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是一天早上最热闹的时候,林绾绾手里的杀猪刀手起刀落,非常完美的切下二两肥膘上称打包递给来买肉的老太太。
这太太太是熟客,所以她给老太太搭了块猪皮。
“陈阿奶,下次再来啊。”
老太太牙齿都要掉光了,咧开嘴露出没几颗牙齿的门牙。
“小林啊,你明天给我留根筒骨,我儿媳妇怀孕了,就馋那个。”
“成,明日您来来。今日实在对不住,早知道您要,我就不把最后一根卖了。”
“不碍事不碍事,明日要也一样。”老太太摇摇头摆摆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生意。”
林绾绾点点头,“您慢走。”
她一个人忙的很,随手拿了汗巾擦汗,又继续埋头切肉。
“听说了吗,莫家被抄家了。”
“哪里只是抄家,听说要砍头呢。”
“对,我儿子就是捕快,当时押送的人手不够,让他跟着去了,一家子几百口人呢,全进去了。”
“这犯的啥事儿,竟然要……”那人手作抹脖子的动作。
一个妇人小声道:“我儿子是衙役,说是叛国和谋逆。”
林绾绾心思一动,赶紧把手上的活计做完,等时辰差不多了,把最后大概有半斤的肉直接搭送给最后一个买肉的人,她匆匆忙忙收了摊子,往家里跑。
“明香,明香。”
她跑进院子里,明香正拿着刚洗好的衣服晾晒,看到她回来,把手在裙子上抹了抹。
“怎么了,绾绾?”
“明香,我刚听说莫家被抄家了。”林绾绾小声的和明香说,“我打算去看看,能不能走动走动捞人。”
“知道是犯的什么罪吗?”明香不太赞同林绾绾的做法,不过还是耐心的和她商量。
“她们说是谋逆。”林绾绾把“谋逆”两字说的特别小声,明香却听到了,她眼皮子直跳,厉声道:“不行,不能去,这搞不好咱们得一起搭进去。”
她们好不容易有现在的日子,可不能毁了。
“我先去打听打听,不行我肯定不去。”
林绾绾也不想管,可她从莫府出来时,大少爷可是给了一千两银票,还给了一座一进的宅子,让她能带着明香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我先回去找大夫人打听打听,她应该会帮忙的。”
明香皱眉,只是打听也不是什么事儿,点点头道:“那成,发现不对劲你就赶紧撤。”
“我知道。”林绾绾赶紧去洗了个手,和明香一起吃了饭才换了身衣裙,从后院牵了马车出去。
一路到了林府,她跳下马车,门房看到她赶紧迎进去。
“三小姐回来了,夫人今日还念叨您呢。”
林绾绾听门房念叨,匆匆说了句“林爷爷,我先去母亲那里”就赶紧往大夫人住的荣翠堂走。
“母亲。”她左脚迈进去,差点把自己摔了个屁股蹲儿,“母亲,女儿求您个事儿。”
大夫人屋里的丫鬟婆子看她这慌乱的模样,赶忙把她扶起来。
大夫人手上拿了串佛珠,嗔道:“莫慌,有事儿慢慢说。”
“母亲。”林绾绾推开给她整理衣裙的丫鬟婆子,凑到大夫人跟前,道:“这事不好太多人听见。”
大夫人一个眼神,屋里的下人就鱼贯而出。
“说罢。”
“女儿听闻莫家出事了,想打听打听能不能走动一二。”
大夫人拨佛珠的手一顿,蹙眉道:“莫家的事,现在都是赶紧撇清关系,哪有往上凑的。”
“母亲,莫家大少爷对我有恩,若不是他放我走,我现在也在那群人中。”林绾绾也没什么圣母心,只是想还恩情,“女儿想试试能不能救救他,能救就救,不能救便算了。”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坦荡,她面上带了一些笑,“这事你别沾手,我帮你试试,成不成看他的气候。”
“多谢母亲。”林绾绾大喜,又想到了什么,觑大夫人,“实在不行,就找个死囚代他,到时我掏银子给死囚的家属。”
大夫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啊,莫想这些,我既答应了你,自然心中有数。”
“我认识京都府那个姓周的捕头,叫周袁,母亲若有别的打算,报我的名字,他也会帮衬一二。”
俗话说小鬼难缠,大夫人认得那些大人物,未必认得那些小衙役小捕快。
“我省得。”大夫人嗓音温柔的道:“你倒是对他十分上心,是对他有情谊?”
“不过是要把当初的恩情还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林绾绾感觉冤枉,从她来这儿到现在,见都没见过莫大少爷的模样。
大夫人了然的点头,转移了话题,“既然来了,今日就住府里。你小姨让人送的南方特产今早刚好到,你也尝尝。还有苏杭那边时兴的面料样衣,我让人给你做了几身,你刚好试试。”
求人办事嘛,出不了钱就出感情,林绾绾直接答应下来。
她在林府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城门刚开就赶着马车出了城,去早就谈好的人家运猪。
今日匆忙,她只来得及简单收拾了下,把肠子类的全留给了养猪户,让那家的儿子帮着把大肥猪搬进马车里,架了马车就去出摊。
明香早上蒸好包子,拿到菜市场给她。
林绾绾嘴里咬着肉包子,手上动作利索的割肉称肉。
“小林,我昨日让你留的筒骨可留了?”陈老太太提着个菜篮子,今天带着她的小孙女出来买菜。
“留了,您等等,现在就给您装起来。”林绾绾麻利的把筒骨用油纸包好,又问老太太,“您还要些别的吗?”
陈老太太笑呵呵的,她的小孙女乖乖的跟着她不哭也不闹,“再割三两猪五花,我今日特意来早,就怕没有了。”
“今日还有呢,您等等。”林绾绾边割肉边招呼旁边看着的客人,“大哥大嫂,您二位要什么肉?”
站在男人旁边眉目秀丽的女人局促的小声道:“半斤大肥肉。”
林绾绾喊了一声“好嘞”,给老太太包好又赶紧给那对夫妻割了半斤大肥肉,看他俩面生,又搭了一俩的精瘦肉,在女人局促不安中笑道:“看两位面生,第一次来我这儿买肉吧?这瘦肉是送你们的,以后常来。”
女人看了看男人,男人笑道:“多谢这位夫人,祝你生意兴隆。”
“多谢多谢。”林绾绾笑呵呵的,她图方便,一直盘着头发,别人问起她男人,她就说死了。
这导致许多人给她说媒,不过都被她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搪塞过去了。
明香在一旁跟着打下手,很快就把猪肉卖光,最后留了半斤精瘦肉自家吃,两人才收了摊回去。
到了家明香就迫不及待的问林绾绾昨天的事。
“绾绾,昨日的事都办妥了?”
“没呢,大夫人说她会帮我试试,让我别沾手。”林绾绾摇头,问明香,“明香,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明香算了算,给她报了个数,“六万一千三百二十两,今年庄子里的收成比去年好,预计还会有两万两的收入。”
当初她离开莫府时,大少爷让人给她送了一千两银票,她怕坐吃空山,就开始杀猪卖猪肉。
后边大夫人给她送了宅子庄子铺子,她和明香日子好过起来,却也没停了卖猪肉的活。
她打算等莫家的事一了,就收个徒弟,到时候把活计交出去,让徒弟来做,她就收两层的分红。
“你准备个五百两出来给我,可能我会用的上。”
明香点点头,两人配合煮了面,呼噜干净了一起躺在院子的回廊下晒太阳。
“明香,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周袁啊?”
“我才不答应呢,咱俩一块儿住挺好的。”
“噢,那上次是谁依依不舍的抱着周捕头不放的。”
“林绾绾!”
明香扑过去拧林绾绾的痒痒肉,两人顿时闹成一团。
……
就这么过了两三日,这天天色暗淡下来后,林府的小厮就敲响了林宅的门。
“三小姐,夫人命我们给您送东西。”
林绾绾听到外面的动静,起初吓一跳,听出是林府小厮的声音,赶紧开了门。
几个小厮合力把一个瘫成一滩烂泥的人抬进来,林绾绾眼神询问那个领头的小厮,“他是?”
“夫人说送过来您就知道了。”
林绾绾挑眉,给他们开了偏屋的门。
那个男人被抬进去后小厮们就趁着还未宵禁赶紧离开,林绾绾提了油灯靠近男人的脸,就被吓了一跳。
莫大少爷长这样子?
她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他的脸,噢,原来是血迹,吓她一跳。
“绾绾。”明香披着外衣出来,进来看到床上血肉模糊的人,也吓了一跳。
“这也太严重了些,还有气儿吗?”明香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还有气,没死。”
“要是死了大夫人也不会把他送过来。明香,你去打盆水给我,我给他擦擦。”
林绾绾叫明香去打水,她自己则是去屋里找了金疮药出来。
给莫煜泽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却发现他脸好了后也和毁容差不多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被人认出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等给他脱身上的衣服时,发现他身上的皮肉和衣服都黏在了一起,只能小心的去除布料,莫煜泽昏迷中还是疼的叫出来。
明香看盆子里都被血染成了红黑色,赶紧换了盆新的进来。
等着林绾绾把莫煜泽身上的伤处理好,已经快过了上半夜。
“明香,你快些去睡。”林绾绾催明香去睡觉,“你明日去给他请个大夫,他这身伤不请大夫我怕他活不下来。”
“绾绾,你也快些睡,明日还要出摊呢。”
林绾绾点点头,想了想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找了床被子在偏屋的榻上过了一晚,半夜还起来看看莫煜泽有没有发烧,发现他烧起来,赶紧给他物理降温。
第二天她迷迷糊糊的确定对方还有气,才出了门去出摊,而明香早就出门请大夫去了。
莫煜泽这一昏迷就昏了三天,中途莫家满门八百九十三口人,全被午门斩首。
林绾绾使了银子找人替他们收尸,又买了块地安葬他们的尸身。
那一千两银票和一个宅子的恩情,到此,也算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