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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七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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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纪之在西梁留了七天,最终与赵宝琮达成了通商的共识。

西梁将淳州和涑州作为敕封口岸,特许其开发紫暖玉矿,予以贸易。女帝特意在两地下令修建了商馆,以供来往商队栖身,免于舟车劳顿之苦。

但税课司增设了一条矿藏税,数额不小,无论是西梁的矿民还是北齐的商队都要缴纳。尽管增加了成本,但紫暖玉贸易可谓是暴利,只要允许贸易,这一点钱,双方都不在乎。消息一出,两州都振奋起来。

商纪之不虚此行,得偿所愿,自然心满意足。他秘密来梁,不能久留,既得到了赵宝琮的应允,便要立即离开。

第七天晚上,是他留下的最后一晚。

是夜,京郊。

柯虔到时,萧月白似乎已经等了一阵子了。他坐在那座小凉亭里,衣袂微微翻动,目光与月光相接,仿佛随时会飘然离去。柯虔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清晰认真地看到他,心中既熟悉又陌生,无端多出了几分惶恐。

萧月白也看到了他。他目光极静,落在柯虔身上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良久,他才开口,“过来吧。”

柯虔迈动步子,走上凉亭,拘谨地站在了萧月白旁边。萧月白抬眼看了一下,轻笑一声,示意他坐下。

多年后的重逢,既没有想象中的温馨,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在我来西梁之前,商纪之便说过,顾辞是个恶名在外的狠角色。”萧月白半个身子都在月光中,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商纪之与他商议通商时,他提出一个要求,要让鸿汇商会提供过去十年来的商队名录,今后入梁商队也需提供花名册。凡是在西梁居留超过半年的商人,则要按照平民的标准参加徭役和缴纳赋税,一旦有违,则立即驱逐。只此一项,他便既管住了商队的人,又从商队身上拿到了钱,一举两得。”

萧月白说罢,偏头看向柯虔,“商纪之还提到了你,你知道,顾辞是怎么回复的吗?”

柯虔摇头。

“他说,一个护卫的性命,如何能与江山社稷相比。”萧月白似是觉得有趣,便带了几分笑意。

是啊,这正是顾辞会说出来的话。柯虔跟随顾辞这么多年,太了解他了,顾辞固然玩弄权术,但有一点,便是绝不拿江山社稷开玩笑。无论是皇帝,还是世家,或是亲信,只要与江山相悖,他都不会留情。

他这条命,是不配放在谈判桌上的。

“他是摄政王,自然要以国事为先,公私分明。”柯虔开口,平静自如。

“不不不,他口中的护卫不是你,”萧月白摆摆手,笑意渐深,似乎想起那一刻依然觉得有趣,“是我。”

顾辞说这句话时,目光落在商纪之脸上,随即又投向了暗处的萧月白。萧月白自认为隐藏得天衣无缝,只是被顾辞目光那么一扫的时候,他便立即明白,这位曾经是青冥山三弟子的王爷,本事远比他想象得要大。

而顾辞与商纪之的眼神一撞,无需多言,商纪之便明白了顾辞的意思。

如此冒险不远万里来到西梁,商纪之所图便不会仅仅是什么贸易利益,而是更多。将柯虔的事摆到谈判桌上,可谓是每一份筹码都想拿捏了,然而时过境迁,当年的少教主萧月白,如今也不过是商纪之的一个护卫而已。

青冥山已经得到了钟不渝传回去的消息,严阵以待,只等萧月白有异动便将其立即诛杀,而那所谓异动,全看顾辞如何定义。攻守易形不过在转瞬之间,商纪之若是要与顾辞锱铢必较,顾辞便不介意将他包庇□□少主的事一口气全部报告师门,让偌大的武林名门站到商纪之的对立面。商纪之一个刚刚回国的质子,如何能在他父皇面前承担起这般祸事?到那时,要么干脆讨北齐皇帝一辈子的嫌,要么自断臂膀放弃萧月白,任君选择。

还不如各放一条生路,两厢安好。

“这位王爷,有点意思。”萧月白站起身,走了几步,悠闲落拓,“我以前还想,西梁先帝明明多的是宗亲,为何非要让一个外姓人当摄政王。如今看来,西梁宗室无一人可堪大用,挑来挑去,倒只有顾辞能有辅佐皇帝的才能了。”

他的语气十分轻巧,仿佛那些谋算生死,都不过是这月夜里轻飘飘的一缕风罢了。他负手站着,柯虔才发现萧月白的身量高了不少,俨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了,他印象中的萧月白还只是个十几岁的稚嫩少年,此刻乍一对比,才发觉他们真的许久未见。

“离开南疆后,你······过得怎么样?”柯虔犹豫着开口。他始终还记得蛊人暴动的那一夜,那般动乱,也不知萧月白是如何保全了自身。

“我啊,”萧月白想了想,似乎在思索如何向柯虔解释这些年的经历,只是想了很久,也只汇成了一句,“你还记得跟我们一起的那个红衣女子吗?她叫花绯,是她把我带出南疆的。”

“她救了你?”柯虔好奇。

“她救个······”剩下一个字萧月白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摆摆手,不是很想提到花绯的样子,“总之就是,她与商纪之有交情,又将我带出南疆,我在中原也无处可去,干脆便跟着商纪之去了北齐。”

“那,你打算一直留在北齐,不回南疆了?”柯虔试着问道,“岐罗教还有不少人都留在南疆,你回去,也是一呼百应。”

“流光已经死在了蛊人□□里,我回去,不过一个空壳子罢了,有什么用呢?”萧月白呼出一口白汽,很快消散,“避世一隅,自欺欺人,也没什么意思,岐罗教已经不可能恢复到当年那般威风了,如今勉力维持起来,不过是白白做了青冥山的眼中钉而已。”

流光是岐罗教的护法圣女,萧月白自幼的好友,柯虔竟不知原来流光当年就已经死了。这也无怪萧月白不再想回到南疆,此时的岐罗教,真的已经是个草台班子了。

世人视岐罗教为魔教,而对萧家知之更少,从来将萧月白想象的都是野心勃勃的魔教继承人。实际上恐怕只有柯虔明白,萧月白并没有什么祸乱江湖的野心,他也只是一个被簇拥着逼迫着走上少教主位置,身不由己的普通人而已。

“外面的天地,果然广阔。”萧月白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眼中的光也如月光一般明净,“岐罗教的传教手段素来粗暴霸道,那些蛊人,大多都是南疆不肯信教的百姓,被捉去用作培育蛊虫。至于最后,蛊人□□,岐罗教遭受重创,也是因果。我早就想过,与其将那么多小孩子一生困在南疆,还不如放他们自由,让他们为自己活一辈子。”

他抽出一把细小的匕首,在手腕处轻轻割了一下。一线血珠沁出,又缓缓滴落,不多时,一只豆粒大小的黑色蛊虫从血肉之中钻了出来,扭动着爬出了半个身体。

萧月白用刀尖一挑,那蛊虫被挑落到地上,随即刀尖一甩一钉,蛊虫便被穿透身体钉到地上,不动弹了。

柯虔起初只是愣愣看着,突然,他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大悟,嘴上却说不出话来。

“我到北齐之后,常常会想到你,不知你在蛊人□□那一天,最后究竟有没有逃出去。”萧月白随意将腕上的血一抹,并不在意那伤口还在渗血,“我运气尚可,至少遇见了花绯,便还能作为护卫月白活下去。而你们,离开了南疆,又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纵然留的一条性命,恐怕也是与这天地格格不入。或许岐罗教被世人成为魔教也不是没有理由,它真的误了很多人的一生。”

“不过,那天我在皇宫里看到你,其实也很惊喜。”他一笑,话头一转,“我看得出来,虽然同为护卫,不过你跟着顾辞,明显比在南疆时要开心。顾辞能为了你向青冥山传信,看得出他对你亦是十分重视,你跟着他,比跟着我,要好得多。”

其实蛊虫在身体中随血脉游走,并不能多么清晰地感受到,但柯虔分明觉得身上一道桎梏被粉碎,连心都自由起来。他忽觉鼻子一酸,便胡乱揉了揉,赶紧掏出一块帕子,替萧月白将手腕包扎了起来。

萧月白也任由他帮自己处理,悠悠闲闲,不说话。

他自离开南疆,再也没有见过任何故人,那时乍一看见柯虔,心中自然觉得惊讶有趣。但是柯虔并不如他一般惊喜,他看得出,柯虔只有慌乱和恐惧。

他们不是朋友,只是被捆绑在一起的主人和护卫罢了,也是,性命都被拿捏在别人手里,生死便成了第一位的牵制。

他也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总之最后只剩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不如将柯虔的蛊解开,让他干脆在西梁自由自在地生活。成为西梁摄政王的护卫,应该也比跟着他有前途得多。

他这一生,将来还不知要如何流浪漂泊,万一真有个性命之危,平白误了当年那些护卫的性命,未免造孽。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西梁了,相隔万里,大概此生不会再见。”萧月白沉吟许久,最后还是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柯虔咬着嘴唇,头低到胸前,用力点了点。

“回去吧,让你家王爷发现你我见面,还不知又要如何恐吓我。”萧月白起身,率先走开,“薛玄说青冥山最近动静不小,不少弟子都被派到了南疆,我若是有异动,怕是岐罗山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柯虔看着他的背影,一如当初看着他走出安全的密室而奔赴未知的危险,这江湖之大,天下之广,这一别,就不知要隔多少山高路远了。

但愿,他的少教主,将来前路皆安好,平安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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