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晗发觉肩上落了水，迷迷糊糊地扯过衣领查看。

红褐血渍在白衣衬托下鲜明异常。

“就不该用铁衣架，铁锈弄得到处都是。”她嚎啕道，“这玩意又洗不掉，衣服又废一件，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赵青樾松一口气，还好叶晗把血迹看成了铁锈。若告诉她有只鬼趴在她肩上掉眼泪，她不得慌死。

“我有办法除锈，要不我们先回堕落天堂，我给你处理处理？”

“好。”叶晗点头。

也就是趁着叶晗哭得头晕脑胀之时，赵青樾的忽悠才管用。放在平时，只吐一个字，叶晗都能嗅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血婴哭着哭着睁开一只眼睛偷瞄赵青樾，见赵青樾还盯着它后继续流眼泪，大有一种如果要把它和它妈分开，就用眼泪淹死你的架势。

赵青樾无奈。再让它哭下去，叶晗整个肩头都要红了，那时就不是铁锈能解释的了。

她收敛起攻击性，手慢慢靠近血婴的后脑勺，像撸猫一样轻抚过它的绒发。实际上她摸不到血婴的实体，只能感觉手掌触上一片阴冷的气团。

血婴虽然神情警惕，但终是没有躲开，确定赵青樾只是来示好后渐渐停止哭泣，打了个哈欠。

叶晗疑惑道：“你挥手干嘛？有虫子？”

赵青樾的手穿过血婴的身体落在叶晗肩头，“是的，已经赶走了。”

血婴瞅了两眼横贯它身体的手哼哼两声，不甚在意，又倒头睡去。

赵青樾握紧口袋里的僵直枪又松开。血婴除了身体半透明其他与人类婴儿无异，说声憨态可掬也不为过。她下不去狠手。只能请李顺昌看看有什么温和一点的方式送走这小衰神。

“让开——你们快让开！我刹不住！！”

路口，一辆自行车从坡上冲过来直奔叶晗。赵青樾一把拽回神情恍惚的叶晗。

“看路啊。”赵青樾说。

叶晗这才反应过来危险，本就没有血色的嘴唇又苍白几分。

之后又经历了麻雀空投粪便正中后背，被小孩踢来的易拉罐砸到腿，踩到活动砖块溅一身泥等一系列悲催事，赵青樾终于切实感受到叶晗的崩溃。

每一件都是寻常小事，但接二连三遇到未免也太魔幻。

这也是血婴搞的鬼？

如果血婴依恋“母亲”，靠汲取“母亲”的精力而活，它没有理由伤害叶晗，这不是自砸粮仓吗？

回到堕落天堂，赵青樾让叶晗换上自己的衣服，把被她血污弄脏的衬衫扔给鬼手，美其名曰楼下洗衣机。然后带着叶晗去见李顺昌。

“李叔也是堕落天堂的员工，是个退休道士，说不定有办法给你转运。”赵青樾介绍道。

叶晗恭恭敬敬地和李顺昌打招呼，小声对赵青樾说：“你们鬼屋厉害啊，直接雇道士辟邪。”

赵青樾笑着点头，补充道：“李叔不能说话，只能用手机打字和你交流。”

叶晗比了个ok，对李顺昌说：“麻烦您了。”

接下委托。

李顺昌混浊的双目忽的变清明，一眼锁定血婴，血婴吓得顿时绕到叶晗脖子后。

震慑结束，他开始打字。

【叶小姐是否有孩子或者宠物？】

叶晗：“没有孩子，但有一只猫。”

【最近宠物有无异常行为？】

叶晗想了想：“有一点不知道算不算，最近我的猫格外粘人，精力特别旺盛。”

墨子喵上了年纪，本不太活跃了。

【您的猫现在身体情况如何？】

叶晗：“昨天拉肚子送医院去了。”

李顺昌眼神扫过血婴，血婴心虚挪开目光。

接下来李顺昌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说了些她们听不懂的高深术语，给了叶晗一块木牌，正是上次他用来搪塞孙明浩的安神木。

赵青樾敏锐捕捉到了李顺昌的问题用意，心里大致有了推测。待叶晗出去和李顺昌证实猜想。

血婴看到叶晗对墨子喵的照顾细致入微，心生羡慕，决定认她为母。

白天，化成原形趴在叶晗身上陪她上班。晚上，寄生在墨子喵身体里继续享受叶晗的关爱。结果因为嘴馋，害得墨子喵进了医院。

图鉴里说，血婴只有在感受到“母亲”关爱时才会产生依恋。墨子喵被送去医院，它失去寄体，很快就会因为被“母亲”忽略而伤心离开，寻找下一个“母亲”。

现在的问题是，“血婴也会吸食气运吗？”

【血婴有各种性格，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气运对于他们来说，没有营养，不会吸食太多，不至于持续影响气运。】

“但叶晗水逆已经持续了一星期，今天我和她只相处了半小时就遇到了好几桩倒霉事。不像是正常情况。”

【在她身上我还能感觉到另一缕与血婴相似却不相同的气息。我不能确定它的存在，不能贸然施法。】

李叔是堕落天堂里等级最高的鬼，如果他都说不能确定那其他鬼员工就更看不出了。

他说他目前只能超度血婴，只是这样一来风险更大，因为不知道血婴和另一只鬼是什么关系，若鬼婴离开它会不会暴怒伤人。

最安稳最省心的方式其实是静待小鬼离开。一般这种级别的小鬼不会伤人性命。即便找上心愿局，也会被告知无法立案。

李顺昌劝赵青樾不要过于担忧。

赵青樾点头道谢，但想了想叶晗扑她身上嚎啕大哭的脆弱模样，说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还是希望尽快帮她摆脱困境，我再想想办法。”

如果放任不管，它们多久会离开？

一天，一星期，还是一个月？

这次是自行车，万一下次是公交车、大卡车怎么办？

鬼的确没想要叶晗的命，但叶晗的命不能拿去赌气运。

只要在叶晗身边，总能找到另一只鬼现身的时候。

拿了李顺昌的“转运符”，叶晗还是不放心，转头就要拉赵青樾去梵心寺烧香，美美其名曰上个双保险。

与梵心寺的高僧见面须得预约，时间已经排到了两月后。而不需要预约的年轻和尚又修为不足，更看不出什么，只会依葫芦画瓢说些兜圈子的话。

佛、道虽然修习方式不同，但在驱鬼一事上殊途同归。李顺昌是建国前的道士，在江湖上漂泊这么多年，经验自然不是那些成日在寺庙诵经未见过几次鬼魂的小和尚能够比拟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梵心寺逐渐商业化，若有急求，没个几千块钱无法全身而退。

赵青樾决不能忍受这种毫无意义的撒钱行为。

“要不我们先试验一天？”

叶晗看向她。

“咱们今天不去寺庙，就靠这块转运符，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正好试试我请的道士究竟有几分水平。”赵青樾说道。

鬼再厉害，也会忌惮寺庙。

正如同小偷技艺再高超，也不会想在警.察局门口偷东西。

想要引蛇出洞，就得让小鬼放松警惕。

“我们去步行街，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是逛街消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