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梧握剑的手一顿，瞳孔微缩，最后低笑出声，“你不过是为了活命，才编出这等谎话，以为我会信？”
陆老爷语气急促，生怕陆梧一剑将他捅个对穿，“我没有骗你！殷碧玉当年进府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你不信的话去找安仁堂的刘大夫，他诊过脉！”
陆梧握剑的手紧了又紧，神色晦暗不明。
如果陆老爷所言属实，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陆老爷总是对他视而不见，因为他根本不是陆老爷的儿子？！
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陆梧压抑的低笑如恶鬼般回荡在四周，陆杉听得汗毛倒数，缩成一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陆梧怎么会放过陆杉，如果说陆老爷是冷血的旁观者，那陆杉就是首恶！
陆梧越过陆老爷，提着剑向角落的陆杉走去。还阴剑微微震颤，漆黑的剑身融入浓墨般的夜色里。
陆老爷双手紧紧抱住陆梧的腿，喉间发出绝望的悲鸣，“陆梧，你不能杀他，你不能杀他！”
陆梧对陆老爷的话视而不见，一如陆老爷多年来对他那样做一样。
剑光闪烁，冰凉的剑刃划破陆杉的咽喉，飚射而出的血迹溅在陆梧的衣摆。
“不！”陆老爷一把扑到陆杉身上，双手紧紧捂着陆杉咽喉的伤口，可无论他怎么捂都无济于事。
浓稠的鲜血滴落在地砖上，陆杉瞳孔涣散，身体逐渐变得冰凉。
一剑斩杀陆杉，陆梧体内的灵力被还阴剑反噬，灵脉隐隐作痛，可陆梧的心却平静如水。
原来，纠缠了自己十一年的噩梦，只需要一剑就斩断了。
真的很简单。
陆梧没再理会身后的陆老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可笑他幼时还对这个男人抱有一分父亲的期待，却没想到他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
难怪，难怪这个男人对他那么冷漠，看向他的眼睛不带一丝温情。
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好了。
他不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那人又身在何方，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亲生父亲和养父都是一样的人，都是抛弃他对他不闻不问的存在。
夜凉如水，陆梧的心也似这寒夜，既阴暗，又冰冷彻骨。
陆梧离开后，凤楼在陆老爷面前出现。
“还是不够心狠。”凤楼淡淡地道。
方才两人的对话被凤楼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耳朵里，即便陆老爷不是陆梧的父亲那又如何？如果没有陆老爷的放任纵容，陆杉哪里来的机会伤害陆梧？
不过这是陆梧的选择，凤楼也不打算插手，他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
“陆梧的父亲是谁？”
陆杉已经生机断绝，陆老爷脸色灰败的抱着陆杉的尸体，眼角流出浑浊的泪水。
陆老爷的喉中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他怨毒地盯着凤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就应该和那个野种一起去死，一起死！”
凤楼皱着眉头，铺天盖地的灵压倾泄而出，陆老爷骤然被压得匍匐在地上。
“陆梧的父亲是谁？”凤楼居高临下的看着陆老爷，神色冰冷，如同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陆老爷的胸膛剧烈起伏，拼命攫取着四周的空气，他的瞳孔也开始涣散，四肢痉挛，嘴角流出涎水。
“我……不……知……道……”
在生死一线时，陆老爷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威武不屈，他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几个字。
在陆老爷双眼发黑，以为自己马上要死时，凤楼终于收回了灵压。
“呼……呼……”陆老爷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耍心机，把你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凤楼周身灵气如潮海翻波，只需心念一动，顷刻间就能取陆老爷性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殷碧玉是花魁，不知道多少人上过他，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她进陆府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就给她赎了身，把她接回陆府，别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
难怪陆梧的容貌比陆杉要俊美许多，原来他的母亲是花魁。
凤楼隐约听过陆梧提过一嘴他的母亲叫殷碧玉，但并不知道殷碧玉是花魁，凤楼也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如此一来，凤楼总算知道为什么陆梧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问了。
他的母亲是花魁，父亲是恩客，就算知道了亲生父亲是谁，两人之间也不会有所谓的父子情，还不如不问，权作那人已经死了。
凤楼不再理会陆老爷，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
陆梧回到酒楼后，闷声坐在床榻上出神。
陆杉几乎是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成为了他的剑下亡魂，欺压他十一年的首恶死去，这本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可陆梧却没有感觉多畅快。
或许是陆老爷的那番话带给他太大的震惊，冲淡了他心中复仇成功的喜悦。
抑或是还阴剑的灵气反噬带来的疼痛，让他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思考。
可不管如何，随着陆杉的死去，落瑜城的事也宣告了终结。
至于陆老爷口中的他的那个亲生父亲，陆梧并不想知道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是谁都不重要了，前尘旧事都随着陆杉的死埋进了黄土。
陆梧屈起双腿，将头埋在双膝上，忽然很想去见一见凤楼。
——可天还没亮，他不愿意打扰凤楼休息。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陆梧的遐思，打开门时，陆梧望着门外的凤楼，一时有些迷茫。
——师兄怎么过来了？
凤楼越过陆梧，径直迈入室内点燃烛火，荧荧火光照亮了内室。
“师兄，你……”
凤楼不太会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来看看你。”
凤楼：“把手伸出来。”
“？”
陆梧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凤楼一把扣住陆梧的手腕，温和的灵气进入陆梧的灵脉之中。
被还阴剑反噬的灵力有些杂乱，但并不严重，凤楼稍作梳理，帮陆梧压下还阴剑的冷意。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凤楼平静的开口。
凤楼的这番动作让陆梧明白，他的师兄一直跟着他身后，对他今夜的行踪了如指掌，他偏过头去，不敢看凤楼的眼睛，只闷声道，“没有。”
凤楼点点头，也没有强求陆梧开口，他本意是想过来开解一番，既然陆梧不需要，那就算了。
得到答案的凤楼准备起身回房休息，却听到陆梧略带委屈的声音响起，“师兄……你能陪陪我吗？”
凤楼顿了顿，颔首道：“去休息吧，我就在这守着。”
陆梧在床榻之上休息，凤楼便靠躺在一旁，橘色的烛火衬得凤楼格外温柔。
陆梧侧着身，感觉心情平复了许多，那些压抑的情绪如林间的雾，被凤楼一挥手便驱散了。
不多时，陆梧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凤楼在一旁支着头看着陆梧，回想起三年前的初见，才恍然发觉眼前的少年变化有多大。
三年前，陆梧对他还是毕恭毕敬，甚至连句“师兄”都不敢叫出口，做什么都怕惹他厌烦，行为处事小心翼翼。
三年后，陆梧已经开始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与依赖，有时也会调侃他，两人爆发过争执，陆梧甚至还会出言讥讽他两句。
那个瘦小又无力的陆梧似乎消失不见了，或许再过几年，等陆梧再大一些，再多再大的事情也无法打倒他。
凤楼合上了眼，既希望陆梧早点变得强大，有希望陆梧不要那么强大。
……
龙惜云面如寒冰，四周的空气几乎都要被冻结，她手中的故情剑满是血迹，翩翩白裙也被染成殷红。
“你这妖龙，还要垂死挣扎吗？！”
围杀她的修士越来越多，半步羽化境修士已经从三个增加到了五个。
龙惜云金色的眸子威严淡漠，即便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仍能让人感受到龙族不屈的傲骨。
“束手就擒，我们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铸器山庄，药丹门，我记住了。”龙惜云收剑归鞘，狂风吹着她散乱的发丝，天空之上乌云密布，电光闪闪。
她收剑不是退步，而是准备搏命。
龙凤两族最强的依仗不是手中的灵器，也不是近乎不朽的肉身，而是世无其二的神器。
龙惜云抚了抚手上的存星戒，冷冷地望着围杀他的众修士。
她手掌一翻，一颗蔚蓝的明珠出现在手中。
这颗明珠一出现，四周的灵气就沸腾起来不受控制，狂风呼啸，一道道雷霆在云层之上酝酿。
这颗珠子是她最后的手段，足以将身前的五名半步羽化境修士全数击杀！
可相应的，她也会承受极大的反噬伤害，未来的一千年内，恐怕都要躲在龙渊内养伤。
场面剑拔弩张，那五名半步羽化境修士都从那颗蔚蓝的明珠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
“嗯？怎么回事，好热闹啊！”萧故一袭青衣，从天际飘然而至。
他看了看龙惜云，“嗯？这就是谢君的心上人吗？果然倾国倾城。”
“你是何人？药丹门与铸器山庄在此诛妖，还不速速退去！”
“我？”萧故眨了眨眼睛，“你们一群老不死的聚在这里欺负我弟妹，还问我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