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夜幕低垂。
凤楼扫视着摘星囊,想给陆梧挑几件合适的护身灵器。
只是陆梧才开脉境初阶,灵田内储藏的灵气实在不多,大部分灵器陆梧都无法使用,能用的又过于鸡肋,挑来挑去也没找到合适的。
陆梧歪着头,发现凤楼一直盯着摘星囊看,“师兄你在看什么?”
凤楼的唇线拉得笔直,“我看看有没有你能用的灵器。”
凤楼探寻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此去碧澜阁,怎么说也是要一个月的,你一个人在这儿……”
陆梧低着头,稍稍朝着凤楼的位置挪了半个身位,“要是我的灵脉没办法修复完全,还能帮师兄解开碧梧树种的禁制吗?”
凤楼摇头道,“你虽然已经修复了两条灵脉,但这两条灵脉只能够支撑你修炼到合灵境,自然是解不开的。”
灵脉重塑讲究一鼓作气,倘若过程中被耽误了,那即便是十个陈游鱼加在一块也回天乏力。
听完凤楼的话,陆梧的头几乎要埋到自己胸口了。
对陆梧而言,他能为凤楼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解开碧梧树种的禁制,可当陆梧意识到就连这件事也有可能无法达成的时候,心底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他不止一次的认为自己是凤楼的拖累,这种自责在此时此刻达到了巅峰。
要是他的灵脉完好就好了。
要是九星碧霞果储备足够就好了。
要是在灵脉破碎前就遇到师兄就好了。
凤楼并没有注意到陆梧低沉的情绪,他仍旧在摘星囊内搜寻,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长,但陆梧只是一个刚开始修炼的新手,留他独自在东湖,凤楼实在是放不下心。
“师兄会去找别的苍梧灵体吗?”
陆梧的声音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凤楼坦言道,“种下碧梧神树是我唯一的目标,如果你的灵脉无法重塑,那我只能再继续找苍梧灵体了。”
听完凤楼的话,陆梧的心头发堵,喉头梗了梗,嘴唇嗫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找到了!”
凤楼从摘星囊内取出一样物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道弧度。
“这是‘水光潋滟袍’,你身在东湖,这是最适合你的……”
直到此时,凤楼终于察觉到陆梧情绪低迷,眉头蹙紧,问道:“你怎么了?”
陆梧咬着唇,不肯看凤楼,生怕被凤楼看到他那发红的眼眶。
凤楼却不是讲规矩的人,直接一手钳住陆梧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到底怎么了?”
陆梧偏过头去,不敢和凤楼对视。
凤楼“啧”了一声,心底暗骂“死小孩”,嘴上却道,“你知道我最烦扭扭捏捏的人了,有什么话都摆在明面上说。”
陆梧沉默了很久,才从喉间挤出一句,“我真没用。”
陆梧的话很轻,轻到被风一吹就要散了,可凤楼却听得很清楚,这轻轻的话落在凤楼的耳朵里却像一记重锤。
凤楼本就十分聪慧,听到陆梧的话,又回想起方才二人的对话,结合陆梧的性格,凤楼已经将陆梧的心事猜得七七八八了。
“唉,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凤楼松开陆梧,长叹一口气,转而揉了揉陆梧的头顶。
“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是我师弟,在我面前撒娇呢?”
向来矜傲的凤楼在面对陆梧的时候,心软得一塌糊涂,伤人的刺全都收了起来,露出软软的肚皮,把全部的温柔都给了陆梧。
陆梧仍旧歪着头,不肯看凤楼,否认道,“没有撒娇。”
凤楼霸道地揽过陆梧,道:“你不要多想,要是你灵脉重塑的过程中断,以后不能解开碧梧树种的禁制,那你就叛出师门,转投我门下,我当你师父。”
“苍梧灵体虽然罕见,但也不会太难找,我们一起去找下一个便是。”
“但又爱哭又爱撒娇的陆梧,我可没地方去找第二个了。”
凤楼调笑般的话语终于让陆梧破涕而笑,“师兄你怎么能把叛出师门挂在嘴边上……”
凤楼扬声道:“叛出师门怎么了?老头从没教过我一天,也从未教过你一天,你叫他师父那是给我面子,不叫他师父那是我不要你给面子。”
“怎么,还是你嫌弃我修为低微,不配当你师父不成?”
被凤楼这么一打岔,陆梧总算是笑了出来,只是还带着些许的鼻音。
凤楼见陆梧情绪好多了,也不再插科打诨,而是拍了拍陆梧的肩,“放心吧,三株九星碧霞果而已,师兄出手,必定手到擒来,你只需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在东湖等师兄的好消息即可。”
陆梧重重地“嗯”了一声,心头郁结的愁闷散去了不少。
凤楼将“水光潋滟袍”披到陆梧身上,嘱咐道,“这是‘水光潋滟袍’,你往其中注入灵力,就能在水中遮掩你的身形气息,除了羽化仙君,他人都无法探查到你的位置。”
“记住,这件灵器只有在水中才有作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就呆在东湖旧居,不要再上岸了。”
凤楼又拿出一瓶丹药,“这是辟谷丹,味道十分苦涩,但非常时期,你将就一下,不要再去城镇吃东西了。”
“这是龙心枯荣果,重塑灵脉的时候,要是疼痛难忍,你就吃上一枚,要是遇到意外,身受重伤,也可以吃上一枚。”
凤楼将一大堆东西塞进陆梧的怀里,最后又取出一支瑰丽的金红色羽毛。
“这是凤羽,内里蕴藏着一丝凤凰真火,只不过你灵力低微,无法调用,我在这枚凤羽中注入了一丝我的神识,若是遇到危险,你便往其中注入灵力,我会全速赶来。”
陆梧怀抱着琳琅满目的灵器与灵药,眼中还有些许茫然。
凤楼就像一个放不下心的老妈子,郑重地道:“修仙界危机四伏,你虽然对陌生人有足够的戒心,但终究阅历不足,容易受骗,一切都要小心,保全性命为要。”
被凤楼这么一嘱咐,陆梧那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泪又开始跟断了线般往下落。
“师兄……”
凤楼哼笑着擦拭着陆梧的眼泪,“当初在陆府见你的时候,还没这么爱哭,这是跟谁学的毛病,总不会是小白吧。”
“好了,时间紧张,我这便走了,”
凤楼看着眼泪汪汪的陆梧,也不由得有些许唏嘘,若是其他人在他面前掉眼泪,恐怕他早就将人一掌扇飞了。
凤楼捏了捏陆梧的脸,觉得自己所剩不多的好脾气全给了眼前的小孩。
“余尾!”
凤楼长啸一声,一条青鱼妖应声破开湖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时间不等人,师兄先走了,好好修炼。”
该嘱咐的已经嘱咐了,该给的东西也已经给了,凤楼不再磨蹭,脚尖轻点,便跃到了余尾的身上。
硕大的青鱼摆着鱼尾,朝着碧澜阁的方向疾行,凤楼那金红色的袍角在夜空中翻飞。
陆梧朝着凤楼离去的方向踉跄着奔跑,最终望着凤楼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分离来得如此猝不及防,陆梧还没做好准备,凤楼便雷厉风行地踏上了远行的路。
……
悬霜宗矗立于高山之上,终年积雪,故有悬霜之名。
悬霜宗是新生的势力,并没有任何传承,其宗主白穆白手起家,创立悬霜宗,在东境闯出了一番名头。
然而这样的新生势力,想从传承千年万年的老势力口中撕下一块肥肉,那是极为艰难的。
白穆身为女子,游走于各大门派宗族之间合纵连横,近年来可谓是声名鹊起。
可霄云仙君抢走谢亭韫,无异于往悬霜宗脸上扇了一个巴掌,悬霜宗的名气可谓是一落千丈,但面对羽化仙君,白穆只得忍气吞声,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女儿白艳薇身上。
白艳薇与谢君联姻,是白穆精心谋划的,谢家与霄云仙君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悬霜宗和谢家绑在一起,不仅能摆脱之前的污名,也能给双方在东境争取更多的利益。
可龙惜云一人一剑,将订亲仪式搅了个一团乱,她的悬霜宗一夜之间再度成为了东境的笑话,人人都笑她母女二人倒贴不成,先后被打脸。
白穆一怒之下,遣全宗之力,追杀龙惜云。
……
龙惜云平静地看着围绕在四周的悬霜宗修士,手中的故情剑如三九寒冰,凛冽骇人。
她衣袍染血,那裙摆上所绣的金龙张牙舞爪,平白多了几分邪厉。
“妖女,你竟敢私闯我悬霜宗!”
悬霜宗门下三名观幽境的长老站在龙惜云对面,神色狰狞,只是最强战力白穆不在悬霜宗,三人难免有些色厉内荏。
龙惜云扫了对面的几人一眼,金色的双瞳威严冷漠。
悬霜宗追杀她的事早已挑起了她心中的怒火,她是龙族,论高傲并不逊于凤楼半分。
“我给你们一刻钟,不走的,就把命留下。”
龙惜云语气淡淡,并不把三人放在眼里,她早就暴露了自己龙族的身份,索性也不再遮掩,可以亮出龙族本相放开了打。
她举起手中的故情剑,天空乌云汇聚,落下一道道声势骇人的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