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川把琴歌安置在了贤王府，他没有问过琴歌为何出现在了月阳楼，又是否见过安王，他想如果琴歌想说的时候他一定听，不想说他也不想多问，琴歌……这辈子也挺苦的。

时隔四个月，入了冬，西北的捷报传来了，谢川知道的时候正在和石越北喝酒，郎燿听了信就来告诉谢川。

“世子，西北战事停了，胡人和陆将军和解，说是永不再犯大南。”郎燿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谢川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兴奋。

石越北拎着酒杯，喜笑颜开：“不愧是陆小将军，竟能用四个月就拿下大胡。”

谢川点头附和：“是啊，我以为最起码要用一两年才能成功呢，竟是小看了他。”

石越北突然眯着眼睛，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看着谢川：“我听说你之前摆了桌酒席，结果人家没应，你不会是真的……”

谢川猛地看向郎燿，郎燿摇头，他想那就是商韩把他的事情四处说，恨得牙痒痒，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

石越北虽是已经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瞪大眼睛：“你竟然会喜欢那样的男人，我以为你会喜欢遇年那般温文尔雅的，再不济也是像琴歌那般温婉可人的，没想到啊，你竟喜欢陆洵舟那般，他那人一看就不会疼人。”

谢川沉默了一瞬，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拿起酒杯又喝了口酒，这才道：“我很久之前就对他有意了，只可惜发生了那事，如今虽然已经说开了，可到底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而且我瞧着他也对我无意，去西北之前也没告诉我，去了西北四个月连封信也没写给我，倒是我自作多情，如今想开了，罢了吧，我还有未完的事。”

石越北听着心里抓得紧，有些替谢川难过：“真的不想了？”

谢川又喝了一杯，开口：“不想了，这种事强求不来的，没准陆小将军喜欢女人呢。”

“怎么可能，他之前还说喜欢男人喜欢你呢。”石越北愤愤道。

谢川摇头：“那都是为了阻止圣上逼婚随口说的，作不得真。”

夜里，谢川迷糊的躺在榻上，胳膊搭在脸上，把眼睛遮住，闭着眼想着今日是喝多了些，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感情这事借酒消愁。

门却忽然‘吱呀’一声，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看身形是个男人，门开的时候谢川就已经睁开眼睛了，那人慢慢的靠近谢川，突然谢川感觉到一阵凉意，他坐了起来，面前的人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手帕还握在手里。

谢川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予安。”

琴歌反问：“世子想是谁？”

谢川被问一下，突然迷茫了，他摇摇头：“也没想着是谁，只是没想到你还没睡，怎么来了。”

琴歌微微一笑：“世子和石将军月下对饮，我瞧着世子喝了不少，想着可能晚上会不舒服，所以来看看世子。”

谢川看着这样贤惠温婉的琴歌，突然想起了石越北的话“我以为你会喜欢遇年那般温文尔雅的，再不济也像琴歌那样温婉可人的……”

谢川走了神，琴歌轻轻叫了两声：“世子，世子……”

“啊，怎么了。”谢川回过神。！

琴歌笑容依旧挂在脸上，轻言轻语的：“我给世子做了解酒茶，世子喝些吧，不然明早起来世子会头疼的。”

谢川点头：“多谢予安，拿来吧。”

送走了琴歌，谢川躺回榻上，他有些迷茫，他仿佛刚刚做了一场梦，在琴歌还没来的时候，一场久违的梦。

梦里的他仿佛回到了学堂，入目的是他好久没见到了的陆洵舟，那人在他左前方正襟危坐，学堂上的夫子吐沫横飞，戒尺打的啪啪直响，谢川想，赵麒又犯错了，每次赵麒一犯错，夫子都会气的呼哧呼哧的，像是要被气晕过去一般。

梦里的他仿佛大胆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站起来回答问题时低沉的声音，低头写字时的认真，还有那明亮的眼睛，他好久都没看到过陆洵舟那样的眼睛了，在梦里的陆洵舟像个少年，不似如今那般杀神模样。

“谢世子，谢世子……”夫子老气横秋的声音叫醒了正在盯着陆洵舟看的谢川。

谢川被叫回了神，呆呆愣愣的站起来，看着夫子。

“世子，回答老夫的问题。”夫子严肃的看着谢川，戒尺握在手中。

谢川没听课，糊里糊涂的问：“什么问题啊，夫子。”

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我就知道你没听，罚你抄写诗经十遍，后日交给我，好了，我重新问你，诗经里你最喜欢哪一句，取自何处。”

谢川听见自己回答说：“我喜欢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取自诗经，邶风，柏舟。”

夫子走后，他趴在桌子上叫苦连天，赵麒过来拍了拍谢川的肩膀：“果然是好兄弟，陪我一起挨罚。”

谢川想着哪里是自己想挨罚，都怪陆洵舟，自从看到了他那日为自己舞的剑舞，夜里总做着模糊又暧昧的梦，如今连青天白日的，自己也会因为一个背影走神，只怕是无药可救，药石无医了。

谢川没理赵麒，把脸埋进胳膊里，赵麒自知无趣，又转头找别人玩去了，他看赵麒走了也没拦着，想自己静静，没一会，谢川感觉自己面前又站了一人，他想估计是没人理赵麒，他又回来找自己了，只有自己愿意逗他玩。

“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又去找太子了，太子不愿意理你吧。”谢川边说边抬头，突然他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一身青袍，不是赵麒，是陆洵舟，谢川磕磕巴巴的问：“你怎么来了。”

陆洵舟皱皱眉，似是不知如何开口，瞥了两眼别处，终于说道：“世子，你上课时一直盯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川脸唰的一下涨红，偷看被人抓到，这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啊，他红了脸摇头：“我可没看你啊，你，你莫要血口喷人。”

陆洵舟疑惑的表情照进了谢川的眼睛里，谢川突然想到，如今的陆洵舟可做不出这种表情，果真只有小时候的陆洵舟最可爱，他最喜欢了……

陆洵舟回京的日子定在了十二月初，在此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虽然在拓跋焱的口中听说了父亲的事，但是真是假陆洵舟还不知情，而且如果是真的，那么拓拔焱口中提到的那个男人是谁他也不清楚。

他打算去趟徐州，徐州位于潼关和陈平关的交接，而且徐州知府是御史的人，他想如果拓拔焱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一早就在算计父亲和贤王，贤王死前进了御史台，而父亲死在了潼关，徐州知府只怕知道些什么。

到了徐州，徐州知府王成就已经徐州城门口迎接了，王成带着人在门口等着，人一来他马上行礼问候：“恭迎将军凯旋，下官已经备好薄酒素菜，请将军赏脸。”

陆洵舟看着马下作揖的王成，没有说话，王成被盯的手足无措，心里叫苦“这小子不愧是杀神陆洵舟，这压迫感……”

倒是陆江在旁边打着哈哈：“我家将军一直未曾休息，劳累过度，知府莫怪。”

王成擦了擦脸上的汗，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下官怎敢怪罪将军，倒是将军莫怪下官礼数不周就行。”

陆江附和：“哪里哪里，那就有劳知府带路了。”

陆洵舟一直未曾开口，倒是把王成吓的不敢言语了，生怕哪句话说错，将军一怒之下砍了他的项上人头，他当官多年，头一次遇见威慑力如此强悍的人，就算是以前的陆铎将军也不曾有如此的压迫力，王成心想，就这几日，一定要谨言慎行。

谢川不知道陆洵舟要回京，他想那人好不容易回了西北，只怕是再也不想来这个乌烟瘴气 的京城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如若不想，只怕是赵延之也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吧。

他让郎燿继续打探月阳楼，关于月阳楼的事，琴歌不愿提他也不想多问，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又何必逼问琴歌，一个月阳楼还不至于难住他。

倒是商韩回来禀报安王行踪时，说这安王经常去月阳楼，但谢川和琴歌提起时，琴歌却说从没见过安王，商韩不会撒谎，安王一定经常去月阳楼，但琴歌，他瞧着那温婉精致的面孔，琴歌会同他撒谎吗？他咬不准。

西北战事刚平，凉州那边又不消停了，石越北只能带兵回凉州，走前谢川在建兰楼给石越北送行。

“遇年，你今日也在啊，你新收的码头不忙吗？”石越北刚一上阁楼就看到李遇年坐在台子上。

李遇年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摇摇头：“无事，若是没了我就什么都干不成，那我岂不是白花钱养着手下的人了。”

石越北坐在了谢川旁边，认同的点头道：“那倒也是。”

谢川静默，他听着李遇年和石越北聊天没有搭茬，但他细看了两眼李遇年，李遇年在石越北来的一瞬间紧绷了起来，谢川注意着李遇年看石越北的眼神，那眼神他太过于熟悉，那是他看陆洵舟的眼神。

他心惊，原来李遇年对石越北存的竟然是这种心思，他没想到石越北竟然也会有人喜欢，还是温柔谦卑的李遇年，李遇年到底是怎么说服自己爱上这人的啊。

三个人小聚了一会，石越北就走了，忙着整顿行李，谢川也离开了建兰楼，谢川望了望天，夕阳西沉，天快要黑了，他想既然出来了，就去一趟月阳楼看看。

刚走到月阳楼所在的那条街，谢川就看到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从月阳楼方向往城南走，谢川和那个女人擦肩而过，他闻到了独属于月阳楼的胭脂水粉的味道，他看了一眼那女人，赫然发现，那女人的脸和死去的雅宓长得一模一样。

谢川当机立断跟上去，谢川跟着这女人出了城门，城门外有一辆马车，女人上了马车，没一会就出了谢川的视线，谢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转头刚要走，就被敲晕过去。

一桶水顺流而下，谢川被浇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面前的人是左相，他一动就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胳膊腿都被绑了起来。

“醒了?”左相苍老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没打一声招呼就把世子请过来。”

谢川咳嗽了两声，脸上都是水，眼睛还有些睁不太开，他镇定的开口：“左相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把人砸晕绑起来？”

左相呵呵一笑：“世子师承张玄玉，武功自然不差，我若不如此，只怕世子现在已经把我打倒在地了。”

谢川不理会左相的话，虽是看不清左相的脸，但他依然目光凛冽的看着对方。

左相在谢川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但他根本不在意，当了这么多年的左相，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个小小的谢川他还不放在眼里。

“世子，你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就好了，查月阳楼对你没有好处。”

谢川眸光一凛，左相绑他居然是为了月阳楼，他没查到月阳楼和左相有任何关系，但他依旧镇定自若：“怎么，月阳楼里有左相的情人吗，左相这么怕我查。”

左相眯了眯眼睛：“世子牙尖嘴利，但我不让你查，你查了，你就该死。”

谢川笑了一声：“左相，你不敢动我。”

左相一听这话黑了脸，伸手捏住了谢川的下巴：“世子，别太自信，没有什么好果子给你吃。”然后转头对着旁边的两个人说道：“好好伺候世子，一定要让他有个难忘的经历，别弄死了，我还有用。”

那两个人得了命令，冲着谢川走过来，左相仿佛不想看到血腥场面，转头走了。

其中一个走到谢川面前对着谢川说道：“世子，对不住了。”

谢川嘲笑一声：“有什么招数就来，我喊一声算我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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