们实现了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完全颠覆了世人的认知。
风白鸟也被叶薰的话说懵了,惊讶的表情遮也遮不住,问道:“叶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叶薰走到那些躯壳身边,用手轻轻点了一下,随后说了一句话:“离开他们的身体。”
那些躯体在话音落地的那一刻也跟着纷纷倒下,七歪八倒,像是进入了长眠,眼睛也紧跟着紧闭。
“我让魊离开了他们的身体,要把他们埋葬起来吗?”
叶薰的声音极其冷静,鲁连虎和风白鸟都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
“他们……死了!”鲁连虎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叶薰。
风白鸟急速地思考着发生的这一切,最后得出一个最不可能,但却是最合理的解释。
魊诞生于人心中的欲望,魊现则灵魂灭,而叶薰不仅可以看见这些魊,还能命令其行动。
从没听说过有哪个执伞者有这种本领,即使是那雨阁的建造者不曾有过。
得出这个结论的风白鸟心中已经掀起了万丈波涛,他极度的害怕,又是极度的狂喜。
他似乎已经接近了世界的本源,世间的真理。他所求的一切此时此刻就在咫尺之间。
还有一个问题,这些躯体为什么进不了这个山洞?
一旁的鲁连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但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是个在刀剑上舔血的恶徒,本来就是铁石心肠,嗜血残忍,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只因有着相同目标的才得以聚集在一起。
鲁连虎没有再说话,将这些人的尸体像拖麻布袋一样,两手各拎着一只脚将他们拖到屋外,随意找了个地势相对低矮的地方丢掉了。
将一切都做好以后,鲁连虎低沉的说道:“若是你无法带我找到不败春城,我会将你生吞活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周身散发出一股很强的煞气,像个恶鬼一般,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着叶薰。
叶薰强忍着发抖的手,紧紧攒起拳头,嘴里牙齿咬着两边的软肉,控制自己不发出一点想要哽咽的声音,保持平静地说道:“好,明天太阳初升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到了。”
“什么意思?”鲁连虎渐渐逼近,问道。
叶薰抬头擦掉头上不断流下的汗水,唇色苍白,抬起眼皮,努力睁大眼睛看向鲁连虎,说道:“你不妨敲开一小块石壁上的岩石。”
鲁连虎狐疑地拿出背包中的石刻刀,像用凿子一般,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岩石。
在鲁连虎大力的敲击下,岩石露出内里,神秘的紫色幽幽发出梦幻般的色彩,像是天神向凡间降下的神谕,神圣不可侵犯。
“这是……”鲁连虎被眼前的紫色震惊了。
“这是紫水晶,你所求的珍宝。这个山洞是紫水晶洞,它会带着我们前往不败春城。”叶薰为鲁连虎解释道。
风白鸟也被震惊住了,在这苍茫的雪域之中,竟有这样一个奇妙的紫水晶洞,它能载着洞中的一切生物前往那令所有人渴求的不败春城。
叶薰看着那紫水晶继续说道:“这个山洞只会邀请被它所承认的客人,有一种天然的灵性,这就是那些被魊控制的躯体无法进来的原因。”
“那我们为什么可以进来?”风白鸟问道,“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在他记忆里叶薰还是个不通人□□故,懵懵懂懂的普通少年。
叶薰伸手触摸这石壁,将耳朵贴近,垂眸说道:“漱金指引为我指引着方向,它们彼此产生了共鸣,我能听见它的话语,我能与它交流。”
“它迫切地想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它很悲伤,它希望我们可以去帮助它们的女王。”
泪水从叶薰的眼角划过,倾听着它无声的话语,像是听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那般让人动容,令人神伤。
正如这首诗歌所唱的那样:
命运,不败的女王,
美丽的花神,
身披五彩长裙。
春之笑靥,
广布大地,
严酷的冬天,
慌忙逃遁;
我们在这春城里,
从不担心容颜的消逝。
我的心中,
怒火燃烧,
痛苦难熬,
我自怨自艾:
如那风中枯叶,
任由命运摆布。
我孤高地独坐在,
至高的王座上,
用严律捆绑自己,
守着繁花。
让琴弦拨响,
一同与我悲歌泣号!
命运不施舍他的垂怜,反而加之于灾难,死亡与爱欲,被枷锁紧紧束缚住的女王,为自己的子民寻求一线的生机。
突然而至的外来人,能否为这即将破灭的不败春城带来一线生机。
睁开双眼,叶薰愿亲眼目睹如她名字般永不衰败的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