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小时候当真经常说想要当大将军吗？”
林陆生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不过好像想不起来也很正常，毕竟他在五岁的时候就去先生的学堂了，而在进入学堂之前那么小的年纪，干了什么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就忘了。
“是啊，小时候你还哭闹着让你爹爹给你雕刻刀还让娘给你缝制盔甲呢，你小时候的玩的那些小玩意儿也都跟军营有关。”
林母笑着继续说：“后来去了蓝先生学堂以后，你就喜欢读书了，之前玩的那些小东西也都放在一个箱子里收了起来。”
“那箱子还在吗？”
“当然在，你的东西娘都收藏得好好地，你想看看？”
“恩，想。”
“好，那娘去给你取来。”
林母说完便走出了屋子。
林父对林陆生这般好奇小时候的事情心里疑惑。
“陆生，你怎么今天回来总是问小时候的事情，你心里装了什么事？”
见自己的父亲察觉到了些什么，林陆生想了一会开口道：“父亲明察秋毫，孩儿这次回来确实是因为心里装了事情想要弄清楚。”
“好啊，咱们爷俩也很久没有促膝长谈了，你小时候有什么心事可都是会跟为父讲，不过自从你去了蓝先生学堂之后，好像蓝先生把你所有的困惑都给解开了，为父后来也没听你念叨过什么烦心事了。”
林父眼里流露出了期待和欣喜，这让林陆生有些感慨。
为人父母的，最怕的就是帮不了自己子女什么，哪怕只是说说话，让孩子觉得自己的经验和想法有用，那便足够了。
自己也有很多日子没有向一个常人家的孩子跟父母请教了，林陆生想到这儿笑着对林父道：“有父亲这话孩儿就放心了，知子莫过父，想来父亲一定能够解开孩儿心头的疑惑。”
“好好好，那咱们父子俩边和边聊。”林父心中痛快一声大笑，门口传来林母的责备：“你让陆生喝什么酒？他还是个孩子。”
“咱们陆生今年一十有六了，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喝点酒怎么了？瞧瞧他的个头，都跟我一般高了。”
林父得意的站起身绷直了背跟林陆生一比，林母见自己孩子隐隐比七尺高的林父高上一丝，随后也只是笑着摇头：“行行行，那我去给你们爷俩烧菜去。”
“有劳母亲了。”
林陆生说着扭头看向了林父，“父亲，我去取些吃的给老叫花子送过去，很快就回来。”
“老叫花子？”林父微微皱眉，“你怎么跟那老叫花子扯得上关系？”
林陆生只是嘿嘿一笑，没有多说，林父想了一会摆手道：“算了，去吧，反正那老叫花子以后也没机会一直纠缠着你们了。”
林陆生对这话好奇便问：“为何？他好像一直在这村子里也没出去过。”
“他的事你少管少操心，行了，你要去便去吧，快些回来。”
“是，父亲。”
林陆生点头，而后去了厨房拿了一些吃的便给老叫花子送了过去。
“青天埋剑骨，腊月桃花香。”
老叫花子坐在树下看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铁片低声念叨。
这是当初剑如来杀上苍穹与青天对杀之时所执的那把利剑的碎片。
剑崩之后，青天惧怕剑威，便将世间的剑全都镇压封印了起来，现在这世界上只有这一枚碎片能够证明的剑曾在这世间存在过。
“铸剑之日还得再等等。”
老叫花子将这么碎片重新藏匿在了怀中了，这是留给莫从谦的，等什么时候那少年想要有佩剑的时候，他便会将这枚碎片送过去。
“老叫花子。”
林陆生喊了一声。
老叫花子扭头看去，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见对方来到了自己的跟前。
“这里是些吃的，我很快就要离开村子了，到时候没人给你送吃的，你可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说着，林陆生转身便要走，老叫花子眯着眼看着林陆生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奇异的感觉。
“这小子身上的气息怎么变了？不再如之前一般充满腐儒的味道，反而有一丝凌冽、狠辣，莫非……”
老叫花子皱眉思索，片刻之后便舒展开眉头笑了起来。
这一趟给老叫花子送东西过去没花多久的功夫，回到家后林母的饭菜还没做好，林陆生便已经跟林父在桌上就着花生喝上了。
“儿子，你在山上修行的师父对你好吧？千山门好像全是武修吧？这跟你的性格好像不太搭边啊，也不知道蓝先生怎么会替你挑选这个宗门。”
林父说到这件事便忍不住叹气。
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身书生气，最适合的宗门应该就是潜心修道的宗门。
而千山门皆是武修，动不动就要与人切磋，这对经常把斯文挂在嘴边的林陆生来说，无异于是地狱。
虽说对于蓝忘生这位先生，林父是绝对的敬重以及相信，但事关自己的唯一的孩子，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父亲多虑了，先生替孩儿选择的山门以及师父，极好，没有更好的了。”
林陆生这话是真心的，但是林父总觉得这是在宽慰自己，“哎，你啊，自从念书开始就喜欢什么事情都埋在自己心里，自己去拿主意自己去消化，爹娘才是你最坚实的靠山啊。
若是你觉得太苦，太累，哪怕是过得不开心，随时回来便是了，有什么问题为父替你担着。”
林父的话让林陆生心头一暖，天底下没有比父母更无私的人了。
天下只有孝顺的父母，没有孝顺的儿女。
偶然间在尘世之中听来的这句话，此时林陆生这才有了一些感触。
“父亲放心，孩儿刚才所说句句属实。”
林陆生认真的看着林父道：“父亲，孩儿心中之惑，便是自己日后将行之路到底是何？”
林父听后神色肃然，他想了好一会，喝了一口酒后这才开口道：“孩子，日后之路不管如何选择，切记，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若此时的路并非是你内心想走的路，哪怕看似光明大道也不要选，只要是自己心中所想，便是一条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也值得你披荆斩棘。
之前以往你一直在学堂之中，念的是圣贤书，行的事儒士礼，但为父并不觉得你是真心喜欢这条路，仿佛只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如此，所以你也要如此一般。
小时候的你的生性好动，如一只虎犊，天不怕地不怕，想到什么事情干了再说。
而后来嘛，多了很多深思熟虑少了几分冲动，这固然是好事，但对为父来说却又不是好事。
为父还是觉得，那个认真做自己，喜欢做自己的你，最让为父欢喜。”
林父说到这儿呵呵一笑，“虽说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但在为父心里，顶天立地这件事从来都不是需要你去做的，只要为父还在，这便是为父的责任，这重担还轮不到你来挑。
你应该担负的，是对自己的责任，刚才你的问题我没有办法直接给你一个清楚的答案，因为你的身上有太多可能性了。”
林父用力的拍了拍林陆生的肩膀，之前那个身子骨瘦弱甚至羸弱的孩子，通过这坚实的肩膀在告诉自己，孩子已经长大了。
“恩，孩儿明白了。”
这一番话听得林陆生热泪盈眶，此时想来，他心中或许早就有了答案有了方向，只是那个答案上还有最后一层雾纱罩着，而那个方向尚有些模糊。
但是现在，雾纱没了，方向也更清楚了，林陆生现在只等一个契机便能死死的锁定自己要走的那条路。
林陆生扭头看向了自己母亲拿出来的一个红色漆皮的箱子。
“父亲，这里面装着的便是我小时候经常把玩的东西吗？”
“恩，你母亲帮你收起来就跟传家宝一样珍藏着，说日后你娶妻生子之后，还能让你的孩子看看当初他父亲的小玩意儿都是些什么。”
林父笑呵呵的点头。
林陆生起身走到了那箱子前，拨开锁扣将箱子打开，眼睛往里面一扫，小时候的记忆如涨潮般涌上心头，他全都想起来了。
“呵呵，这枚虎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还是父亲给我亲自雕刻的。”
林陆生拿起了一枚粗糙的木质虎符，林父哈哈大笑，“恩，那时候你哭着急着要，我这手艺不精赶了半宿的时间总算是给你赶了一个出来，你要是喜欢，为父回头给你雕刻一个更好的。”
林陆生闻言微微摇头，随后将那枚虎符揣入了怀中，“不必了，父亲，我自然会去争取一个真正的虎符回来。”
林父闻言面露惊讶之色，“孩子，你……你要从军？！”
“恩，做大将军。”林陆生笑了笑，“这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种子一旦发芽，上面便是顽石也无法阻止其破土而出，生长便是世间最为强力的执念。
林陆生心中的种子，也在心底发芽，破了土。
如一道光亮照进了迷雾之中，障目之物亦皆被这光亮驱散。