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徐楝实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可乐，关掉房间的灯，坐在窗户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看向窗外的夜景。

屋里变得漆黑后，外面的人看不清她在窗边的样子。

这是她独居时的习惯。

去年这个时候，大概是和薛秀宇刚开始交往的那段时间。

她喝了一口碳酸饮料，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听冰块融化声音的片段了。

徐楝实对恋爱的愿望不是很强烈，她更喜欢独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当然，有时候也会有那种“天上飞个男友下来”的想法——在独自搬行李上楼的时候。

所以当薛秀宇向她提出“逃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不痛不痒地恢复了高贵的单身生活。

冰块在碳酸饮料里噗噗地慢慢碎开、融化。

她抿了一口甜味。

然而，不痛不痒这个词语有点形容不当。

搬家后，妈妈察觉了这件事，在语音电话里问她：“你搬家了？你们分了吗？”

那时她还在出差，模棱两可地回答：“我在出差啊。”

“你搬没搬家我不清楚吗？你之前住的地方，从楼下看一眼就知道那边的窗帘都撤下来了。”

她暗忖没办法逃过父母的眼睛，就算是仅仅在楼下一瞥，就能得出“分手”的结论。

“嗯，因为要出差了所以我提的分手。”她说。

妈妈对此没再说什么。

她回国后，在家里匆匆住了几晚。

“心里难受吗？”那时，妈妈又问她。

她的回答是：“没什么值得遗憾的，反正你也说迟早会分的。”

妈妈带着不信任的目光打量了她几眼。

她被盯得莫名心虚。

喝完杯子里的饮料，徐楝实从窗边起身，拉上窗帘，打开屋里的灯。

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对于分手，她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在这段关系开始的时候，她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结果”，但很快却一语成谶，让父母表露出来的担心成为了现实。

更让她失望的是他始终隐瞒心情，一受伤就像刺猬一样自己缩起来了。

小时候，她就觉得薛秀宇的真实性格难以捉摸，偶尔莫名其妙会和她打冷战，更让她郁闷至极。

问题的主人什么也不愿意透露。

正在思考，姜翊打来了电话：“学姐，不知道你接家教的活吗？”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免提，一面在房间里找东西：“不接家教。”

电话断掉后，徐楝实找到了那个装情侣项链的小盒子。

直到今天，他一直都戴着项链，像幼稚的中学生一样。

她居然把这种行为评价为“像幼稚的中学生”。她想，她在爱情这方面的脑回路果然是有一点问题的。

她又拨通了姜翊的电话：“我可以接家教的活，交换条件是你帮我的忙。”

“你不是说我只会帮倒忙吗？”姜翊拿她之前说过的话来堵她。

徐楝实顿了顿，笑：“的确是让你帮倒忙。”

她和他重新见面，制定了新的规则，是因为她依然喜欢着他。但另一方面，她又害怕他像上次那样，害怕她再次感到失落。

“为什么？”姜翊问。

“你就当作是小情侣的情趣吧。”她呵呵冷笑道。

姜翊语塞。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有可能是坏心眼的复仇，也有可能是自我保护。

徐楝实最近刚好空闲，下一个翻译项目还没下来，也没什么会议，每天除了学习就是休息。她应约去了学生家里。

她要教的学生是姜翊一个正在上高中的表妹汪夏嫣。

她从姜翊那里得知汪夏嫣的父母希望她去国外上大学，但她的口语一直不太好，考了几次雅思，口语分数始终停留在5分。

而徐楝实让姜翊帮的忙是一起约饭，并有意在她和薛秀宇约好的时间出现。

*

薛秀宇回到出租屋，洗澡的时候把项链取下来，放在盒子里。

“我借一下你的吹风机哦。”贺明敲了敲他的房间门。

洗完澡的薛秀宇正在叠从阳台上收下来的衣服，随口应道：“哦好。”

贺明只是稍微一瞥，就看到了他的床上躺着一只麋鹿布偶。

贺明欲言又止。

贺明转头去拿吹风机。

贺明最终还是忍不住，折回去问：“哥，那是你女朋友送你的吗？”

薛秀宇直起身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视线接触到小麋鹿：“嗯。”

贺明神秘兮兮地笑：“我选修课选过恋爱课，学过很多恋爱理论和技巧，你要是想问的话可以咨询我哦。”

薛秀宇每天晚上抱着麋鹿布偶睡觉，一个月洗一次布偶。

他把小麋鹿塞进被子里，神色复杂：“不用了，我怕你帮倒忙。”

秦斌那个家伙就不知道帮过多少倒忙，除了生日那次以外。

整理好衣服，薛秀宇坐在床沿拿出手机。

【薛秀宇】：明天我休息。

等了好久，屏幕自动熄灭，黑色的屏幕上映出他有些失落的脸。

手机屏幕因为新消息的到达亮了起来，他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徐楝实】：明天我和姜翊约好了，我们一起吧。

薛秀宇才扬起的笑意被浇淋得耷拉下来。

【薛秀宇】：哦。

贺明在厨房煮泡面吃，见薛秀宇走过来，又开始推销自己：“哥，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我真的修过恋爱心理学哦！”

薛秀宇这回没再说他“帮倒忙”，坐在桌边：“好。”

贺明来了劲，把拧着泡面面条的筷子重新浸回面汤里，一本正经地询问第一个问题：“请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薛秀宇思忖片刻。

“是我推开了她。”他说。

他下定决心要远离她，被内心打败后下定决心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再次被内心打败后又下定决心保持朋友的距离，现在，他的内心又动摇了。

他自己推开了她，却又不希望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

贺明一锤定音：“哥，你的缺点是反复无常。”

贺明索性泡面也不吃了，比自己谈恋爱还要兴奋，用手比划着分析：“你现在想和她重新在一起，但在一起之后呢？过段时间你会回到原来的状态，你觉得自己不能和她在一起，又想逃走。逃走后呢？又受不了，又想在一起。对方是个人都没法忍你啊。”

薛秀宇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半阖的眼睫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哥，我是不是有点东西？”贺明笑着自夸道。

薛秀宇点头：“嗯。”

贺明重新拾起筷子，捞起一筷泡面，问：“那你觉得她对你是什么感觉呢？”

薛秀宇想起什么，眼尾弯了起来，片刻后笑影却又渐渐淡去。

她并不冷心冷肺，她理解他、在乎他，但她又不是那么在乎他。

她总是一副随时能抽离的样子。

“她管那叫健康。”薛秀宇的唇角轻轻抿起来，显得有点委屈，语气里透着无奈和无力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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